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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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妮莎穿着墨绿丝绒的晨衣在房间里吃完早餐后，听见了关于半魔少年的汇报。
“不吃不喝？”
“是。”侍女半低着头说，“他一直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没有移动过。”
该感叹半魔的身体素质果然不是人类能比拟的吗？这样糟践自己也没事。
梵妮莎有点头疼。
距离带回半魔少年已经过去三天了，刚带回来的时候，梵妮莎也不想去管束他，索□□给管理内务的侍女长，让她去为半魔找一点能做的事。
谁让她没有养这样一个“宠物”的计划，也对类似的猎奇的“收藏品”不感兴趣。将一个都不知道能做什么的人放到公主的宫殿里，给一份工作，已经是她能够为之付出的友善和精力的极限了。
但现在对方可以说是完全不领情。
或者说，心如死灰到了对外界完全没有波动的地步。
对于这名半魔少年遭遇过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样的打击才变成现在这样，梵妮莎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到底，不过是旁人的苦难。
连帝国公民都算不上的半魔，想要换取公主的同理心，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要说以梵妮莎的身份，无法理解他的感受，进一步来说，如果所有看起来可怜的人，梵妮莎都要亲自询问缘由，再为其悲惨的遭遇发自内心地动容落泪，那她就不是公主，而是一个随便收纳负能量的箱子了。
可既然带回来了，就不能放着不管。
以半魔的特殊，离开穆兰宫的结局，就和在文森特·博林卡那里没有任何差别了。
“穆兰宫不养闲人。”梵妮莎放下被侍女熨烫过的，温度适宜的报纸，“把他带过来。”
侍女长在知道公主的态度之后，将半魔少年安排在了一件普通的仆人间。
不够华丽细致，但非常整洁干净，基本的家具也有，以居住的地方而言，已经算得上非常不错了。但再怎么舒适，也是仆人的区域，是不适宜让主人踏足的。
很快，对周围人的动作毫无抵抗意志的少年，就被带到了公主的寝室。
穿着晨衣在寝室见客人当然是不符合礼仪的，但左右那个少年算是梵妮莎的所有物，也无须顾及那么多。
梵妮莎上下打量着他。
还是相似的姿势蜷缩着坐在地上，倒不是很脏。作为送来的礼物，文森特·博林卡当然会事先为他好好清洗一番。
“把他的头发剪短。”梵妮莎实在受不了连脸都看不见。
即使露出那张称得上妖异的美丽面孔，半魔少年的表情还是无知无觉般的空寂。
梵妮莎就着靠椅的扶手扶住额头，感到无可奈何：“不说话，不反抗，剪刀这样的锐器凑到脸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简直是个活体标本。”
“就算想知道他的需求，也得自己说出来才行，不然谁能知道啊。”她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明显在自我封闭的人，直接问话，肯定是行不通的。
按照常理，这需要徐徐图之，一点点松动他的心防，让他慢慢敞开心扉，依靠旁人坚持不懈的温柔，以及充足的时间来治愈内心深处的创伤……
梵妮莎当然不会这么做。
她有大把的时间，但将之花到这个人的身上，显然算得上掉价。而泛滥的同情心，也不是她所具有的。而且谁也不敢保证，她做了，对方就会领受她的好意，因此而感动，世界上从来不缺白眼狼。
梵妮莎思考了片刻，招来侍女，道：“去取一张空白卷轴来。”
没有魔力的梵妮莎，当然用不到没有刻印魔法的空白卷轴，她的库存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她所提到的是一种特殊的魔法卷轴。
用以瞬发记录好的魔法卷轴，每一个的价格都不便宜。一般来说是不会用在半魔少年身上的。
但谁让他是一个免费的礼物呢？
在很多时候，免费的才是最昂贵的。梵妮莎在接受的时候，就很清楚文森特·博林卡不会白做投资，所有馈赠的善意和金钱，都是需要得到等价，甚至翻几倍的回报的。
既然已经有沉没下去的成本了，也就无所谓再多投入一点了。
总要让她能看见一点显而易见的收获才行。
梵妮莎展开画着繁复符文的卷轴，在一堆精灵语里找出自己需要的，空白的两个区域。
她用笔流丽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另一边，则需要半魔写下名字。
连文森特·博林卡也说不出他的全名，只说他被叫做“尤金”，而不是自己亲笔书写的名字，也会失去了指向性。
算了，没有名字也没关系。
侍女为梵妮莎从半魔的指尖，取下一滴血液，滴入那处空白的区域。
深红的血液和墨黑的笔迹如同滴入水杯中的液体般，融化成丝丝缕缕的线迹，缠绕着纸面之上的符文。
卷轴化作点点金屑，让静止的咒文脱离依附物，纹路之间相互牵拉、旋转，变成两枚特殊的符纹，分别飞向梵妮莎和名为尤金的半魔少年。
梵妮莎闭上眼，放任那枚金色符纹自额心温和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另一枚符纹也飞到了尤金的额前，如同烙印般变得猩红，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既然紧紧闭住蚌壳，就只能用点外物的力量，粗暴地将之打开了。
尤金的眼睛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紧闭，身体忍不住地抽搐起来。
仿佛自精神深处而来的剧痛，带来头痛欲裂的折磨。
发现他开始按捺不住地咬自己，跟着卷轴一同来待命的男仆上前压制住挣扎的半魔，并且用布条勒住他的嘴。
看起来很瘦弱的半魔在挣扎的时候，力气意外的大，两个壮实的成年男仆才能压制住他，将他的手脚绑起来，避免惊扰到公主，但还是止不住他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带着疼痛感的嘶吼声。
梵妮莎扶着额头，表情平静：“这种程度的意志力，也想逃脱契约魔法的束缚？”
在魔法的辅助之下，半魔少年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无力抗击侵扰。
更不用说，他根本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或是坚韧的执念，轻易就被梵妮莎毫不动摇的意志力压倒摧折。
猩红的符文从他的眉心消失，铭刻进身体的更深层处，留下无法反抗的烙印。
梵妮莎也随着契约的成立，短暂地看见了他的记忆碎片。
被伤害、被背叛、被抛弃的回忆都被她扫了一眼就弃置掉，那些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大概扫过这个半魔少年无趣的人生之后，梵妮莎为自己没有试图用感化策略而满意。
因为他对那些善意，早就不抱有期待了，无论给他多少无条件的好意，都只是将水往竹篮子里倾倒罢了。
梵妮莎走到被压倒在地，只能随着眼前出现的鞋子，而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抬起头的半魔少年跟前。
随着自内爆发出的剧烈痛感，和精神上被完全压倒的无力感，他终于从那种不在意任何事物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银灰色的竖瞳放大，泛着点点暗红的光泽，无法止住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整个人狼狈至极。
阳光从背后大开的窗户照射进来，被梵妮莎的背影挡去一部分，落在半魔少年脸上所能看见的，就是刺目的光，和背光而立，带来一小片阴影的梵妮莎。
是他唯一能够看清楚的人。
尤金看见那位居高临下的少女看了他片刻，嘴唇张合道：
“因为被抛弃太多次，所以不愿意信任任何人？反正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你只要知道，刚刚的痛感来自于我，而那意味着你是我的所有物，明白吗？”
“只要契约存在一天，我，就是你的主人，这是无法逆转的现实。”
从梦游空想的世界里被强行拉出的半魔少年，并没有恢复多少理解力。
但尤金记住了这句话。
冷酷中透着几分不耐的语调，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光是那干脆利落的咬字，冷淡的眼神，和说完就转过身去的纤细背影，都让尤金忘却了自己现在这副不舒服的狼狈模样。
契约。
他在心里念着这个词汇。
这来自于魔法，尤金还是有点常识的。
昂贵的，奇异的魔法。
带来冰冷的，无法斩断的契约。
与任何带着温度的，虚无而软弱的情感联结都不一样。
只要契约存在……
梵妮莎随口道：“如果你表现够好的话，我会解除契约，还你自由。”
“……不。”从他不再挣扎起，嘴里的布条就被取下，他张开嘴，声音有些久未开口造成的生涩的沙哑，但通用语意外的说得很标准。
“求您……不要解除契约……”尤金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意志，“……我会为您做任何事，主人。”
梵妮莎停顿了几秒钟。
她有点讶异，甚至开始回忆那份契约卷轴的内容。
如果没记错的话，虽然效果强力，但那是一份没有额外添加任何不平等条约的，最普通的契约魔法。如果添加了精神控制类的违禁法术，那价格不知道要翻倍多少，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毕竟能掌握这类危险法术的魔法师本就不多，还要能做到铭刻到卷轴上，并且想要售出，就基本上没可能了。
能看见那些破碎的记忆，纯粹是尤金的意志力太过脆弱，到了完全没有设防的地步，才能在那一瞬间，让占据主导地位的梵妮莎拥有了侵入的权利，否则也不可能看得见。
而以后，没有魔力的梵妮莎也不可能顺着契约再探知尤金的内心，这只是一份最寻常的契约烙印，只能帮助二人建立起一道联系罢了。
如果不是猜测这会很有效，梵妮莎也不会浪费这一道卷轴。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亏。
“不用叫我主人，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公主’或者‘殿下’就行了。”梵妮莎吩咐道，“至于做事，首先把自己打理一下，至少像个人吧。”
一番挣扎之后的尤金，满脸都是泪痕和唾液，连带着梵妮莎的地毯也遭了殃。
尤金应道：“是，公主。”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