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喜欢你》南绥

17、第十七步

　　齐修到现在偶尔都还会梦到那个下午，他那段灰色历程的开端。

　　那天，辅导员把他叫到办公室。
　　然后，就是在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在那个清谧的办公室里，他遇到了——陆墨晗。

　　他那时候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大赛，团队赛，三人一组，齐修的团队现在就是他和他的朋友秦飞两个，刚好缺一人。陆墨晗就是辅导员帮他找的第三人。
　　学计算机的，会编程，正好能弥补齐修的团队弱势的那一部分。又是辅导员介绍来的，所以当时的齐修没有丝毫犹豫就接纳了陆墨晗。

　　那时候的齐修，正是最风光的齐修。
　　物理系名列前茅的年级第一，校园篮球赛上一路高歌的阳光男孩，学生会里风生水起的宣传部部长，学习，运动，人际关系，每一个方面他都站在顶峰，再加上优秀的外在条件，简直就是小说里才会有的绝世男主。
　　他那时候是风云人物，是无论男女都无法否认的科大校草，是所有人眼中的熠熠星光，他那时候，遇到的，是一切的赞扬与美好。
　　他那时候的光芒实在是太盛了。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人站在他的身旁总是轻易就被遮住了光辉；所以参赛后，即使他们三人一起取了一个包含了他们所有期待的团队名，但走出去，人家还是会叫他们，还是会说，“看，齐修的团队。”
　　齐修并没有在意这些，偶尔与家长老师讨论到自己学校的风光，他虽会摆手谦推，但心里还是会免不了有几分自得。
　　刚开始他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儿忘形了，可后来盛名与赞美齐聚，他也就没时间再考虑反思自己了。

　　第一个指出问题的是他的爷爷。
　　在齐修将要去比赛的时候，他和齐修聊了聊。
　　“爷爷觉得修修最近有些浮躁了。”
　　“爷爷知道修修很优秀，被很多人期望，但爷爷希望我的齐修是一个谦逊的人。”
　　“修修要知道总还会有人比你更优秀。”
　　“我不希望我的孙子是一个被声名所累的人。”
　　“齐修，你有些急功近利了。”
　　齐修不想听这些话，他觉得爷爷想的太多了。
　　可爷爷的最后一句话也确确实实伤到了他，爷爷和校长是朋友，学校的事情应该都是校长告诉爷爷的，他们是不是都觉得他不行，所以才来告诫自己。
　　明明是长辈的谆谆教导与期望，此刻的齐修却觉得是在泼冷水。
　　他有再去观察队友和老师的态度，最后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觉得爷爷还是多虑了。
　　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有些东西，就是生长在黑暗里的。

　　事情爆发在他们正式比赛的时候。
　　因为是一份任务量技术性并存的比赛，赛事并不是一下就能比完的。三天为限，大家都住在酒店里为自己的作品努力。
　　在大赛的最后，他们需要提交一篇论文，算作他们的答卷。
　　论文的修缮部分是陆墨晗的工作，因为信任，齐修没打算再过一遍结果。
　　但实在是太巧了，那天晚上陆墨晗把资料忘在了他那里，他给他送过去的时候，无意瞥了几眼。
　　自然而然的，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论文有问题！齐修几乎立刻发现了不同。
　　这份即将上交的成品除了一些笼统的大理论，结论性的小总结点，全都被改了，和他们原本的那份完全不一样！
　　齐修很震惊，他以为这样的大赛，应该是很严谨的，完全不可能作弊，但现在手里的东西告诉他，有人篡改了他们的作品。
　　他也很愤怒，齐修那么光明磊落的一个人，最厌恶的就是那种暗地里下手的人。
　　他下去找了另一个搭档，秦飞检查完论文后也是一脸怒气。
　　然后他们一起去找陆墨晗，打算去举报。
　　可看着愤然的队友们，陆墨晗却是一脸冷漠。
　　“不用去了。”
　　欣赏完齐修的愤怒，陆墨晗漫不经心地说，嘴角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齐修看着面前没有丝毫丝毫愤怒的人，隐隐约约察觉了一些不对劲。
　　秦飞看到陆墨晗的轻松自在也是若有所思。
　　“你再好好看看那些数据。”陆墨晗道。
　　“再看一遍？怎.......？不对，这些数字更精确了！！！！”队友秦飞在身旁惊呼。
　　“为什么？”
　　额头有冷汗在缓缓溢出，齐修瞳孔微微放大，眼中相较愤怒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复杂。
　　“如你所见。我找的人代写的。”
　　“你疯了吗？这是在作弊！！！”秦飞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想不通，陆墨晗为什么？
　　“这样不好吗？胜券在握。”
　　“我们不是输不起。”压抑着体内翻滚的怒气，齐修终于开口了。
　　“我不觉得你们输得起，尤其是你。你可是齐修啊，别忘了你曾夸下的海口，你要是输了，大家要说成什么样？你舍得你的那些风光吗？”陆墨晗一副为别人操心的样子，可落在齐修眼中只有恶心。
　　秦飞冲了上来，直接就是一拳“你在说什么鬼话？”
　　陆墨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再抬头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齐修，仿佛笃定了他会选择纵容。
　　心中有什么一晃而过。
　　齐修迟疑了。
　　“齐修，你有些急功近利了。”
　　爷爷的话在耳边响起，齐修忽然觉得很难堪，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
　　面前的人还在挑衅，心中的怒火剧烈的翻滚着，真的按不住了，往日光风霁月的齐修第一次想要失态。
　　他一把抓住陆墨晗的衣领，凑近他的脸，压着声音低吼道，“我生活，我努力，我学习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为了风光无限，荣光万丈。”
　　“我不可能纵容你做这种事情的。”微重的呼吸声压抑着他体内即将崩腾的火焰。
　　“大才子何必呢？这样不好吗？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说，谁知道？大家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最后一起拿奖，不好吗？！”
　　说完还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飞。
　　“呸！我们才不会配合你。”
　　“你想去举报？你知道举报的后果吗？”陆墨晗语气依旧是悠扬的，可是内容却是那么刺耳。
　　“不就是退赛吗？我们输得起。”看了一眼秦飞，冷静了一些的齐修回道。
　　“呵呵，你以为这么简单？我们是一个队的，你之前又表现的那么看重，突然出这种事，你觉得大家是愿意相信我背着你们作弊，还是更愿意相信我们一起作弊，中途闹翻了，在狗咬狗啊。”陆墨晗还是那么一副轻佻的语气。
　　怒火再次呼啸，甚至比刚刚还要嚣张，它占据了齐修的身体，指挥着他顺从本心。
　　堂堂正正了这么多年，真的要让这种事情成为自己的污点吗！齐修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哦，秦飞，你也别冲动哦，这事要是闹起来，你也有一份哦~”瞥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秦飞，陆墨晗阴阳怪气地说。
　　秦飞的脸一下子白了。
　　“就算齐修输得起，背得起后果。那你呢？考虑清楚啊。”陆墨晗还在加码。
　　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资料，齐修一下子回过头，几大步就冲到了陆墨晗的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身体冷热交替，理智早就离家出走，齐修手上的青筋在爆裂，他已经没有了思考，只想一拳一拳地宣泄自己的愤怒。
　　手下的人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还是发出了惨叫。
　　可齐修早就没了思考，他什么都听不见也想不起来。
　　他感觉有人在拉扯着自己，他感觉到手下的人在挣扎。
　　理智渐渐回笼，齐修也慢慢的停了下来，他正面对着一扇窗户，他看到了玻璃窗上的自己，面目狰狞，眼角发红。
　　一把丢开手下的人，齐修突然感到害怕，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些被惨叫声吸引过来的人， 他们就那么看着，指指点点。
　　身后是一直在努力拉着他的秦飞的沉重喘息声，还夹杂着几声轻咳。
　　齐修忽然有些害怕，外公之前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
　　“我不希望我的孙子是一个被声名所累的人。”
　　齐修也不希望，可他好像还是变成了这样的人。
　　陆墨晗的所言所为本不至于激怒他的，如果他真的不在意的话。
　　可他还是在意了，因为他好像真的有点儿输不起了，陆墨晗还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所以他心虚了，愤怒了，动手了。
　　昏暗的路灯打在齐修看不出神色的脸上，对面墙壁上的玻璃窗还倒映在他的丑态，神思迷离间，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爷爷说的那些话。
　　良久，许是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老师终于来了。

　　齐修再次有实际感时，他已经坐在了大赛监督老师的办公室里。
　　对面的老师是知道他的，这次比赛极有希望的选手。不知团队间是有了什么矛盾，竟闹的这般激烈。
　　但每个老师总是偏爱优秀的孩子的，齐修他们的带队老师百般好话，再加上是团队内部的事情，只要对方不追究，他就只打算小小的告诫一下。
　　“你们这次..................，总之，明天正式呈现的时候态度好点儿。”
　　...................
　　“老师”
　　“老师，我们.........退赛。”
　　.....................
　　前面说了什么，齐修什么也听不进去，可这最后一句，还是叫醒了他。
　　他十分艰难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干涩。可他却终于感到了轻松。
　　他想，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对的决定。
　　后来的劝告询问他都没有去听了，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不能毁了秦飞的前途，所以他不能说任何关于作弊的事情，但他也不能对不起良心，所以，退赛吧。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无论督查老师和带队老师怎么劝他都没有松口，齐修将退赛的原因推在了自己和陆墨晗的身上，至于两人闹矛盾的原因，他缄默不语。
　　两位老师又叫来另外两个人询问，可三个人就好像约好了似的，什么都不肯透漏，要是问到退赛，陆墨晗和秦飞都只有一句，“听齐修的”。
　　闹了大半夜，最后还是以大家不同形式的无可奈何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