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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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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清脆的书页碰撞声从少女手上传来,指根纤长,不消片刻,鸦青色的书签便放在了目录处。她有一个小习惯,给每本读物配上一支书签。看看讲台上的时钟,一切刚刚好,把手头的《呼啸山庄》放进早已收拾好的书包里,椅子轻轻推回原来的位置,关上教室门。
每天下午这个点,林月白上下学坐的117路公交几乎准时进站,正好错开高峰期,比起和各各样的人一起挤公交,当然选择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听歌也好,发呆也罢。
出了校门左边一百米就是站台,林月白排在上车队伍的末尾,队伍不长,没一会就轮到了她,将掌中的硬币投入箱中,硬币滑落时发出与物体的碰撞声,驾驶座的司机头也不回的继续看着前方,确认乘客都上完了这才发动引擎。
中间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标准的鹅蛋脸,眸子清亮,嘴角习惯性上扬,不张扬放肆,却直击人心。当真和名字一样,月白色,很多人第一反应是白色,实则不然,它是指月亮的颜色,在古人的定义中,月亮并不是纯白,而是带点淡淡的蓝,介于淡蓝与中蓝之间。
前排两个同样坐公交的女生时不时回头,时不时议论。这样的情形对林月白来说并不算陌生,上帝给了你一扇门,关上你的窗并不算过分,学会适应就好,就当是别人对自己外在的赞美。
换了个方向,视线触到一棵棵绿树,又瞬间划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说结尾的片段。
I lingered round them,under that benign sky,watched the moths fluttering among the heath and harebells,listened to the soft wind breathing through the grass,and wondered how anyone could ever imagine unquiet slumbers for the sleepers in that quiet earth.
(我在那温和的天空下面,在这三块墓碑前留连。望着飞蛾在石南丛和兰铃花中扑飞,听着柔风在草间吹动,我纳闷有谁能想象得出在那平静的土地下面的长眠者竟会有并不平静的睡眠。)
在林月白看来,平不平静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斯克里夫此刻肯定是幸福的。
公交车走走停停,车里人上车又下车,最后,车里除了司机只剩林月白一个人。窗外的景色也截然不同,不似之前的热闹喧嚣,放眼望去,大多是低矮平房,偶尔出现一两簇高高的居民楼,周边的地里都种满了农产品。这是郊区,自林月白有记忆以来,便在这里生活。
回到家时阳光还未撤去,夏天就是这样慷慨,放学了还给学生们留大把大把的时光。路过小道旁的菜园,惊喜的发现倚着篱笆的桑树悄悄的挂了几串红染的桑葚,林月白轻松顺走了。
“外婆,我回来了。”左手托着刚摘的桑子,右手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凉凉的自来水浇在手上,解了几分夏日的烦躁,沾了水的桑子也越发显得诱人。
大厅里,老太太正打理她那盆长势良好的常春藤,前段时间一个老同事托人送给她的,年纪大了无事时就喜欢养养花草,外面菜园和院子里的瓜果蔬菜,花花草草,平时可宝贝着呢。
“燃儿回来了,今天厨房里煲了牛骨汤”老太太笑着,手里拿着剪下的枝叶,往院子走去。
燃儿是林月白的小名,月白二字总是太过清冷,便给她取了本意为烧起火焰,引火点着的“燃”字,寓意生如夏花之绚烂。
“放枸杞了吗?”说着拎起一串樱红的桑子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了几口,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知道你喜欢,前几天刚摘的,晾干了,这会正和那汤一起炖着。”不一会功夫,老人已经把枝叶埋在了花圃的月季藤下。
“还是外婆懂我,”接过老人手里的小铲子,林月白的眼睛弯的像月牙儿,“我刚摘的桑子,尝尝?”
“哼,你个小鬼,别想骗我,酸着呢,刚刚你皱眉我可看见了,”老太太佯装恼怒,瞪着双眼,“我虽然人老珠黄了,可眼睛还是雪亮的,怎么说我当年也是宁大的一枝花呀。”
别看是玩笑话,老太太毕业时便被分配到宁大教历史,年轻就是好,那叫一个轰动,校内有些男同学听说有美女教授,管他是哪门课程的,都跑来选老太太的课,先一睹为快。后来遇上教物理的宋政文,也就是林月白的外公,再后来两人之间的故事在宁大传为一段佳话。
“外婆,那个,,呵呵,我先去帮你放铲子。”见恶作剧败露,手不自然的摸摸头发,哪里还能在这里待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女孩话还没说完,便一阵烟似的朝杂物房跑去。唉,闺女啊,外婆走过的桥可比你走过的路还长。
墙角的阳光渐渐被霞光替代,攀墙的牵牛早已合拢那伞状的瓣儿,只留叶缘一只停歇的蜗牛。
饭桌上。
“燃儿啊,转校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我不是很想去市一中,”林月白拨弄碗里的牛骨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接着挑起艳红的枸杞往嘴里送去。
“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我都快高二了。”林月白的眼里带着坚定,表示她真的可以。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青大那边的交流我已经推拒过多次了。”
说着停顿了一会。
“我怕以后想去的时候就老了,走不动了。”
老太太作哽咽腔,委屈巴巴的,双眼时不时偷偷瞄几眼闺女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
“明天我和你舅舅说一声,叫他这段时间多照顾你。你表妹也在市一中,你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知道老太太并不是真的委屈,但是看着老人头上的丝丝银发,顿觉自己的不懂事与任性实在不应该,因着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原因,这些年外婆对交流会的事情能推就推,可是那些都是她自己热爱的呀,那是她一生追求的啊。
“也行,好久没有见深深了。”
林月白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唉 ,外婆这个老顽童。碗里的枸杞似是故意打着躲儿,一颗都捞不起来。
女孩什么心思,为什么不肯转校,老太太实在太明白了,也不点破,好在她是答应了。
这孩子生性敏感,心思细腻,不喜欢给身边人制造麻烦,可这样就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有些事情还得靠她自己去领会,比如,有一些人,亲人抑或是将要携手一生的爱人,都是她可以麻烦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你们女孩子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年轻就是好,我嫉妒了。”外婆不由想起自己的少女时期。
“哈哈,外婆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没有之一。”林月白笑颜如花,仔细看,眉眼间和老太太还是有些神似的。
“那是,如果没有我优秀的基因哪来这么漂亮的孙女。”老人眼角的皱纹堆挤在了一起,别提有多得意。
“是是是,外婆说的对。”心里不禁感叹,外婆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就这样,晚餐在一老一少的笑语中过去。
老太太睡得早,林月白一个人坐在二楼阳台的秋千上,夏夜的虫鸣声让这夜显得愈发的宁静。月光洒下来,头顶的灯反而成了装饰。
“大回,我答应转学了。”
“你做什么哥都支持你,谁让你是我的铁哥们呢。”电话那头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
大回是她的小学同桌兼哥们,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小时候,大回帮她吃胡萝卜,她替大回搞定作业。后来又成了初中同学,大回帮她处理追求者,她督促他学习。如果说,山无棱,天地合,他俩也还会是最铁哥们。
“外婆种的火龙果熟了,明天给你带点?”
“还是前几年在我家阳台折的吗?”
“嗯。”
“还是外婆厉害,我家那棵苗自从搬了家就再也没有结过果。”大回遗憾道。
“呵,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游戏。难得还能注意到一颗不结果的火龙果。”林月白略带点挑衅的语气响起。
“妹子啊,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学学别人家小妹妹,语气温柔一点点吗,你这用网络上的话来讲,就叫直女。”接着又传来:“以后谁要是收了你,我敬他是条汉子。”
“还记得小学坐我前面的那个小豆豆吗?前几天好像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来着,这几天忙着复习忘了,”
“姐,我错了,别啊,请三思啊,你忍心让我再次陷入虎穴吗?”
“忍心”
……
第二天,林月白刚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就遇上了数学课代表兼同桌吴蓁。
“听说你要走了,老师没有能留下你吗?”吴蓁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也藏不住。
“嗯,”顿时扶额,大回那个大嘴巴子,就不应该告诉他。
两人又聊了会,确切的说,应该是吴蓁追着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林月白淡淡的回答了她。这才急匆匆把作业往办公室送。
回到班里,果然发现同学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有几个平时和她说过几句话的女生直接坐在她座位边上,问了起来。女生问题就是多,林月白只好一个一个的回答,要不是上课铃及时响了,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好好学习了。
林月白的成绩排名几乎次次全校第一,很少有变动,再加上人长得漂亮,受到的关注自然就多了。
要说她不想转学的部分原因 ,就是不喜欢变化,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见她和班里人说话,可终归和陌生的环境是不一样的。
期末考试就在这几天,外婆本来这些时日就要去青大的,硬是和学校申请,推了几天。
不过这几天对林月白来说并不是很忙,甚至可以说,挺悠闲的,至少时间充裕。知识点都复习完了,再加上她平时学习时对知识点巩固的就很牢,所以也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去应付考试。
考试时她已经陆陆续续把东西都整理好了,也就一些衣服和学习资料,至于其他的,舅舅那里一直都会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