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ty boy》锦婵

28、第 28 章

　　“那天，你看到了？”
　　好像在每一个影视作品里，这种问句出现的时候，配合出现的场景就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的节奏。
　　可是陆铭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黄老师请我看电影，我怎么可能答应？就给人个台阶下，皆大欢喜嘛！”
　　“你既然看到了应该也知道，买了东西她就走了，我没要双皮奶，我要了个芒果班戟。”
　　“你不喜欢双皮奶？”
　　陆铭嘿嘿笑了两声，“不是，我觉得芒果班戟这个名字比较酷。”
　　......
　　还能不能有点追求了！
　　陆铭一口一口吃着东西，然后不经意看了下时间，快四点了！
　　不是，就略微睡了那么一下，怎么就到这个时候了！
　　陆铭有种如果自己再睡一觉，可能下一次睁眼的时候假期都结束了的恐慌感，而且，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是热的？
　　“你把这个放哪了，还是刚热的？味道都没变嘛！”
　　周栀没回头，幽幽来了一句，“你想得倒挺美。之前做的那个我自己吃了，这个是又重新做的，某人不是肚子不舒服吗，不能吃凉的......”
　　陆铭脑门儿上汗都快下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周栀现在这种没什么太大反应的表现，又让他心里有点没底。

　　吃完东西陆铭自觉去把碗刷了，回来打算开工，周栀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认真的表情让他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陆铭想了想，拿了叠试卷，然后找了一本周栀的书垫在膝盖上，窝在了沙发上。
　　空调的温度没有调回来，屋子里的空气介于凉和热中间，有点温吞的感觉。
　　如果换一个词语，也可以叫做岁月静好。
　　陆铭本来盘腿儿坐着，时间长了以后腿就有点发麻，他把卷子拿起来伸了神腿，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一句，“周栀，你还生气吗？”
　　“......还是又在哪儿等着收拾我呢。”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好像不大生气了。”

　　不知道是陆铭之前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周栀觉得晚上陆铭不能再吃那么多了，晚饭果然只有两个菜了。还很淡。
　　一个清炒芦笋，一个一品豆腐，好在还有一个猪脚炖的汤。
　　陆铭不知道，这算不算变相的惩罚。
　　猪脚汤里面放了玉米，白色的汤里带着一丝清甜，温热的汤抚慰着负荷过重的胃，陆铭唔一声很快把一碗汤都喝进了肚子里。
　　看来很多人吃饭只吃八分饱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铭知道自己有点犯贱，但是他实在想问，“周栀，你为什么没发脾气？”
　　是啊，为什么没发脾气？
　　周栀也说不上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觉得那个人可气可笑又有点可怜。

　　“你不去你爸妈那儿吗？”
　　放假第二天周栀又出现在陆铭家里的时候陆铭问周栀。
　　他当然还记得昨天周栀说过的话，但是不太能理解这么长的假期他为什么不回家这件事。有点奇怪。
　　周栀并没什么大的反应，过了一会儿说，“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呢。”
　　没等陆铭问周栀又接着说了下去，“他们是做生意的，经常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有时候也去国外，以前小的时候还没这么忙，最近这几年，一般一年也就见他们个两三次吧。”
　　陆铭脑子里出现一个词，留守儿童。但是再看看周栀的吃穿住用，他的这种‘留守’跟普遍意义上的留守显然不是一个概念。
　　传统意义上的留守儿童是指，长期在外务工的人员，托留在户籍所在地家乡，由单亲或者其他亲属监护，接受义务教育的儿童少年。
　　在陆铭看来，那些人是被留在了贫瘠破败的家里，周栀是被留在了装修豪华的樊笼。
　　不知道哪一种更叫人遗憾。
　　还有周栀的语气也淡漠得很，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些人那样表现地那么激动，声泪俱下，或许，这才是更贴近真实的那一面。
　　试想想，一个在你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朝夕相处过的人，要产生那种盲目亲近的情感可能真的也不是必然的事。
　　“那你不会想他们吗？”
　　“想当然会想了，但是早就习惯了。他们好像觉得一直不在我身边是一种亏欠，所以我卡里永远都有花不完的钱。你知道的，真正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少之又少。”
　　周栀笑笑，“还要问我恨不恨他们吗？为什么要恨？谁不知道在家里待着舒服。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歇斯底里好像被迫害了一样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多陪陪我，圣人都说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何况我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永远也斩不断的，不过相处方式就很多了。”

　　也许是周栀总是时不时就闹点儿小别扭，或者耍耍小脾气，陆铭潜意识里老是有一种错误的认知，觉得他的心理年龄也就十三四岁那么大，今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陆铭才真正感受到了他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种冷静和波澜不惊。
　　他不只不幼稚，还有着长期一个人生活养成的那种独立、成熟地思考问题的方式，跟从出生后从没离开过父母怀抱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他看问题的时候很客观，也不觉得有什么痛苦难当和难以启齿的地方，可以容忍生活中的缺憾和不尽人意，能够找到跟它和平相处的方式。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挣扎和逃离。
　　“再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打电话发视频也就是点几下手机的事，除了摸不到碰不着，没有太大的损失。”
　　损失当然还是有的，有时候什么，也抵不上一个拥抱。
　　最后那堆试卷，有一大半都是周栀改的，陆铭一边发自内心的有点惭愧，一边又有一种被替代的危机感，改完了他才想起来问，“你光在这改别人的试卷了，有没有估计一下，你自己能考多少分？”
　　周栀正在把试卷整理好往文件袋里放，“开学了不就知道了！”
　　“等下我们去看电影吧，”周栀说，“先去吃个饭。今天不想自己做了。”
　　陆铭想不是刚说要让我这几天都吃得饱饱的吗，小孩子的话果真不能全信。

　　周栀几乎没出去吃过饭，陆铭问他想吃什么，他说就吃陆铭平常吃的那些吧，于是陆铭带他去了老朱的店。
　　正好是饭点儿，店里人还挺多，陆铭拿了纸巾擦了擦桌子，又把凳子也擦了一遍，才让周栀坐下了。
　　没人奴役他，但是有些人吧，你就是觉得一看就不能让他沾上一粒尘埃那种感觉，不自觉得就鞍前马后伺候上了。
　　“陆老师，这可好几天没来了哈！今天吃点儿什么？”
　　老朱忙活得跑来跑去，毛巾挂在脖子里，看陆铭来了赶紧招呼，又看看周栀，再看看陆铭。
　　陆铭知道他想问什么，没办法，周栀从穿衣打扮到浑身的气质，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小店儿的人，跟鸡群里面混入了一只凤凰似的，他更怕的，是不知道怎么介绍周栀。
　　小店收拾得还算干净，但陈年旧物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周栀倒没表现出来明显的嫌弃，有点儿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陆铭一头扎进菜单里，要了个炒河粉，一碗面，还有一份凉皮，然后再来两个凉菜。
　　既然已经点好了菜，老朱也没有别的理由再留下了，快步进了厨房。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等下上来你挨个儿尝尝，看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店是小点儿，东西还算卫生，味道也不错。”

　　“你平时都是在这儿吃饭吗？”周栀问。
　　“不全是，旁边还有麻辣烫麻辣香锅什么的，有时候我也吃那个。”
　　菜很快上来，陆铭把消毒完的筷子又烫了烫，他自己来的时候没这么多讲究。
　　“这个凉皮还不错，挺薄的，也有嚼劲儿，下次我也试试。”
　　“你还会做凉皮？”
　　“理论知道，没实际操作过。”
　　“做它干什么，想吃花几块钱买就是了，听说还得和面还得洗面什么的，不够麻烦的。”
　　陆铭难以想象周栀那双手在面汤里搅拌的场景，更觉得那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这就是你不自己做饭的理由？”
　　陆铭想想周栀做的那些菜，也不见得每一样都是珍馐，但是好像因为是他做的，就是觉得与众不同，吃起来特别熨帖。
　　跟自己搁阳台上种个黄瓜柿子什么的是一样的道理，歪瓜裂枣也觉得比超市里卖得品相上佳的美味。
　　他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
　　周栀吃完了凉皮，又尝了两筷子炒河粉，喝了几口面里的汤，就放下了筷子。
　　陆铭打扫完战场，结完账，在老朱开口之前赶紧拉着周栀离开了。
　　“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有人追你。”
　　陆铭拿手在脸旁边扇着，“你不知道，老朱就是个自来熟，老是喜欢问这问那的。”
　　“问你就说呗！”
　　周栀顺口说了一句，“问你什么？不就是我是谁，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说，而是陆铭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