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养鬼王》巧克力香菇

7、第 7 章

　　地下车库，空气中漂浮着被阴风带起的细小灰尘。

　　白炽灯悬挂在一人一鬼头顶正中，摇摇欲坠。

　　秦牧野天生肤色白净，杏仁眼挺鼻梁，唇线明晰、唇角天生微微上翘，是很清秀讨喜的长相，只是常年阴物缠身，所以看起来比同龄人总是少一份阳光，此刻被冷白光线一照，平添几分阴郁气质。

　　而对面的鬼，能被称为“魅鬼”，样貌出挑自然不必说，可明明看着年纪不大，冷下脸来却又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肃杀之气。

　　他一身素黑长袍，微长的黑发发尾自然卷曲，大概刚才在秦牧野怀里蹭过的缘故，明明脸色那么臭，却有一撮呆毛不太配合地翘立着。

　　常年闷得透不过气的地下车库，因这一人一鬼的对峙，空气跌入冰点，让此时进出车库的人们同时打了个哆嗦。

　　秦牧野眯了下眼，看起来是个挑衅的表情，实际上内心慌张。

　　他觉察到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一口气让魅鬼做了太多违背本意的小事，似是触了对方逆鳞。

　　魅鬼眼眸也跟着一眯，两手抱臂微扬下巴，让人猜不透什么心情。

　　秦牧野不禁打了个寒颤，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冷的。

　　他与魅鬼对视着对视着，意识到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生怕对方忘了捆在两人手腕上的锁，毫不顾忌这短短两小时的主仆情谊，一张血盆大口从天而降。

　　于是，他轻咳了几下，努力让眼神带了点温度，声音也软下来：“你不要生气，我刚才就是觉得好玩，对不起。”

　　魅鬼紧紧盯着秦牧野的眼睛，流转在眉宇间的森然怒意分毫未减，身体周围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冷气。

　　氛围好似不但没有缓和，还越发糟糕？

　　秦牧野食指抠着裤缝边缘，多年撞鬼经验让他早已学会了审时度势。他了解阴物脾性，吃软不吃硬，人类与之对抗常常捞不到丝毫好处，既然已经服软，不如再软一些。

　　于是，他一反在车上时的冷脸，努力露出个微笑的表情，轻轻晃了下：“下次带好吃得给你，好不好？鬼兄弟？”

　　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哄鬼，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肉麻，抠裤缝的手指不自觉又加快了频率。

　　“谁是你兄弟？”魅鬼撇嘴，嫌恶地后退一步。

　　秦牧野觉得有戏，瞅准时机忍着浑身鸡皮疙瘩又眨了眨眼，抱住双拳低头往胸前一拱：“好的，鬼大哥。”

　　遇鬼让三分是秦牧野的惯常处事原则，尤其对方还是个看起来非常厉害的魅鬼，低三下四无所谓，反正地下车库也没什么人，帮对方找回面子避免不必要的冲动才是关键。

　　秦牧野低头这么安慰自己，再抬头时才发现，原本站着魅鬼的地方空空荡荡。

　　走了？

　　秦牧野凝眉，环顾四周，毫无鬼影，空气中只留一抹淡淡清香。

　　他这才长出口气，两只端着的肩膀一松，跟着垂下了脑袋。

　　终于走了！

　　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秦璐压上后备箱，走过来把购物袋往秦牧野手里塞，脸上笑得很开心：“苦瓜妹喜欢吃什么呀，你帮我问问，明天我再去超市买她喜欢吃的东西来。”

　　秦牧野低头不语，沉默走进电梯间，按了电梯后才反应过来秦璐的话似的，淡淡回：“他走了。”

　　“嗯？”秦璐不解，在电梯间里环视一圈，而后才想明白，“一定是送咱们回来之后，怕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就躲起来了，多好一个孩子啊。”

　　秦牧野不言，就觉得浑身又冷又潮，大概是刚才吓出不少冷汗。

　　*

　　原本以为经历了特殊的一天，晚上会噩梦不断，却没想到，竟然睡了近年来最踏实的一觉。

　　秦牧野上床之后，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就进入梦乡，再一睁开眼睛恰好闹铃响。

　　“小野，起来了就快出来，早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三明治。”秦璐在门口喊。

　　秦牧野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概是睡了个好觉的缘故，整个人都精神满满。

　　他收拾好书包，洗漱换衣服，一刻钟后准时出现在餐桌前。

　　秦璐把摆放三明治的餐盘推到秦牧野手边，又去厨房取出一盘切成小块的水果拼盘。

　　“昨晚买的火龙果，吃一块尝尝。”

　　红心火龙果，红艳艳的汁水在盘底晕开，几颗小黑子俏皮地点在上面。

　　秦牧野忽然想起魅鬼捧着火龙果，偷吃被发现时假装若无其事的表情，唇角微微动了动，拿叉子插起一颗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嗯，没有味道！果然不出所料。

　　魅鬼漂亮到无可挑剔的面庞再次闪现，秦牧野依然觉得前一晚经历的事情很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没有甜味的火龙果，吃起来简直和嚼大萝卜没什么区别！

　　他强迫自己把水果咽下去，放下餐叉坚决拒绝第二块。

　　秦璐也拿起餐叉往嘴里送了一块，刚嚼两口就“呸呸呸”吐出来，一边擦嘴还一边抱怨：“怪不得这么便宜，好难吃哦！”

　　秦牧野抿着笑，默默吃三明治，魅鬼唇角未抹去的嫣红仿佛就在眼前。

　　他不由得想，一晚上没见，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此刻又在何处，还会不会出现。

　　他还记得前一晚，何仙姑收了钱后交给他的口诀。

　　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说“小鬼小鬼快出现！”那只鬼就能立刻出来听他吩咐、供他差遣。

　　算了吧，秦牧野三两口吃完剩下的三明治，擦手拿书包，那鬼就是因为被他差遣太多给气跑的，叫回来也挺尴尬。

　　最好是从此都不再相见，他不强求，只要能每晚睡个安稳觉，不再半夜被噩梦惊醒就心满意足。

　　“妈，我走了。”秦牧野背起书包。

　　秦璐笑眯眯：“好。”

　　搭电梯、出小区、过马路、走地下通道、等早班地铁……

　　秦牧野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否与养小鬼的法事有关。就觉得整个人像是换了一套呼吸系统，仿佛胸口沁着块薄荷糖，呼吸格外通畅清爽。

　　好舒服啊！

　　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脑袋的反应也似乎快了不少。

　　连运气值也有所增长，没废什么力气就挤进了地铁，还非常幸运地有了一个座位。

　　秦牧野不禁一笑，两手交替着握握手腕，再回想起前一晚自己对魅鬼使唤来使唤去的态度，突然有一点歉疚。

　　家距离学校只有短短三站，很快就到。

　　出了地铁站就是校门口，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正跟着教导主任站成一排，检查学生们的仪容。

　　秦牧野低头，看到自己脚上穿着新款的限量版球鞋，突然挪不开步。

　　上周大会才强调过，为了避免学生间的不良攀比，在校期间除了校服和统一购买的白色运动鞋，禁止一切私服。

　　突然就想召唤小鬼，把晾晒在家里阳台的小白鞋提过来了呢！

　　秦牧野低头叹气，小门另一侧已经有几个发型、衣着不合格的同学在当吉祥物，刚好缺一个没穿小白鞋的典型。

　　公交车到站，一波学生从车上下来，秦牧野准备趁机混进学校，不料胳膊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痛得他嘶嘶吸气。

　　“跑那么快，叫你没听见啊？”杜斐提着一个纸袋，往秦牧野手里塞，“给，你的鞋。”

　　“鞋？”秦牧野惊讶，连忙环顾四周。

　　杜斐解释：“刚碰上阿姨了，托我把鞋带给你。”

　　“我妈？”秦牧野疑惑，他一向昏昏沉沉爱忘事，还真有点想不起有没有告诉过秦璐，学校规范着装这件事。

　　不过扯开纸袋，里面歪斜靠在一起的两只球鞋还真是他的，于是他拉杜斐往旁边的小花园走了几步，就地开始换鞋。

　　还好，赶在最后一刻，两人一起进了大门。

　　但他总觉得老妈送鞋这事有些蹊跷。

　　先不说秦璐有没有记得学校的新规定，就说她能碰上杜斐也是够奇怪的。

　　首先，她开着车，有那个功夫拦杜斐，不如直接把鞋送到学校；其次，杜斐坐公交，线路和老妈毫无重合，能被她碰到也真是过于巧合。

　　秦牧野动动手指，反正就觉得怪怪的。

　　他又开始不自觉地摸手腕，莫名其妙想到了魅鬼眨动眼睫时似笑非笑的表情。

　　浑身一个机灵，甩甩脑袋，跟着杜斐一起进了教室。

　　秦牧野总觉得是因为有了小鬼的缘故，这一天头脑清醒、思维开阔，平时需要捉摸好久的东西，老师稍一点拨他就明白了，甚至午休时都毫无困意，还精神满满地刷了两套物理题。

　　到了晚自习，班主任老徐亲自盯着。他批改完上周测验的语文试卷，点了几个学生留下来训话。

　　这些古文翻译，来来去去就那么些，竟然还有人弄不明白。

　　很不巧，秦牧野就是其中一个。

　　教室里人越走越空，秦牧野看着时间一分分过，有点习惯性担忧。

　　往常他都是趁人多的时候快点离开学校，很怕落单。

　　今天，看着越来越冷清的校园，肯定得垫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