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锦时》颜月溪

20、警察，别跑（7）

　　接到乐蓓的电话之后，李长乐很快赶到了。众人看着一辆黑色路虎开进院子，李长乐从车上下来，警衔倒不是特别高，二级警督，可他这么年轻，顶多也就比乐蓓大个一岁，这警衔就不能说低了，还有他那车，大排量越野车，不熟悉车的人也知道起码得一百五十万以上。

　　乐蓓见到他，像见到救星：“你快问问吧，人不让见，事情也不跟我们说，我妈跟我姐就快急死了。”李长乐见乐蓓妈妈和姐姐相互扶持着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也不像是有心情跟他打招呼，直接去找办案民警。

　　那办案民警一见李长乐，受宠若惊：“什么风把乐爷您给吹来了，快坐，小张，去把刘所请来，就说乐爷来了。”另一个民警去找所长，很快所长就来了，跟李长乐一起进了看守所的审讯室。

　　律师见这情形，猜到有门儿，问乐蓓：“你朋友挺有面子的，叫什么名字？”“李长乐，他是朝阳分局的。”乐蓓听那些民警叫他乐爷，也挺好奇的，当初她在朝阳分局体验生活的时候，大家就都这么叫他。

　　“李长乐……耳熟，想起来了，他呀，你面子真大，能让他亲自过来。早知道有他，你们家还急个什么劲，直接找他就行，根本用不着我。”律师的表情忽然就不那么凝重了，像是见了非常好笑的事。他当律师二十多年了，京城就这么大，有些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乐蓓瞥了律师一眼：“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叫他来一下怎么了。”那律师笑笑，乐蓓像是不知道李长乐家里的背景，不知道他爸爸曾是公安部的副部长、现任国家政法委秘书长。

　　“他是李汉儒的儿子，你不知道？”律师似笑非笑的说。乐蓓搜索记忆，想不起这个名字，问：“没听说过，李汉儒是干什么的？”律师哧的一笑：“你让我彻底无语，你跟他谈恋爱不知道他爸爸是干什么的？回去翻翻《法制日报》你会知道，也就是在去年，李汉儒进政法委了。”

　　“我不知道。”乐蓓嘀咕一声。她的确不知道，李长乐从来没跟她提过，她怎么会知道。谁能想到他一个分局的刑警，家里竟有这样的背景。之前她只知道他是干部子弟，却没想到他爸爸是那么大的领导。

　　也是，叶小舸的身份在军总不是秘密，他是叶小舸的朋友，他家里能低到哪里去，乐蓓忽然觉得自己好傻，他一直不告诉她这些，是怕万一两人处不好，甩不掉她？乐蓓胡思乱想，又提醒自己不要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李长乐进里间跟民警谈了半天，出来以后向乐蓓道：“事情我都交代好了，不用担心，等过两天查清楚就放他，你和阿姨姐姐先回去。”

　　连他也这么说，看来是陆涯这几天非得在派出所呆着了。乐蓓让乐母和姐姐先上车，她要跟李长乐说几句话。

　　“我姐夫不会有事吧？”乐蓓按下一肚子想要问李长乐的话，只问了这么一句。李长乐道：“目前还不清楚，听民警说，在他朋友的公司发现了几份他经手签字的文件，怀疑他是非法集资的股东之一。”“我姐夫不是那种人，他肯定不会参与非法集资。”乐蓓有些激动。

　　李长乐安抚她：“是不是警方一调查就知道，你别急啊，也就这两天的事。”乐蓓这才放了点心：“那你多上点心，这事儿在我们家是大事。”李长乐轻笑：“得，我刚才跟办案的民警说，他是我未来的连襟、我老婆她姐夫，让他们对他好点儿，别逼供。”乐蓓听他开玩笑，嘟了嘟嘴。

　　“我走了啊。”乐蓓惦记母亲和姐姐在车里等她，转身要走，无奈的是李长乐握着她手，半天也不肯撒手。“明晚我们一起吃饭吧。”李长乐提议。乐蓓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姐夫都被关了，我妈心情不好，我要陪陪她。”

　　李长乐耸耸肩：“看来为了能早日跟你约会，我还得赶紧把你姐夫给捞出来。”乐蓓抿嘴跟他笑笑，转身而去。

　　在车上，乐母和乐恬问起陆涯的事，乐蓓把李长乐跟她说的话转述给她们，一家人总算放了点心，只是乐蓓心里沉沉的，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一回到家，乐蓓立刻上网去查李汉儒的资料，果然找到了他的官职和简历，李汉儒祖籍四川，父亲是共和国有名的川籍将领，李家的几个子女先后在政法机关担任要职。

　　怪不得李长乐有时会在北京话里蹦出一两句四川话，他爸爸早年在四川当过政法委书记，后来才调到公安部，李长乐虽然出生在北京，对四川话怕也是相当熟悉。

　　有李长乐出面，乐蓓的姐夫陆涯在被警方审问了两天之后就被放了出来，其他两个嫌疑人还在关押审问中。乐蓓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姐姐乐恬似乎憋着一口气，就等着一个机会爆发。

　　李长乐的身份无疑是家里一触即发的爆炸点，之前乐蓓没有跟家里任何人说明他的身份，陆涯这一关一放，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别说这样的经济案件相对复杂，就说那两人都没放出来，先把他给放了，而且不用律师出面保释，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周末的中午，一家人吃饭。陆涯无意中说起来，要请李长乐吃饭感谢。“不用了吧，姐夫，这都是应该的，他自己就是警察，知道警察办事的程序，所以才能说得上话。”乐蓓推辞。

　　乐恬不高兴了，以为妹妹是故意要驳他面子，对着自己丈夫冷嘲热讽：“你怎么不开眼呢，人家一高干子弟，用得着你请他吃饭？”

　　陆涯听了这话有些讪讪的，妻子的脾气他知道，她最要强，什么都要压过别人，眼见妹妹找了个有权有势的男朋友，她心理又不平衡了。

　　乐母斥责大女儿：“恬恬，你怎么说话呢，这次的事儿要不是有小李，陆涯能那么快放出来，你怎么一点也不念别人的好？”

　　“妈，妹妹明知道李长乐家里的背景，也不告诉我们，存心等陆涯出事的时候再让他出来显摆，您怎么不说她呀，从小她就这样，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乐恬是个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

　　她早就觉得奇怪，李长乐一个小警察，功不成名不就、兜里也没二两银子，乐蓓能看上他什么，原来是高干子弟，这就难怪了。妹妹从小就是蔫精的孩子，智商绝对高过她外表给人的感觉。

　　乐恬的话让乐蓓听着生气，放下碗筷就回房间去了。她好心好意叫李长乐把她姐夫从派出所弄出来，倒成了存心显摆，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姐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讨人厌。

　　“你们看她这态度，她还敢摔筷子！”乐恬刚要借题发挥。陆涯呵斥她：“你别说了！一家人好好地吃着饭，就你多话。”乐恬见丈夫像是要发火，只得不做声。

　　乐母刚想起身去敲敲女儿房间的门，乐蓓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换了身衣服，像是要出门去。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全望着乐蓓，乐蓓沉默不语，拿着小包出门而去。

　　李长乐的车已经开到楼下，乐蓓从楼道里出来，向他跑过去。他从车上下来，抱住她。“怎么了？”李长乐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好。乐蓓有满肚子的委屈，可见了他，却一句也说不出，眼泪在家里还忍得住，到了他面前，忍不住了。

　　“说话呀，别光顾着哭。”李长乐轻抚乐蓓的秀发，她秀美的双目中水光潋滟，撇着嘴角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情。他不能看她这样子，越看越心疼。乐蓓半晌不说话，好久才幽幽的叹气：“我姐又跟我闹上了。”

　　“为什么事啊？你姐夫不是已经放出来了？”李长乐好奇的问。乐蓓告诉他，她一直没跟家里说他家的背景，他们知道以后，挺不高兴的，尤其是她姐，觉得乐蓓是故意隐瞒。

　　车上，李长乐边开车边听乐蓓说了经过，皱眉：“你这姐姐还挺难缠的。”乐蓓叹气：“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我爸妈特别宠她，吃的穿的都紧着她，她挑剩下才是我的，从小我就得让着她，不然她就耍赖，后来……”

　　说到这里，乐蓓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说不该说，李长乐见她犹豫，问：“后来怎么了？别说一半藏一半的。”

　　乐蓓性格内向，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他俩相处这么久，她从来未曾告诉他，她在家里受过多少委屈。李长乐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她把心事都说出来，哪怕是发泄一下也好，人不能总被坏情绪控制着。

　　乐蓓这才继续道：“她成绩不怎么好，高考的时候只考上一个普通大专，她不愿意上，想复读一年再考。我父母给她请了家教，谁知道她跟那个老师好上了，我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俩的事，我姐以死抗争，自杀未遂好几回，因为是我最先发现他俩的事，所以我姐特别恨我，觉得是我向父母告密，父母才把她跟那个老师拆散了。”

　　“切，这破事儿，她为这事记恨你这些年，根本没把你当妹妹。”李长乐客观的说。乐蓓道：“我姐自杀过两次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我父母怕她得抑郁症，只好把我送到外婆家住一段时间，所以我高二那年转学去了上海，等我姐去德国留学，我才又回家。为了避开她，我干脆考了上海的大学，等医大念完了才回北京工作。”

　　李长乐这才了然，怪不得她那时学上的好好地，忽然转学走了，当时大家都很奇怪，乐蓓成绩那么好，怎么会转学呢，原来是家里出了点事情。

　　“那咱俩快点结婚吧，你嫁了人住我家，以后跟她少见面，免得心烦。”李长乐开玩笑的说。乐蓓瞪他一眼：“她是我亲姐，我怎么能不见她。再说，咱俩要是结婚，又得把她刺激一回。”

　　“什么道理？我们结婚也碍着她的事了？”李长乐眉头拧的更深。乐蓓有这样的姐姐，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怕不是天天都得忍气吞声？难怪她上学时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原来是个受气包。

　　乐蓓道：“她长得漂亮，从小到大一群人追，父母又宠着，谁都不能比她强，比她强她就不高兴。我刚工作的时候，父母给我买辆车她都不高兴，说自己每天挤公交，其实她单位到家步行也就十分钟，哪里用得着开车，我开车到单位都得一个小时。我父母经不起她整天唠叨，只好让我把车给她开，又给我买了一辆二手的。”

　　“倒霉孩子，你可真是个小可怜儿，这样好了，我给你买辆奥迪R8，气死她。”李长乐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乐蓓摇头：“算了吧，我才不要呢，回头给她看到，又要拿我撒气，你给我买的这块表被她看到了，她就追问了半天。”

　　“你姐也算是个极品了，天底下哪有当姐姐的这么欺负妹妹，以后她要是当着我的面欺负你，我非得治她一回不可，全天下除了我，不许任何人欺负我老婆。”李长乐听着都生气。乐蓓这么懂事的姑娘，她姐还老欺负她。

　　“轮得到你教训？你又不是我们家什么人。”乐蓓撇着嘴角笑道，眼眶还红红的，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李长乐笑道：“现在不是，以后不就是了，咱俩在一起都半年多了，你也该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妈。我跟我妈说起过你，我妈听说你父母都是教授，你又是军医，挺满意的，说读书人家的姑娘，一定很有教养、知书达理。”

　　李长乐是独子，家里对他的婚事也很慎重，女方未必要是干部家庭，书香门第也是不错的选择。
　　乐蓓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挺高兴。之前她还颇为担心，她只是个普通医生，李长乐父母会看不上她。在她看来，李家那样的高干家庭对儿媳妇的要求肯定不会低，多半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没想到，李长乐父母还挺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