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夕若寒

3、预言

　　三个多月前

　　本来我并非重视容貌之人，故待至闺中时便无心打扮，其实坦率而言，并非是无心，只是嫌麻烦而已，如若光是梳洗打扮便要耗费一个多时辰，那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虽小女子心中是如此想的，可天不遂人愿哪。也是，若万事皆如了你所愿，那南朝四百八十寺就真的只能餐风露宿了，哪来如今的鼎盛繁荣呢？这不昨日母亲才刚去过寺里，说是要为我求个好因缘。也巧了，今日早朝时皇上就下旨三天后秀女大选，而在朝为官的父亲刚一下朝便告知了我这一“好消息”。真好，真太好了，好得我不知如何反应，才想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要自己觅得良人”，这不现世报立马就来了，那能由着我这小丫头片子胡来呢？只有被人挑的份了——美其名曰“选秀”。

　　次日清晨，母亲与我便出了府门，由轿夫抬着向着京城颇为有名的清心寺而去，一来是为了还缘，二来是为我祁福，希望我此次选秀能平安顺利。一路上也算清净，当我摆弄遮容的白纱直至两百二十一遍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清心寺。

　　才着地没走几步，我因身体有些许不适，便由丫鬟伴着在树阴下稍作休息，而母亲也不多言，只叮嘱丫鬟要好生伺候着，便先行一步还愿去了。

　　待母亲走远，我便生龙活虎起来，命丫鬟在原地等着，以找母亲为由，独自潇洒去了。

　　正闲逛着，却被一声“施主，请留步！”唤住了脚步。我优雅地转身，得体地问道：“大师，不知唤住在下，有何要事呢？”

　　“这位施主，老衲法号‘清心’，是本寺的住持，现有一言相告，不知施主愿不愿听信呢？”

　　“但说无妨！请。”

　　“施主是大福大贵之人，终有一日能左右众人的生死，还望到时施主能三思而后行，且他日施主的真命天子就是帝王星，所以施主定要警慎地处之，择之。”

　　“难道仅凭我一人能决定帝王的人选？”

　　“施主，帝王并非是让你动心之人，但能让你动心之人定会成为帝王！老衲言尽于此，望施主多加保重！”

　　“多谢大师吉言，小女子自当铭记于心，还望大师珍重！”

　　笑着目送大师远去，心中不免感慨。并非不信，只是不愿也不敢不甘，今日这番话一旦外泄，怕是凶多吉少，我这区区小女子何德何能可担此大任，怕是平添一则笑谈罢了。

　　正想着，不料竟意外地踩了某人一脚，不禁低呼出声“啊呀！”

　　“这位小姐，恕在下唐突，只是刚才分明是我的脚被踩，不知小姐何以低呼呢？”他正经地说道，但眉宇间却透着一丝笑意。

　　“这位公子，实在是过谦了，刚才确是无心之过，想来如公子这般彬彬有理之人，必不会与我这小女子计较的，是吗？”我回敬道。

　　“小姐说笑了，我只是担心刚才因为我的无心之举而耽搁了小姐玉足落地的时机，还望小姐海涵！”这回他的嘴角平添了好几处笑纹。

　　我不禁抬眼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虽有些不敬，但幸好有白纱遮面，也不至于拂了自家的脸面。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俊朗无人可及，至少在我十六年的生平中，在我所见的为数不多的年青子弟中，他是最为出色的。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唇边那若有似无的一抹浅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而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当我步入他的一方小天地时，他笑意更浓了，既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悄悄地拉开距离，反倒是不动声色地向我挪了一小步，以至于我可以看清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每一个细小的反应，而意外地是我看到了其中印着一个戴着轻纱的女子。

　　“你眼中的女子何其有幸。此时此刻，在你眼中仅有她一人！”我低吟出声。

　　他竟笑起来，笑声轻悠，整个人就好象沐浴在阳光中一般，变得分外地眩目。

　　“小丫头，那个霸占我整个视线的人儿，就是，就是我的心上人啊，她就是......”

　　“休要胡说，那女子明明就是我！”

　　“对，没错，就是你！”他笃定地说道。

　　此刻的我惊讶于他张狂的言辞，浑然不觉自身被完全笼罩在他的投影中，他的气息在我的周遭层层萦绕，我身陷于他的融融笑意，而不自知，更被他专注而摄人的眼神所禁锢，挪不开脚步。

　　似乎正有着一种不明的情绪在萌发，只是不知是在我这处，还是在他那方。

　　“小姐，您在哪里？”不远处传来家仆的呼唤，也成功地唤醒了我不甚清醒的神智，我匆忙地逃离了他的天地，蓦然回首间，盈盈地笑着，清风拂面，适时地掀起面纱的一角，虽只是一眼，但轻纱后的那个一瞬即逝、明媚清新的笑容却足慰平生，也正是这一回首造就了日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愁。

　　“爷，是时候回宫了。”

　　“知道了，下去吧！”独自站在原地的俊朗男子若有所思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