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泡泡》咆哮青蛙

6、急救员泡泡

　　第二天一早张大铿把炸的外酥里嫩的小鱼和一大瓶菊花茶整理好，装进帆布包，跑去喊张泡泡起床吃面条。

　　“泡泡，起。”张大铿摇晃着泡泡搭在床沿的胳膊。

　　“嗯.....”张泡泡翻身把脸闷进枕头里。

　　张大铿拍拍泡泡的背，“快起了淘气包，昨天还说的今天坚持，这会又打退堂鼓啦。”

　　张泡泡像毛毛虫似的趴着，屈膝撅起腚蠕动了两下。

　　“这是干什么，学蜣螂滚粪球呢？”张大铿笑着摇头，隔着被子给了他屁股一巴掌。

　　张泡泡打着滚儿下了床，胡乱套上衣服悠悠地去洗漱。

　　“年轻人，麻利点。”小老师在背后推懒汉泡泡，一直把他推进卫生间。

　　两个人的生活，时间总是溜的快。

　　打发走了张泡泡，张大铿一看表，上班又要迟到了，匆匆夹着包跑去校门口，也没空对着泡泡叨叨些注意事项和温馨提示了。

　　张泡泡飙着老式上海26自行车，早晨凉飕飕的空气顺着领口灌进腰腹，早起上工的阴霾一扫而空。

　　木工李海龙又在和别人侃大山，张泡泡挑眉撂下车子开始干活。

　　泥水师傅葛保国开始教泡泡一些实用技能，张泡泡学的很快，还抽空跟木工学了做板凳。

　　学校

　　张大铿在办公室为班里学生的学业发愁，李美琴成绩很好，有望上重点高中的，平时上课眼睛都不眨，非常努力，只是最近连作业都显得心不在焉，最后的题直接不写放弃，整套卷子显得匆匆忙忙的。

　　张大铿越想越憋闷，正好课代表周静过来拿预习卷，张大铿捏着眉心让周静叫李美琴来办公室一趟。

　　平时张大铿不愿意找学生谈话，既给学生压力，谈不好还伤自尊伤感情，青春期的孩子心理敏感，说不得。

　　可是就李美琴最近的情况来看，这次必须出手了。

　　“张老师，您找我。”李美琴低着头。

　　“对。就是最近批作业的时候感觉你写的比平时匆忙，是最近休息不好？或者快月考了心情不太好？”

　　张大铿只是随便一问，想把话题过渡到学习态度问题，没想到李美琴咬着嘴红了眼眶，脸上盛满了委屈。

　　“老师不是批评你，如果是下学急着和朋友出去玩，放松一下，老师都能理解，就是提示你一下，别把学业落下了...别哭，别哭，要是不愿意多谈就喝口水休息一下，回...”

　　“老师，我...呜...”李美琴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就跟老师说，能帮你的尽量帮你...是家里出事了？”

　　李美琴点头，哽咽道：“我爸...说高中不让读了，叫我初中毕业就跟着二姑去厂里打工...呜...挣钱给我弟弟娶媳妇...老师，我想读书，呜我没办法，我爸肯定不会给钱让我去城里读高中了...我...完了，考上也没用了，读不了了呜...”

　　张大铿替无助的女孩难受，在这年代，女孩的处境异常艰难，对于贫困家庭来说，女娃读上学都是奢望。

　　“老师啊，您也觉得女孩读书多了没用吗？”李美琴眼里噙着希望，望着张大铿。

　　“老师从来没觉得在读书的事上男女有别，女孩子应该好好读书，努力挣脱原生家庭的枷锁。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棒，努力，阳光，自信，像小鸟一样...老师今天晚上和你父母谈谈。”张大铿不无痛苦地微笑着。

　　“谢谢您，张老师...如果，如果我真的读不了书了，也会一辈子感激您！”李美琴抹抹眼泪，鞠了一躬。

　　“今天作业要好好写，自己不能先放弃哦。”

　　李美琴咧开嘴笑，像石缝里的小花，“以后每次都好好写，我前几天糊涂，现在想开了，哪怕没法继续，也该珍惜现在！”

　　李美琴离开后，张大铿久久不能平静。

　　他开始计算自己的钱，如果不能说服李美琴家长，就自己掏钱让美琴读书。

　　作为老师，张大铿愿意给怀揣希望，赤脚奔跑的孩子，做一双简易的鞋，让他们跑的更远一点。

　　中午放学，张大铿看见巷子口的吴婶在扫地，忽然想起来下午跟李美琴去她家家访，泡泡怎么办。

　　现在去工地，张大铿看看表，走着去来不及了，下午得提前半小时去研讨月考题。

　　张大铿：“婶子，扫地呐。”

　　吴婶抬头，“啊呀，小张老师下班啦。”

　　“婶子，我有点小事想麻烦麻烦你。”

　　“啥事，不用客气，说就是。”吴婶将笤帚往墙根儿一靠，停下手里的活儿。

　　“我今天下午五点多放了学得跟着学生去家访，估计着到六点还回不来，我家里那个亲戚，你知道哈，大个子，在工地干活来，他六点回来找不着我光急，我想麻烦你在路口瞅着点，跟他说声我晚会回家。”

　　吴婶哈哈笑着，“这还是事儿吗，我正好五点多吃完了饭在门口凉快，给你望着点就行，你放心忙工作。”

　　“好嘞好嘞，你忙着啊婶子。”

　　“快吃饭去吧张老师...要不在我这吃，我刚炖的茄子热乎着呢。”

　　“不了不了婶子，家里都做好了热热就吃了，我走了。”张大铿客气两句跑回了家。

　　工地

　　午餐时间到了，张泡泡拿小黄鱼就盒饭，吃的津津有味。

　　李海龙凑过来，“大炮，咋还加餐了呢，哥吃个...哎呀香，谁做的，你家小老师？”

　　生平头一次有人从张泡泡手里抢食，张泡泡看着李海龙咂嘴的样儿，人都傻了。

　　“你...”张泡泡有点气自己的吃的被抢了，但是和别人分享好吃的又有点开心。

　　“小老师做饭真不赖，怪不得你整天青葱水嫩的哈。”李海龙打趣。

　　张泡泡哼一声扭过头，别人说小老师哪儿哪儿好，他不知道怎么就是不高兴。

　　“哟嚯，夸还不让？”

　　磨磨唧唧又快到下工回家的时间了，大家兴奋起来，李海龙提溜着镐头从架子下面过，张泡泡瞥见木头柱子往李海龙头上倒过去。

　　张泡泡嘶哑喊出一声：“李！”往李海龙那边跑。

　　李海龙回头还挂着笑，已经来不及了。

　　张泡泡眼睁睁看着巨大的木头柱子砸到李海龙背上，一切都像慢放一样。

　　李海龙倒地，柱子滚动一下，工友们大叫着撂下工具...

　　张泡泡踢开木头柱子，捞起李海龙，李海龙满头满脸的血，人已经昏了。

　　“快快，用褂子包住他的头，送医院，送医院！”葛保国大叫。

　　刘三泰拉过一个装着沙的推车，“用这个推着去医院，不颠...海龙啊，海龙啊...”

　　几个劳力把昏迷的李海龙抬上小推车。

　　张泡泡推着推车，电工在前面带路，工头在后面追，一群人着急忙慌地往医院赶。

　　天说变就变，咔嚓一个雷，雨点子劈里啪啦往下掉，像装米的口袋漏了一样。

　　刘三泰拿褂子给李海龙遮着雨水，“累吗炮仗，我替你一会。”

　　张泡泡摇头，雨水顺着颈子往下流。

　　折腾到医院已经六点半了，李海龙在里面缝针拍片子挂水，工头爬上爬下交钱，刘三泰排号，葛保国等片子，电工陈明在屋里侍候着，张泡泡在走廊椅子上坐着发呆。

　　有点饿了，小老师下班找不到人又急了吧...回不去啊，不认识路...大家又都忙着呢...张泡泡坐了一会坐不住了，在楼梯口打转转，琢磨着回家去。

　　张大铿家访不太顺利，跟家长好说歹说，读完了高中大学再打工能挣更多，学费要不了几个钱，闺女能成大器，家长不为所动。

　　再提学费不够老师帮忙出，供完高中，考上大学再帮着交学杂费，最后终于能让李美琴继续读书。

　　家长留张大铿吃饭，张大铿婉拒了，李美琴举着伞送张大铿出门，哭的像个泪人，要跪下，让张大铿拉住了。

　　“最好的感激就是你考上重点高中，美琴，加油！”张大铿担心张泡泡，无心多说什么就告别了李美琴，急匆匆往家里赶。

　　巷子口

　　吴婶蹙眉，“张老师啊，我确实五点半吃了饭在这看着，下着雨也没别人，他一直没回来啊，刚去你家门口瞅了一眼也没看见人，这...都快七点了...”

　　“没事婶子，许是路上贪玩耽误了，我去找找。”张大铿笑着应，心里却在打鼓，泡泡很听话，怎么没按时回家...

　　张大铿走了一会，看雨停了，周围没人了，天也快黑了，收了伞撒丫子往工地跑。

　　路上几个妇女叽叽喳喳讨论，张大铿放慢了步子。

　　黄裙妇女：“我家那口子下工回来说的，人当时就不行了...”

　　粉衫妇女：“那么大的柱子，想想就吓人...现在送医院了吗？”

　　蓝裤老妇：“好长时间了，我从路那边过的时候还没吃饭来，工地几个劳力拉着车往医院去了。”

　　张大铿一听工地，医院，心跳漏了好几排，赶紧凑过去，“我能问问工地出什么事了吗，家里有个亲戚干活去了，到现在没回来。”

　　蓝裤老妇：“工地有人被砸了，都晕了，一脸血，我傍晚那会看见的，几个人拉医院去了，你要不去医院找找，工地上没人了。”

　　张大铿点头，客套话全免了，拼命往医院跑，泡泡会不会出事了...泡泡...张大铿踩着脚下的路，觉得太长太长了，眼眶都麻了。

　　到医院大厅，张大铿狼狈地问值班护士，有没有一群工人，拉着一个人过来，晕了。

　　“有，伤的特别厉害，在三楼。”护士面露同情。

　　张大铿一阵阵腿软，上楼扶着墙才能站稳，楼梯灯很暗，张大铿一脚没踩实，头往前栽过去。

　　意料的疼痛没有到来，张大铿扎进一个柔软滚烫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