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道流年暗转（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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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小梨从梦中惊醒，拥着被子坐起来看向窗口，天还没亮起来，厚厚的窗帘透出朦胧的微光，房间里一片黎明前的昏暗。
看看钟，小梨躺回被子里，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自从她父母遭遇车祸去世，整整五天过去了，她没有一晚能睡得安稳。
悄悄从床上下来，小梨只在单薄的睡衣外披了件毛衣外套，想到院子里走走。她还不到十五岁，刚刚经历了惨烈的生离死别，精神一直恍恍惚惚。
伦敦初冬的寒风很冷，门一开风扑面而来，冻得小梨直哆嗦。她轻轻的带上门，往后院走，那里有个小小的秋千，是她小的时候，爸爸找人给她搭建的，如今秋千还在，爸爸却已经到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小梨没有哭，扶着绳索坐在秋千上，轻轻的荡，随着秋千起落，心里空空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失去了方向的风筝，不知道自己的心要飘向哪里。
天灰蒙蒙的，一颗星也看不到。以前听爸爸说过，天上的一颗星，代表地上的一个人，人不在了，天上的星星也会消失，爸爸妈妈的那两颗星，是不是已经星坠天边？
坐了很久很久，小梨感觉腿失去了知觉似地，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大概是冻麻木了，她再次试着从秋千上站起来，头重脚轻，差一点跌倒。
就在她将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小梨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小叔叔……”闻立阳低头贴了贴她额头，有点低热，责备：“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再出来。”
把小梨送回房间，闻立阳打电话给黎家的家庭医生，让他过来给小梨量一下`体温。这孩子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也没好好休息，看样子是忧伤过度，体内的生物钟都紊乱了。
医生到的时候，小梨已经睡着了。量过体温之后，医生告诉闻立阳和黎家的管家麦卡锡太太，小梨有些低烧，这几天特别要注意饮食和作息，引起炎症的话容易变成肺炎。麦卡锡太太按照医生的吩咐记下食谱，送医生出门，闻立阳静静的陪在小梨身边。
偏偏在回国前一天病了，闻立阳叹了口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他接到电话时也是震惊不已。好好地两个人，一场车祸说没就没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孤女，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庇护，让人心疼。
看到小梨的肩膀露在外面，闻立阳替她把被子掖好了。她的睡颜很沉静，像童话里的小公主，可谁又知道，此刻也许她正做着最可怕的噩梦。
她父母刚出事那两晚，她吓得睡不着，他整夜守护在床前，把她搂在怀里，她才能平静下来。尽管身高快接近成人，说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这么大的打击，她还不知道调整心态，只是浑浑沌沌的过日子。
闻立阳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小梨的床已经收拾干净，而她并不在房间里，于是他下楼去找。
小梨已经穿戴整齐，正安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闻立阳走过去坐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发现热度已经退了，才放了点心：“你吃过早饭没有？”小梨嗯了一声，告诉他，家里的女仆乔安娜一早就做了丰富的早餐，让他们吃饱了有精神坐飞机回中国。
“小梨，身体没不舒服吧？要是还不舒服，我们推迟两天回去。”闻立阳关切的看着她。小丫头眼圈红红的，看来又哭了一场。
小梨摇摇头：“吃过药以后，我好多了，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去机场。”闻立阳深吸一口气，握了握她胳膊，站起来往盥洗室走。小梨扭头看着他背影，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向他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闻立阳回过身，抱着她，轻抚她头发：“别怕，我陪你一起回去。”小梨抽泣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他们这次回去，是送黎剑夫妇的骨灰回国下葬，按照葬俗，这一路上小梨要抱着父母的骨灰盒，不能落地。这对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多么残忍，仿佛在时时提醒她，亲人已经阴阳永隔。
“坚强一点，你爸爸妈妈都在天上看着你呢，送他们安稳走完最后一程。”闻立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有时候她像个孩子般顽皮，有时候心思又很敏感，青春期的女孩子，旁人很难猜测她在想什么。
飞机上，小梨紧紧的抱着骨灰盒，生怕有一点点闪失。闻立阳坐在她身边：“你爸爸妈妈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去世了也没分开，骨灰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永远爱你。”
小梨腾出一只手，去握着他的手：“小叔叔，我听到医生跟麦卡锡太太通电话，说我妈妈被送进医院时还没死，是不是？”闻立阳嗯了一声：“深度昏迷，抢救了半个钟头。”
小梨表情淡淡的，自言自语：“我昨晚梦见他们了，他们死的时候还抱在一起，医生没法把他们分开，所以只能把骨灰放在一起火化。他们跟我说，舍不得我，要带我走呢……”
“别瞎说！”闻立阳打断她的话。小梨愣住了。他的脾气一向温和，跟她说话从来没用过这么重的语气。闻立阳意识到什么，温和道：“别再胡思乱想，你爸爸妈妈那么爱你，一定会在天上守护你的。”
他温柔的表情让小梨心里很温暖，轻轻的靠在他怀里，她渐渐的平静，不再说什么，任时间静静的流淌。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闻立阳是她最依赖的人，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比亲人还要亲密。
北京黎家小楼，灵堂已经布置好。小梨的奶奶自从得知爱子儿媳的死讯，一直卧病在床。黎明城和女儿黎薇一起接待各方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家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气氛却是一片惨淡的愁云惨雾。
一切井然有序，灵堂肃穆庄严。小梨站在父母遗像边上，有人来给她父母吊唁鞠躬的时候，她就作为死者子女回一个礼。
闻立阳的女朋友景岚也来了，抱着小梨安慰了一会儿。看到闻立阳像是没休息好，面容有些憔悴，景岚把他拉到边上，关切的询问。
“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闻立阳不想让景岚跟着担心。景岚是博士后，虽然只有二十八岁，却是国家重点培养的高分子复合材料专家，目前正跟着导师参与一个重点项目的课题组，她自己也很忙。
“你好好照顾自己，晚上我去你家。”景岚知道闻家和黎家是世交，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闻立阳都要在这里帮忙。
“我有数，你先回去。”闻立阳轻拍景岚的肩。景岚看着他，有点依依不舍。这几年，他在英国她在国内，一直聚少离多，作为青年科学家，她想出国国家也不会轻易放她走，只有等他回国来，可他似乎并没有回国的打算，两人一说起这件事就会闹得不愉快。
小梨站累了，习惯性的四处张望寻找闻立阳，看到他刚想叫他一声，却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景岚，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闻立阳远远的看到小梨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捶着后背，知道她是累了，向景岚道：“这里人太多，我送送你，晚上我们再说。”景岚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看着景岚上车，闻立阳嘱咐她开车注意安全，替她关好车门。“立阳——”景岚看着他背影，忽然有话想跟他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闻立阳回过头来，向她挥了挥手，没有停步，仍是往黎家的方向去了。
看到小梨，闻立阳大步走过去，握着她肩膀：“累了吧，我们去边上休息一会儿。”小梨跟着他走到边上。
“岚姐姐来了，你怎么也不多陪陪她？”小梨问起。闻立阳道：“事情太多，我抽不开身，让她先回去了。一会儿军委的几个领导要过来，我爸爸陪同，我也要跟过去照看。”“哦，那你去忙吧。”小梨懂事的说。
军委的领导们来的时候，黎明城亲自出来迎接，小梨跟在她爷爷身后，看着解放军战士把花圈抬进来，放在灵堂里。
这几天家里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她几乎都不认识，只知道人家来拜祭她父母，她就得鞠躬回礼。
这群穿着军装的人看起来来头不小，一水儿的军车停在院门外，光是随从就有十几二十个，军衔还都不低，小梨注意看了看，为首的几个人肩章上都是三颗金星，于是她知道，这些都是上将。
其中有一个中年人看着有点眼熟，小梨见他和爷爷说了半天的话，又是搀扶又是握手，像是在安慰，最后还眼泪婆娑的，不禁有些好奇。
“小梨啊，这是谢伯伯，快过来。”黎明城向小梨招手。小梨走过去，黎明城道：“谢伯伯当年跟你爸爸关系特别好，你给谢伯伯鞠个躬，感谢他来送你爸爸妈妈。”小梨顺从的向谢克榛鞠躬。
谢克榛看着小梨，心里感触，摸摸她脑袋：“小梨都长这么大了，好些年没见着了，上回看到的时候才一点点大。”说话间，手比划着小孩子的身高。小梨打量着谢克榛，很努力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目光一转，看到他身后的军装青年正看着自己。
这又是谁？小梨眉心微蹙，也有点眼熟，但也是想不起来。这两天见的人太多太多，人家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人家的情况屡有发生，因此一下子想不起来她也就不再想。
小梨见那青年似乎想跟自己说话，下意识的把手里的小白花递给他，青年接过去，别在衣襟上。这是姑姑教她的，别人上门来拜祭，要发一朵白花给对方，当作礼节。
趁着爷爷跟别人说话的工夫，小梨走到边上倒了点水喝，闻立阳陪着他父亲和军委的其他领导们说了会儿话，过来找她。
“小叔叔，我头有点昏，你陪我上楼休息一会儿。”小梨靠在闻立阳怀里，有点支撑不住了。本来她的精神就不好，连日的劳累体力透支，再不休息休息，她就站不住了。闻立阳轻抚她后背：“再撑一会儿，等我爸爸他们走了，咱们再上楼。”
小梨抱着他，头靠在他心口：“好累啊，你不累吗？”“熬过这两天就好了。”闻立阳轻声安慰。
晚上，闻立阳没有留在黎家吃饭，匆匆回了自己家，他知道，景岚一定早早的就去他家等着了。两人一年多没见了，彼此都很想念对方，可他这次回来只顾着忙黎家的事，都没有好好地陪陪她。
景岚跟他从小就认识，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相爱多年，即便他后来去英国留学，见面的机会少了，感情也一直很牢固，他俩的个性很像，都是淡定从容的性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国来工作？”景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闻立阳没有回避，直言道：“等小梨高中毕业了，我就回来。”
“那至少还有三四年，她现在十五岁都不到。立阳，你对她没有义务的。”景岚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可闻立阳这样一年一年的拖，让她有点忍无可忍。也或许，她内心深处真正不安的是另一件事。
“我知道，可是小梨的父母刚走，她一个人在英国，我真的不放心。”闻立阳从小梨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当她的家庭教师，已经整整十年了，在这个时候让他丢下小梨回国，他不可能答应。
景岚叹了口气，小梨的遭遇她不是不同情，不忍心再说什么，轻轻地抱着闻立阳，靠在他肩头：“你们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半个月吧，小梨的学校还没放假，她不能耽误太久。”闻立阳道。
“我很想你。”景岚蹭着闻立阳的颈窝，声音听起来些许低沉。闻立阳抱紧她，唇在她脸上轻吻：“我也很想你，等春节的时候，我回来过年，再好好陪你。”景岚听到这话，心里很高兴，仰起脸：“你可不许食言。”“说到做到。”闻立阳眨了眨眼睛。两人依偎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闻立阳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景岚想叫他别理，可是他已经把手机拿起来。
电话是小梨打过来的，闻立阳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听。景岚看着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烦乱，有什么秘密不能给她听到，非得到边上去接？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不道流年暗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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