《寡人修剧中》百漱流央

2、霍无恤

　　“王上——”

　　“王上您在哪——”

　　“王上——”

　　谢涵冷眼看着系统口中的【男主】举着火把边喊边路过，正准备试探一下对方忠心。

　　就见人在他刚刚生火的火堆边驻足片刻，蹲下捻了下灰，又把架子拆开，忽然欣喜，四顾片刻，直奔芦苇荡来，边喊边扒开层层叠叠的芦苇。

　　速度之快捷，行为之果决，就好像知道谢涵会躲在芦苇荡中，让谢涵都来不及重新潜入水中。

　　四目相对，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谢涵半截身体蹲在水里，眨了眨眼，喜形于色，“霍卿，真的是你——寡人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霍无恤惊喜的面色忽然古怪。

　　谢涵只疑有诈，吓得后退半步。

　　这时霍无恤身后冒出来一个人，“王上，您快上来，水中凉。”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涵还做齐王孙时就挑选的卫队长王洋。

　　陡然来到八年后一整天，总算有个熟悉的人了，谢涵几乎喜极而泣，绕过霍无恤撑着王洋的臂膀爬出水面，“你们如何会来？”

　　王洋枉费谢涵信任，“是霍将军说您肯定出事了。”

　　这时，霍无恤赶上来，脱了披风给谢涵披上，“夜凉露重，王上小心。往前五十丈，有一山洞，我们不如先进去休整一番。”

　　谢涵点头，“正有此意。”又问，“霍卿怎知寡人遇刺？”

　　“一月期满，臣自然要来，见王上迟迟未归，也未派人告知臣一声，遂心下生疑，带人前来，果见山下异样。”

　　难道他们还有一个什么一月约定？还好有刺客，不然他今晚根本没打算回来，到时岂不是难以解释。

　　谢涵做恍然状，“原来如此。”

　　进入山洞后，霍无恤派人清理蛛丝，又生起火，用竹竿搭起衣架，大抵因为行伍出身，他做这些比谢涵专业的多。

　　谢涵脱了衣服挂在竹竿上，衣裳挂下像一道帘子，将不大的山洞隔成内外空间，两人一个在衣裳外，一个在衣裳里。

　　霍无恤从衣裳底下递了毛巾和一套新衣服过来，谢涵擦干身子换衣服，奇道：“竟是寡人的尺寸？”

　　“王上遇险可能会跳水，可能会躲在树上，可能会伪装成刺客......”霍无恤理所当然道：“总而言之，最后肯定都是要换衣服的。”

　　谢涵：“......”

　　他闻到一阵鲜香，只见火架上除了挂着的衣裳，还有一只串在竹竿上的兔子，兔子冒起油光，表皮变成深金色，香气开始蔓延。

　　谢涵换好干净柔软的衣物后，拉下挂着的衣裳，“这些破衣服也没必要烘干，就烧了.....”他话语一顿。

　　只见坐在火堆旁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黑衣，长发高束，棱角分明的面庞，鬓似裁，眉如剑，鼻若胆，过分的英俊。

　　在外面时天色灰暗看不清，如今柴火明亮，清晰地映出对方年轻而英姿勃发的一张脸，谢涵不是断袖，却突兀地觉得这张脸就是照着他心意长的，他找了找，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道 ：“霍卿可有意中人？”

　　霍无恤：“......”
　　他伸出一只手去摸谢涵额头，却摸了个空。

　　谢涵偏了下头躲开，哈哈笑道：“开玩笑开玩笑。”他瞧着滋哇冒油的兔子赞叹，“霍卿好手艺。”

　　霍无恤用长剑削下烤好的兔腿肉，放在泛黄的叶子上递过去，“臣留了几个活口，王上可要审问？”

　　谢涵点头，“霍卿以为谁有可能派出刺客？”

　　“从动机上来讲。”霍无恤沉吟片刻，“不胜枚举。”

　　谢涵：“......”

　　霍无恤：“王上？”

　　谢涵手抖了一下连塞了两块肉进嘴里，缓慢咀嚼下咽后，淡定道：“吃口兔压压惊。”

　　“噗——”霍无恤失笑，点着手指算，“国内来说，王上继续任用申中卿变法，诸世家苦申中卿久矣，有可能铤而走险行刺王上；四王子与王位失之交臂，有可能行刺王上以图取而代之，大公子、二公子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可能性小一些；国外来讲，燕太子亲自来扶突恭贺王上继位，留点暗手也未可知；梁楚都有可能为了让我国继续内乱而行刺王上......”

　　烤兔一点都不香了，所以八年后的他到底生活在什么人间疾苦中？

　　谢涵心累无比，“把刺客带进来罢。”

　　士兵拖进来三个五花大绑的刺客，谢涵用树枝勾开三人的蒙面，平平无奇的相貌，“被抓住后没有第一时间自尽，想必你们也想活罢。寡人问你们几个问题，谁答得快，奖励一筹，谁答错，倒扣五筹。最后按得筹从高到低排列，寡人会杀了筹数最少的一个，剩下两个既往不咎。”

　　从古至今，自相残杀与争夺抢掠都是人们失去理智的催化剂。

　　三人很快急切地抢答起来，最后谢涵得出结论，“玖氏？”

　　“玖氏不是被灭族了吗？”霍无恤吃惊。

　　结果谢涵比他更吃惊，“玖氏被灭族了？”齐国有四大世家，玖虞须拾，权倾朝野，家族子弟遍布各个系统，封地加起来有国土三分之一。

　　他话一出口，立刻反应回来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玖氏灭族的事儿，连忙接了半句话，惊叹调：“玖氏灭族了还能派出那么多刺客？现在玖氏家主是谁？”他方才明明听到几个为首者口称“家主”。

　　这就问不出来了，他们不过是最底下的私兵，谢涵又问他们平时待在什么地方，听谁号令。

　　平时就待在城郊的显圣二郎真君庙、女娲庙和三清观中种地练武，有事长官会来通知他们的，至于长官......

　　霍无恤道：“抓住后就服毒自尽了，他们后槽牙都挖空藏了锡帛包的砒/霜。”

　　“世家手段。”谢涵挥挥手，“三人筹数一样，分不出高低，继续押着下次再问。”

　　已知一：玖氏已灭族。
　　已知二：玖氏余孽来刺杀他（不能排除他人陷害可能）。

　　得出结论：玖氏灭族多少和他有点关系。

　　但是什么关系呢？

　　谢涵叹息一声，“玖氏——唉——没想到啊——”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一点回应，反而手里被塞了热茶，“姜茶煮好了，王上今日受了寒，喝点姜茶驱驱。”

　　谢涵低头，竹节做的茶杯，淡黄色的液体氤氲着雾气，一片生姜沉沉浮浮，还有两片亮红色的山楂点缀。

　　霍无恤解释道：“烤肉滋腻，恐有碍脾胃运化，山楂助消化，免得王上夜半腹痛。”

　　谢涵：“......”

　　我和你说玖氏，你给我讲山楂、生姜？
　　是不是和玖氏有染转移话题？
　　不知道他最讨厌生姜么？

　　谢涵轻呷一口茶，眼前一亮，意外发现这姜茶味道可以，他调整情绪，又叹一口气，“想当初，玖少卿还是寡人的伴读——”

　　明明昨天才和玖少卿商讨完去梁国为质的细节，今天再提起这个名字，竟恍如隔世。

　　对啊，玖氏灭族，玖少卿莫不是、莫不是死了？

　　霍无恤静默片刻，“王上还是不能忘记他？他叛了您，又陷害您，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王上何必回头伤往事？”

　　谢涵在心中的小本本记下关键信息，没空感伤昔日好友反目成仇的事实，继续套话，“玖氏与齐国同根而生，实在没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霍无恤神情冰冷，眼神厌恶，“他们敢私自攻击都城，私放大军入城，射杀先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罪，怪得了谁？竟敢斗胆来怪王上，还派人行刺，真是向老天借了大脸。”

　　二人一个本来有心套话，一个突然知无不言。

　　谢涵被狠狠上了一课。

　　什么王祖父殡天后，他父王即位，结果他太子还没当一年，就因为意图变法削弱世家，被世家联合起来陷害废太子啦。
　　什么他父王宠臣其实是燕国细作，被他揭发后，他父王直接气到中风。
　　什么他父王中风的一年里，齐国大乱、世家夺权，最后他拨乱反正、肃清朝纲、登基为王。

　　国内已经这样混乱，国外却更甚。
　　什么随国、交国、滕国都已经被灭，永远在大昊地图上被抹去版图。
　　什么如日中天的中原霸主梁武王驱车直入帝畿，向天子索要大禹九鼎，更僭越称帝，结果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徒留煌煌大梁分崩离析。

　　谢涵抱着竹罐缩在岩石上，弱小、可怜、无助。

　　霍无恤取下谢涵手中的竹罐，“王上，水凉了，臣去换一杯。”

　　谢涵摆摆手，“不必，夜深了，安置罢，明日早些起程。”

　　霍无恤点头，铺了稻草垫，将自己外袍解下铺开，确定柔软后，朝谢涵伸手，“王上，我们睡罢。”

　　我们睡罢。
　　们睡罢。
　　睡罢。

　　谢涵看看刚铺好的床垫，再看看坐在外边边沿朝他伸手的男人，他沉默片刻。
　　不是，你们关系这么好吗？
　　八年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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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冷笑话——
涵妹：霍卿可有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