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淮》蕖里

1、前言 小受视角1

　　我被退学了，原因是打架。
　　我是一个自闭症少年，今年十六岁，如果还上学的话我上高中二年级。
　　可是我被家长送去所谓的自闭症康复培训班。
　　打了另一个人。
　　我就到了面前的这所学校了。
　　嫂子在和他们说什么，风声沙沙入耳，听不清楚，看见了学校的名字，叫宁淮高级中学。
　　我手一下下的敲打学校的铁门，没有目的，只因为这陌生的环境让我很不舒服，不得不重复熟悉的动作来增加安全感。
　　那种感觉是不受控的，刻板重复那些动作他们看见会笑话，但我还是一遍遍的去做，与其别人认为的正常，我更希望自己能安心一点。
　　从我记事起，我就是和哥哥一家住在一起的，哥哥比我大了好多，他家的孩子比我小了几岁，在念初中。
　　嫂子冲我招了招手，转身上了车。我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嫂子了。
　　一股陌生的感觉席卷全身。
　　我全身僵硬，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
　　突然感觉有手牵住了自己的手，那双手很热，我有点难受，甩开了她的手。
　　我后退一步，把手伸进袖子里，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一眼。
　　那个人和我说了几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她就拉着我的胳膊让我进了学校。
　　现在是春天，天气有点凉，我穿的比较厚，她的手落在我的衣服上，还算舒服。
　　我呼了一口气，看见了路旁有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我想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她没有发现这个，拉着我径直走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她把我送到教室门口就匆匆走了，走的时候还带着风，吹在我脸上。
　　我的帽子掉了，不知道怎么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阳照到我头顶觉得好难受，就开始拽自己的头发，嫂子给我买了个帽子，后来哥哥也给我买了好多帽子。
　　帽子掉了让我感觉不安，我弯腰想捡起来，发现帽子不在地上，我茫然的看向四周，没有帽子的踪影。
　　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有点慌，走进了教室。
　　帽子呢？帽子呢？
　　女老师又过来了，把帽子递给我，告诉我被班级上调皮的学生拿走了。
　　为什么要拿我的帽子？我想问她，但是说不出话，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莫名烦躁。
　　我走到靠窗的位置，感受着风的沙沙声，手指习惯敲打窗台。
　　应该是打铃了吧，我没听见，反正他们都进了教室。我茫然的看向老师，老师示意我过来。
　　我走了过去，她让我跨上讲台，我犹豫了，可能因为病的原因吧，我总是摔跤，跨这个高度会站不稳，我抿唇，没上去。
　　老师问我叫什么，我没有回答，就是说不出话来，老师给我安排座位，又简单说了我的病。
　　她说了那个令我不爽的三个字，其实我不怎么懂和别人相处，我从初一就没有再读书了，一部分时间是在家里学习，另一部分时间是在康复医院度过的。
　　我能感受到周围有人，即使我没有转头。
　　我转头看了一眼他，耳朵上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小小的，亮晶晶的。
　　下意识想摸一下，我手伸过去，手却被握住了，我茫然的看向他。
　　长得很好看，那种凌厉冷淡的帅气。
　　我把手缩回来，他递给我一张纸条，我那时注意力全在他耳朵上，那张纸条下意识的被我屏蔽了。
　　他戳了戳我，要我看纸条，我迟愣几秒之后用手拿起纸条，忘记了要干什么，下意识想把纸条撕碎，他又摁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握着很舒服。
　　他对我说，是看，不是撕。
　　我看向纸条，纸条中间有几个字，字写的有点乱，看的我头有点疼。
　　过了半天，才看懂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能出声吗？
　　没有问我的病，挺高兴的，我抓起笔，回复，能。
　　他那边又很快传过来，能交流吗？
　　我有点犯难，应该是不能吧，他看出我的犹豫，跟我说，不回答也没关系。
　　这人态度挺好的。
　　下课铃响起。
　　他问我叫什么，我想回答，但又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有点生气，拳头狠狠砸向书桌。
　　感受不到别人的目光，我把目光投到窗外的操场上。
　　他又问了我几句话，我都没有回答，一瞬间觉得好愧疚，手又开始一下一下敲书桌。
　　他让我别敲，我一停下浑身不舒服，所以没有听他的话。
　　第二节课好像是自习，铃打了好久之后都没有老师进来，周围声音逐渐增大，我感觉到有手覆住了我的手，我扭头看向他，他又问我能不能和他说几句话，我说，“能。”他又问我有没有什么想问他的，我犹豫，“耳朵上，是什么。”
　　他看着我笑了，笑的很好看，和我说那是耳钉，把耳钉摘下来，放在我的手上，冰凉凉的。
　　我小心的握住了耳钉，对他笑了笑，我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他坐的位置靠窗，我和他表达了我想靠窗，他把靠窗的位置让给我了。
　　我感觉我心跳越来越快。
　　其实这节课不是自习课，传下了张卷子，让我们答题。
　　他问我能不能写卷子，我说，“能。”他点了点头。
　　其实我学习还好，都是书本上的字，可以慢慢理解，不上学之后哥哥有时候会给我买书，让我自学课程，慢慢的我自学了一些课程，但是学到哪了我还真不清楚。
　　我看了看卷子，是数学卷，题还可以，我基本都学过，写了一半之后我歪头看了看他，他就坐在那，一个字都没写，连名字都不写。
　　我有点生气，指着他的卷子，没说话。
　　他跟我说，“我不会。”
　　我指着他的卷子，“名字！”
　　他叹了口气，写了他的名字，写的太乱了，我没看清，我又看了看他，他也在看我。
　　应该是两节课合并考的，老师常见招数，答完了我停下笔，他还在看看着我。
　　他的眼睛特别好看。
　　他看我答完了，问我要不要交卷，我看了看他卷子，选择题都写了，但第一眼看过去就是错误的。
　　我有些焦躁，开始在本上乱画。
　　无意识的，我有的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只能保证自己尽量别做那些让别人看起来很奇怪的事。
　　他替我交了卷，看见我本上，问我喜不喜欢画画。
　　我的回答是不喜欢，但是我没说出来，自闭症的人很多都画画很好或者有特殊天赋。
　　但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很笨，画画也没有天赋，只是乱涂乱画而已。
　　一上午的课我都没怎么听，这些课大部分我学过，可能是因为病的缘故吧，我听别人讲话接受能力总是很慢，所以一直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抄下来，有空一句一句研究。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上课，变懒了。
　　他也没听课，他一直眼睛盯着书，从来都不看黑板，我想告诉他让他听课，但是我没有勇气主动和别人说话。
　　就这样挨到了中午，一打铃他们就都不见了，教室里就剩下我和他。
　　老师柔声问我吃什么，她帮我买，我没说话，她就走了，说是帮我随便买。
　　之后老师又看了一眼他，眼神怪怪的。
　　他问我去不去厕所，我说去，他问我能走台阶吗，我想说不能，但是又觉得太丢人，没有回答。
　　他和我一起出去，到了楼梯口有三节小台阶。
　　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好像没有，我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他跟我解释早上我走的是后门，我点了点头，看向小台阶。
　　他走到台阶下面，让我迈下来，我一级一级往下迈，到了最后一节没站稳，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
　　他胸膛热乎乎的，我平时对冷热很敏感，一遇热浑身不舒服，但是对他胸膛却没有抵触的感觉。
　　我摸了摸他的锁骨，抬头看向他。
　　他笑了，笑的很好看。
　　他让我进去上厕所，他就在外面等着我，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被一个人拽着脖领，那个人瞪着眼睛，看起来凶凶的。
　　那是谁？为什么要拽着他？
　　我拽住了那个人的手，那个人一甩的我的手，有点疼。
　　我猛的一推那个人。
　　那个人盯着我说，“他是精神病！小心一天发病把你杀了！”
　　说完就走了，我看向他，重复，“精神病。”
　　他点头，“嗯，我是精神病。”
　　我其实是想问，但是话说出来就变成了陈述句。我急忙解释，“你，不是。”
　　他说，他就是，说完就自己走了。
　　我反应过来他都已经走过好远了，早就没有踪影，我走到教学楼前，发现他正在那等我。
　　我们回了教室之后，老师已经在教室了，我的桌子上放着餐盘，他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我刚进教室，老师让我出教室和她说几句话，他怕我没听懂，又和我说了一遍，我点头，和她出了教室。
　　她和我说了好多，我没有听懂，也懒得听，最后，她问我，我的新同桌怎么样。
　　我用十几秒理解了他的话，我说，“挺好。”
　　老师叹了口气，“那只是他的一个人格，另一个人格完全不是这样的，他发病时真的很可怕，就像是一头牲畜，毫无人性。”
　　我不太懂人格是什么意思，而且牲畜这个词引起了我极度的不悦，她又提了一个词汇，叫人格分裂症。
　　让我小心他，我有点生气，大声说，“没有！没有病！”
　　老师不理我说的，接着说让我离他远点。
　　我气的直接进了教室，没走稳差点摔着，他及时的捞住了我。
　　他朝我温柔的笑了笑，他离门很近，似乎听见了我和老师的谈话。
　　我眼神呆滞的落到了他的耳钉上，人格分裂症，那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