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各有喜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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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户欢聚的中秋佳节，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小青思量着的人美心善的绿衣少女，此刻正跪在母亲的牌位前，静思己过。
“小姐。”一名藕衣婢女穿过走廊，迈入房内，轻声唤着背对自己跪立的身影。
“这是我在灶房给您拿的饭菜，您用些，免得饿坏了身子，小姐，您……”藕衣婢女快步近前，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身影跟前，抬首却见小姐双手左右开弓，正在大快朵颐。
“小秋，你真好，唔唔。”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嚼着糕果的绿衣少女眉眼弯弯，冲藕衣婢女小秋无比感激地点了点头。
“小姐，您再怎么饿，也不能吃供品呀？”小秋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抬手，轻拍绿衣少女的后背，助她顺气。
“没事，我问过我娘了，我娘她是不会介意的。”咽下口中的糕果，绿衣少女钱多多随意抹了抹嘴，咧嘴一笑，拾起筷子，向着小秋给自己带来的美食开动。
“小姐，您慢点吃，别噎着。”可怜的小姐，跪了大半天了，都饿成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了。
“嗯嗯。”钱多多随口应着，筷落不停，埋首苦吃。
“小秋，我爹那个老顽固，歇着了吗？”心满意足地搁下碗筷，钱多多非常不雅地打了个饱嗝。
“老爷似是入睡了。”小秋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呼！”钱多多呼出一口气，一骨碌爬起。
“小姐，您…”
“好小秋，我的膝盖骨好疼啊，这会儿老顽固睡着了，我赶紧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否则，我的腿铁定是要废了的呀。”钱多多愁眉苦脸，揉着跪得酸疼的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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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这又是何苦？您服个软，和老爷好好道个歉，不就不用这般了吗？”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点拧，本来这事，今日又是过节，小姐只要撒个娇，老爷估摸着也就睁眼闭眼揭过不提。可小姐就是犟着脖子，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危济困实属侠义之事，没有做错。气得老爷连晚饭都没让小姐吃，罚小姐跪在夫人的牌位前悔过，什么时候承认自己做错了才可以起来。
“小秋，你不懂，我爹那个老顽固，成日里叨叨着女孩儿家不应舞刀弄剑，粗鄙不成体统。”钱多多俯身，拖过几个软垫排成一行，仰面倒在软垫上，兀自忿忿。
“可是，他自己还不是娶了武艺不俗的我娘？自己做得初一，还不许旁人做得十五。我娘在世的时候，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唯我娘之命是从，他若是敢说我娘粗鄙，我娘定是二话不说就休夫。”那双与娘亲顾氏如出一辙的妙目看向娘亲的牌位，钱多多的眼眶渐润。
“娘啊，您看，您在的时候，老顽固他是连句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可您过世后，他动不动就对我吹胡子瞪眼，横竖看我都不顺眼。”世上只有娘亲好，没娘的孩子不如草。老顽固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好想娘啊。
“小姐，别说了。”鼻间酸涩，小秋感同身受。
“我偏要说，老顽固就是不喜欢我，嫌弃我是个女儿家，他不敢说我娘，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就把气全撒在我身上。”儿子有什么好？斗鸡走狗一堆败光家业的纨绔子弟比比皆是，偏偏他从来都没肯定过我的才干并不逊于男儿。
“娘啊，您倒是睁开眼看看啊，老顽固是怎么待我的？”越说越是悲愤，钱多多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趴在供奉牌位的几案上，抱着母亲顾氏的牌位放声恸哭。
“小姐。”小秋语声暗哑。
“小姐，其实，老爷挺好的，夫人过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续弦。虽然对小姐您管束确实严了点，可已经很难得了。不像我那狠心的爹娘，有了弟弟，就将我卖了。”小秋眼角低垂，已是泪流满面。
早些年家乡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地，爹娘带着自己及年幼的弟弟一路逃荒，颠沛流离，辗转到得扬州地界，这座号称江南最繁华的水乡，此时挤满了不少州府或因大旱或因水灾逃到此地的流民。虽有朝廷的赈济，无奈杯水车薪，每日都有饥寒交迫的流民死去，有的是全家因此绝户。爹娘把心一横，与很多逃荒的流民将家中的女孩儿卖了，换得粗粮薄粥果腹活命。
“小秋。”钱多多回身，抱住低泣的小秋安慰。
“不过，老天爷还是挺眷顾我的，老爷、夫人、小姐都是心善之人，从不打骂小秋，更没有将小秋再次发卖，小秋已经很知足了。”虽然长大后隐隐知晓爹娘的难处，当时那般情景，卖了自己，好歹一家人都还有活路。但被父母遗弃的苦痛，终生难忘，只因自己是个女儿家，就可以任意糟践摒弃。
这些年，小秋也见过不少同自己有相似遭遇的婢女，有的只因不慎打碎了碗碟，就被活活打死。有的出落得水灵之后就被那些个糟老头子糟蹋，就此悬梁投水自我了断。最好的，也不过是做了那些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们的偏房。似自己这般侥天之幸没有遭遇这些的，屈指可数。
“小秋，我从来没有拿你当下人看待，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姐姐。”钱多多给小秋擦了擦眼泪，拉过小秋的手，倾吐心语。
“小秋知道。”小秋哽咽着点了点头。
“小秋，你的爹娘，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有福气。我跟你说，日后，你若是有中意的人，我给你备上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咱家就是你的娘家，你不必担心。”唉，虽然老顽固一堆臭毛病，可在这件事上，我还真没法说他。这些年，他待我，远远不如娘在世的时候，但总算没给我寻个讨厌的后娘，钱庄的事务我也可以打点一二，尽管他不时长吁短叹说什么我为何不是个男儿，如此，他就不用这般辛苦劳累。可说归说，他到底还是没随便寻个人家就将我打发出家门嫁了。这么看来，老顽固也并非一无是处，也是，要不，我娘当年也不会看上他的。
“不，小姐，小秋要服侍您一辈子，您去哪，小秋就去哪。”小秋急忙摇首，连连保证。
“扑哧！”被小秋的举动逗乐，钱多多忍俊不禁，破涕为笑。
“傻丫头，现下你是没有遇见意中人，待你遇见了之后，你就不会这般想了。”有朝一日，若是自己也有了如意郎君，余下老顽固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挺可怜的。这些年，老顽固以小女年幼不急于婚嫁之事，老夫膝下只有这一女，若想求娶小女，须得入赘这些个由头，不知劝退了多少上门说亲之事。对了，他顺便还以这个由头回绝了不少劝他续弦纳妾的亲事。说是与我娘鹣鲽情深，不愿小女委屈，再也无心此事。
可是遵循习俗，女孩儿家终究是要出嫁的，我都十五了，再过得两年，只怕再也没有人会来提亲，老顽固会不会也扛不住，随随便便就将我许配给那些个庸俗不堪之流又或是那些个巧舌如簧实则觊觎家产甘愿入赘之徒？若是那般，我还不如一死了之，我要嫁的，定是与我两情相悦之人，否则，休想！
“不会，小秋生是小姐的人，死是……”从未存有这些自己不应有的心思的小秋大惊，脱口而出。
“打住！别说丧气话，我累了，你帮我看着点，老顽固要是来了，叫醒我。”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小秋的双唇，钱多多靠在几案旁，昏昏欲睡。
“是，小姐。”小秋应着，收捡着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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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的江南美如画，秋季是个令人欢喜的季节，今岁喜获丰收，各类果蔬新鲜上市，在节后推出的酱香饼大受青睐之时，药膳店不失时机地再次推出新品—雪梨汁，清热解火，祛痰化咳，秋季干燥，常饮可以润肺。新品推广期间，会员可凭会员牌免费饮用，同行亲友享受九八折-九折不等的优惠。
“姐姐，这几个月的账目我都核对过了，您看。”蓝衣少年顿下手中的动作，抬首告知坐在对面专心致志画着图案的女子。
“嗯，你办事，我放心，不用看了。”给手中的图案落下最后一笔，一袭绛红色衣裙的乐悠悠，将图纸递给蓝衣少年小青。
“姐姐，这也是你们家乡那里的衣裳吗？真特别。”双手接过图纸，小青瞬间被内里的图案所惊艳。
好在这个时空风气还算相对开放，这些时日，乐悠悠冷眼旁观，发现女子的服饰妆容与唐朝时期极为相似，女子亦可在街上行走，也可以抛头露面经商走南闯北。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从五代十国之后直至解放前，荼毒女子一千多年的陋习，一切只为了满足男人变?态畸形的审美的产物—狗屁三寸金莲！在女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裹住双脚不让它长大，有的女孩骨节过大，就被生生打断掰断裹起来，好好的正常人全给弄成了残废，没法走远路，走路需要人搀扶，没法出门，终日被深锁重楼，因为这样，那些个变?态就会高枕无忧，不必担心自己的女人会扔下自己跑了，被囚禁的残废怎般都是插翅难飞。
更无语的是，这么残忍变?态的习俗居然沿袭了一千多年，直到废除之后的七十多年后的现在，依然还有恨自己生得太晚，没有赶上自己老祖宗的好时候，可以这般任意摧残糟践摆弄女人，满脑子都是复辟这些陋习旧制的龌?龊念想的龌?龊?男。
呵呵，这些个猪头难怪也就是猪头，脖子上的那玩意除了只会吃饭说话，再没有其他了。拜托，这一千多年来，这条陋习还有个必备条件：非贵女不裹。所谓贵女指的是名门世家，商贾之女与寻常百姓之女因为身份低微，侥幸躲过被嚯嚯。以这些个猪头的劣质DNA基因，就算生得早，大多都是一辈子娶不起老婆的穷光棍。名门世家的贵女从不会下嫁贩夫走卒，这就是门第。
还有叫嚣着恢复一夫多妻制的，也都是一群白痴，新中国的一夫一妻制的本质其实是保护底层男性的权益的，有权有势有钱的男子可以坐拥无数女子，而底层的男子注定一辈子没有女人，千百年来都是这般。就算是现代，有权有势有钱的那些个男人，还不是依然无视这条律法？要不，哪有那么多的小三小四小五的出现？从来资源的分配都是以强者占据最多，人是高等动物，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依然适用，只有强者才有机会让自己留下更多的后代延续，劣等基因依着自然规律早就被淘汰了。
“嗯，按着我画的样子，你能做出它吗？”这些个甚嚣尘上光怪陆离的现象屡见不鲜，乐悠悠也已从最初的义愤填膺到现在的波澜不惊。
“我试试。”小青略有些犹豫。
“好，失败了也不打紧，姐姐不怪你，别害怕，放心大胆地去做。”孩子拿不定主意感到迷茫的时候，不要一味苛责谩骂，而是适当的鼓励，我们小时候吃过的苦，蹚过的弯路没必要让他们再经历一遍，悲剧在我们这代终结就好。我们这般，何尝不是在弥补自己的小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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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姐姐。”谈话间，墨汁已干，小青小心地收起画纸，自怀中掏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什递给乐悠悠。
“对了，姐姐，我给妙妙做了个小毛球。”
“这也是你做的？”哇塞！好精巧的小毛球啊？把玩着小毛球的乐悠悠不由赞了句：咦？怎么这颜色我看着有点眼熟，触感也很熟悉。
“嗯，我见妙妙掉了不少毛，它很喜欢玩球，我就给它做了个。”小青执起石桌上摆放的陶罐，给乐悠悠斟满竹杯。
“小青，你很有天赋，加油，姐姐支持你。”将那团小毛球抛给躲在桂花树下假寐的妙妙，乐悠悠接过竹杯，喝着清凉舒爽的雪梨汁，不吝称赞。
“姐姐，你…不觉得我一个男子喜欢做衣裳，给妙妙…做这个姐姐说的玩具毛球，不成体统吗？”从未有人这般看重自己激励自己，小青动容之余心里还有些没有底气。
“怎么会？正如同你做衣裳时用到的尺子那般，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擅长的一面，在我的家乡，似你这般就是才华横溢的服装设计师和玩具制作师。对了，你还精于珠算，同时还可以是个精湛的会计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这孩子生错了时空了！珠算心决我教了他几次，他便能熟稔地运用算盘记账，核对账目之时，比我的速度还要快，乐悠悠索性就将每日及这几个月的账目都交给他去核算。而且这孩子还精于女工的活计，飞针走线裁剪衣裳不在话下，让我这个穿针都要穿半天费劲的女子都无比汗颜。
“姐姐过誉了，小青愧不敢当。”仙人就是不同凡响，姐姐所言句句在理，夸得小青还复信心十足。
“嗯，谦虚是美德，但是过度谦虚就成了自卑，小青，你不必自卑。”搁下竹杯，乐悠悠给小青也倒了杯雪梨汁润喉。
“好的，姐姐，小青记住了。”姐姐句句都是金玉良言，震耳发聩，小青点了点头，微微躬身，双手接过。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各有喜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