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喜欢你》南绥

20、第二十步

　　“如果我说......不呢........呢.........”齐修话还未说完，就被冲上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饶是见过不少投怀送抱，但此刻的齐修还是被路漫漫惊到了。
　　“我好冷，你不冷吗？”路漫漫将头埋在齐修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边说着边抬起头来，她认真的看着齐修，星星一样的眸子闪闪发光。
　　齐修被抱住后的第一反应是推开。
　　可手才刚刚伸出去，就听到怀里女孩的问话，从惊愕中抽出身来，齐修停住了已经放在路漫漫肩上的手。
　　怀里的女孩子绵绵软软的环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不时还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很陌生的感觉，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
　　很细微的暖意，是从另一个人的身上传递过来的，隔着薄薄的夏装，微乎其微，却存在感强烈。
　　路漫漫的脑袋就在齐修的心口，微微的暖意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渗到齐修的心上。
　　齐修忽然就不想推开了。
　　“冷。”他轻轻地回道。
　　说着，放在路漫漫肩上的手慢慢下移，最终垂在了她的身后。
　　“可是，”齐修忽然又开口道。
　　“嗯？”路漫漫埋在他心口的脑袋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换过衣服，也没有洗过澡，中途和别人打过一架，还搭乘了很多交通工具。我现在很脏。”齐修玩笑道。
　　心口的女孩子抬起头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凑近齐修的衣领嗅了嗅，温热的鼻息扑打在齐修的领口，女孩子绒绒的头发随着主人的靠近触碰到着齐修的下巴，骚动了他本就不平静的心。
　　“我知道，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狼狈！”路漫漫嗅完，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抬头看向齐修。
　　“其实我今天也很不开心。”路漫漫忽然低落下来，微哑的嗓音更加明显了。
　　低低哑哑的声音闷闷的在齐修的胸口响起，就像是自他身体里发出的一样。齐修微微退开身子，将路漫漫推开了一些，低下头，想要看看怀里人的神色。
　　但路漫漫不愿意给他看，她将头埋得更深了。
　　“我生病了，却没人管我，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医院，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还要昏昏沉沉的去应对着一切，我今天可难受了。”闷闷的声音，微微翘起的尾音，是路漫漫在轻声撒娇。
　　明明是很娇俏的撒娇，可齐修却感到了一丝阵痛，不同于这几天的愤怒与不可置信，是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揉扯着他的心，但他后知后觉，等伤害都发生了，才发现。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呼啸的夜风窜进嘴里，让他的发言更加干涩。
　　但怀里的人并没有等他开口的意思。
　　“你看这座桥，每日无论多少人来来往往，它都佁然不动的矗立在这里。归家的，离家的，看风景的，永远停留在这里的，各色的去留分和，都落在它的身上。你说，如果它有意识的话，会想些什么呢？”
　　“不知道。”
　　“我也猜不到。”
　　“不过一个不痛不痒的过客，能有什么想法。”
　　“不会是不痛不痒的，我们都是有意义的。”
　　“我们是这盛大城市里的游人一个，但你看那路灯下的尘埃，它在这座桥上，它在舞蹈，借着这座桥的微光，舞给现在的我们看，即使明天我们会分道扬镳，它也不知会零落何方，但此刻我们相遇，此刻我们相拥，都是一份互相慰藉的温暖。”
　　路漫漫说着仰头看向了齐修。
　　“再不好的事情就让他停留在昨日，再不好的人就让他告别于过去，人生来来往往，我们都是一座大桥，见证身边的人去去留留，你不能因为此刻远去的人，而否认一直留下的人。你也不可以因为短暂的不快乐，而否认过去真实存在着的愉悦。”
　　听到怀里人不知重点的言语，齐修忍不住笑了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嗯。”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在安慰你，也在安慰我自己。”闷闷的声音又接着道。
　　齐修忽然不想接下去了，他想，或许此刻，一个慰藉的拥抱就足够了。

　　忽然怀里的人动了动，一直环在齐修腰上的手抽了回来，一阵窸窸窣窣，路漫漫像是从口袋里抽出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重新环上齐修的腰，路漫漫仰着脸开口道，“我姐姐一会儿就要来接我了，我明天应该就会回家了。”
　　怀里人又往上蹭了蹭，滚烫的额角碰到齐修的锁骨，无距离的相贴，齐修终于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同寻常的体温。
　　感受到路漫漫额间的滚烫，想到此刻她过去苍白的脸色，齐修忽然反应过来，路漫漫是生病了。
　　感知过刚刚的滚烫，齐修自然晓得路漫漫烧的不轻，忽然又想到他此刻站在这里，或者她上这座桥，或许都只是为了安慰他这个狼狈的陌生人，齐修的心忽然软的一塌糊涂。
　　轻轻摩挲了一下怀里人的肩膀，“那我们下去吧，去路边等你姐姐。”

　　时间已经够久了，夜也已经够深了。
　　齐修话音刚落，路漫漫就收回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
　　路漫漫已经变回了初见的自信活泼，仿佛刚刚她的依赖与撒娇都只是齐修短暂的一场幻梦而已。
　　“今天谢谢你了，景色很美，人也很温暖。”说完，迎着齐修身后的灯光，路漫漫粲然一笑，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满天星河。
　　齐修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路漫漫没有给他好好反应的时间，她很快就说道，“下去吧，我们该回家了。”
　　说着还面向江河，从护栏上看向了刚刚两人站过的岸边小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刚刚人潮来往的繁华如今只余尘埃独舞的落寞。
　　繁华散尽，装饰退却，这座城市终于流露出了他真实的寂寞。
　　路漫漫闭着眼睛，感受了着夜风的温柔。
　　“我们下去吧。”没几分钟，路漫漫突然说道，说完，不待齐修回答，就转身先走了。
　　齐修凝视了一下路漫漫毫不犹豫的背影，又看了看江面上倒映的明月，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并着肩，慢慢地踏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携着温柔的晚风，回到了桥下。

　　一到马路上，路漫漫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她的姐姐来接她了。
　　路漫漫接通电话后，迅速报了自己的位置，就静静地站在原位等自己的姐姐过来。
　　齐修没有走，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
　　路漫漫点了会儿手机，忽然觉得无趣。
　　回头发现齐修还在自己身后，直接就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回医院？”
　　医院？
　　齐修眼睛瞬间睁大，没了刚刚的无波无澜，她怎么知道自己是从医院出来的？
　　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惊异，其中还隐隐夹杂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欣喜。
　　“你..............”
　　“滴——，滴滴——”远处有鸣笛声响起。
　　刚刚还看着齐修的路漫漫瞬间回头，也将齐修的问句抛在了身后。
　　“漫漫！这里！”车上下来一个人，远远地冲路漫漫喊道，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
　　路漫漫抬步向那人走去，迈出几步之后，又突然停下来，回头冲齐修说道，“拜拜啦，你也快回去吧。”
　　说完，不等齐修回答，就向车边的人冲去了。
　　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齐修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齐修向前走了几步，想追上路漫漫，可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远远的，他听到。
　　“你后面那个是谁？你认识的？”
　　“不认识的。”
　　“快回家吧，我都快冻死了。”

　　不认识的。
　　轻轻飘飘的五个字，直接刹住了齐修的步伐，以及他内心的火焰。
　　可是，好像确实没有错啊。
　　他们不认识，他追上去道谢甚至连名字都喊不出来。
　　man man？
　　是哪两个man？
　　慢速的慢？还是烂漫的漫？
　　又或许是那个他一时还想不到的文字。
　　齐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求知欲。
　　可能够给他答案的人，却已经远走。
　　汽车驶过的余韵比刚刚强烈了不少，本已落地灰尘再起被扬起，齐修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几分冷意。
　　望了望已经远去的车尾，齐修扭头走向了来时的路。
　　真的有些晚了，真的该回家了。

　　车去人散，江岸上的路灯还在温柔照耀，而来去轻风所扬起的尘埃，就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2018年初夏，还是闪耀温暖的路漫漫遇见了彼时还脏兮兮的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