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还相欠》茉菱

1、初见

　　“哎......”长长的一口气都能压得人窒息。
　　煎熬了好几个小时间，简初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爬上自己的床。

　　今天是元旦，也是她和徐凯订婚的好日子。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订婚的，反正她是巴不得越简单越好，最好是忽略订婚这一环节。倒不是因为她急迫地想直接嫁人，而是她犹豫了，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

　　订婚了，已成事实，再无退路。
　　酒店里整整两个小时的内心斗争，她都没勇气站出来阻止这场订婚。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刹那，一切已成定局，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是适应了这层关系。
　　她盯着天花板，无奈地笑了笑。

　　电话却响了。

　　那是一串陌生号码。

　　这是谁呀？广告推销？嗯……先接试试吧。

　　“喂……”

　　“喂，是我。”对方是个男生，声音里夹杂着那么一丝紧张。

　　“嗯？……你是？”她一头雾水。

　　“你猜猜看呢。”

　　这我哪能猜到呀。最烦这种了，让我猜，当我是福尔摩斯，还是柯南？本小姐哪有功夫在这跟你玩猜谜。

　　哎，算了，就满足一下他吧。

　　“嗯……听这声音像……胡浩？”

　　“不对。”

　　空气中散发出一丝尴尬的气味。

　　“呃……我实在猜不到了。我投降。”

　　这才猜了一个，简初就放弃了，继续猜下去，想必会更加尴尬。

　　“啊，你，是何程！”
　　她忽然眼睛一亮，当对方快要说出名字的时候，便激动地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时隔半年，这是她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她难掩内心的颤动和雀跃，如果非要描述此时的心情，就如同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或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对她来说，这些还远远表达不出她内心的那种激动。
　　可是转瞬她又惆怅起来。

　　何程呀何程，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我已经把你忘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又让我重新记起呢。

　　“对，我是何程，你还记得我啊。”对方也显得有点激动。

　　是对自己没信心呢？还是怀疑我的智商？才半年而已，怎会不记得。不过你要是今天不打电话来，估计几天后就真的不记得了。
　　她显然在怪他。

　　“嗯，记得，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有什么事吗？”前一秒还像一个哀怨的妇人，下一秒立刻又变成了欢乐的青春少女。
　　她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左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压低了声音。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她再阴郁，下一秒立刻高兴起来，仿佛他的声音有种魔力。

　　“没事，所以看看你在干嘛？”
　　“我？嗯......在床上......”
　　“你是要睡觉了吗？这么早！”
　　“没有没有，就是累了。”

　　简初趴在床上，双脚愉悦地敲着床面。二人你一问，我一答，从有趣的人和事，到各自的工作生活，一来一去，聊得很是开心。

　　时间在闲聊中悄悄流逝，等到他们结束通话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他们聊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本来还很疲倦的简初经过这一通突然的电话后，反而变得精神亢奋，在床上手舞足蹈。

　　“姐，你这是怎么了？”刚洗漱好的妹妹简双听到动静后，立即敲起了简初的门。

　　“啊，妹妹，我没事，就是太高兴了，你快睡觉去吧！”

　　“哦？真的？”
　　不应该是郁闷嘛。
　　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的简双虽说上初中时才回归到这个家，但和简初的关系特别好。她老早就知道和姐姐订婚的这个男生是个很好的男生，但可惜姐姐并不爱他。
　　简双半信半疑地走开，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不会是受到刺激，精神分裂了吧。”

　　凌晨三点了，何程的一通电话搅得简初迟迟无法入睡。
　　他们聊天聊得很投缘，而且他的电话多少让她挽回了一些颜面，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甚至她觉得自己早就释怀，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现在他们就是朋友关系，也只会止于朋友关系。
　　对，就是这样，我这么激动，是因为虚荣心在作祟。
　　简初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想着想着，思绪却便不受控制，不知不觉地飘到了半年前，那场错误的相识......

　　“看一眼呗，一眼就好。”

　　简初不是很情愿地接过徐璐的手机，看了一眼。

　　一个男生站在湖边，对着镜头开心地摆着剪刀手。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小麦色的脸蛋和阳光的笑容，似湖水一般干净灵动。可这些似乎并不能打动简初的心。

　　“怎么样？帅吧？”
　　坐在电脑旁的徐璐满脸兴奋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简初，自信满满问道，她觉得简初的回答一定是肯定的。

　　这么帅气，这么阳光，哪个女孩子看了不心动？

　　“就那样吧。”
　　她耷拉着眼皮说道。
　　一眼万年一生中能有几次？于她而言，一次就足够了，可奈何这一次怎么都降临不到她的身上。身边纵然围了不少追求者，可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她只相信感觉。
　　简初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便毫无兴趣地将手机还了回去。
　　看来，照片上的男生不是她的菜。

　　“what？!”
　　徐璐难以置信，公认的帅哥被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敷衍了过去，白白浪费了她一番苦心。

　　“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这颗迫切想当红娘的心吗？”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大简初两岁的徐璐早已有了帅气的男朋友，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不去张罗婚礼的事，却在这里费心劳神地给简初介绍男朋友。

　　看来该逃了，不然又要被璐璐灌鸡汤毒药了。

　　“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呢。这里是前台，小心被抓到，我得回去工作了。乖。”她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揉了揉徐璐的那张小脸蛋，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这是徐璐第三次和她提起照片上的那个男生了，徐璐从心里觉得他们很般配，俊男靓女，天作之合，奈何她就像一头牛，怎么都拉不动。

　　不想谈恋爱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心动的男生而已。

　　天蓝云白，一片暖阳。

　　简初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听着耳机里飘逸出来的优美旋律，心里却有些紧张。
　　明明三次拒绝了徐璐的心意，她却还是隐隐地在期待着什么。她实在搞不懂自己。

　　下了车，远远地瞧见新郎新娘穿着耀眼的红色结婚礼服站在酒店门口迎宾。
　　简初难掩兴奋之情，大老远地就不停地朝他们挥着手。只是徐璐似乎并未认出她，直到她靠近，这才晃过神来。

　　“简初，你，怎么？”

　　徐璐看着面前的简初，大吃一惊。

　　来参加婚礼的单身男女，谁不稍微拾掇一下自己，不求惊艳过新郎新娘，但也是能散发出多少光芒就尽量多撒点光辉。
　　可眼前的简初竟然反其道而行。

　　本就巴掌脸的她这次一改往日风格，将一袭黑发散落在肩膀上，厚重的齐刘海更是将脸庞修饰的更加小，乍一看，脸都快没了。

　　对其他女孩子来说，这发型可能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还会显得清纯可爱。但放在她的头上，却是个负分项。
　　她深知这一点，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个发型。

　　“啧啧啧。”徐璐是越看越想亲自动手。

　　不光是完全素颜的脸蛋，平日衣品不错的她今天却穿了件款式过时的红黑格子外套，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和之前青春靓丽，时不时还散发着文艺气息的简初大相径庭。

　　“我怎么了？”简初故作不知道地反问道，徐璐的惊讶，她都明白。
　　不就是扮丑嘛，这还不算过分的。
　　她是故意的，她的大脑在参加婚礼的前一天就被一个突发奇想给控制了。

　　“你，你给我过来！”

　　徐璐趁着没有来宾过来，赶紧把简初拉到了一角，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训斥。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要这张脸了？我去找化妆师来！”

　　“别呀。我这挺好的！”简初赶紧拉住徐璐的胳膊，故作委屈巴拉地看着她，傻不拉几地笑着。只是徐璐不吃她的这一套，黑着脸坚持要找化妆师来。
　　“行！我自己去洗手间重新整理一下，总可以了吧。”

　　“那行！一定要把头发束起来，还有那个刘海，还有你身上这衣服。”徐璐越看越来气，越看越不想再看下去。

　　“知道啦。”

　　简初趁机赶紧开溜。
　　我才不呢，好不容易做的新造型，哪怕再丑，也要坚强地丑下去，不然我的脑洞不白开了。

　　徐璐还不忘在在背后操心地喊着：“楼上拿着相机拍照的就是他！”

　　只是，简初似乎并未听到。

　　空中飞舞的气球，红色的T台，欢声笑语，无不充斥着喜庆的气氛。

　　因为来得比较早，大家都在忙着张罗布置，简初的到来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四处瞅瞅，没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简初有点尴尬，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先坐了下来。

　　拿出手机，刷刷新闻，偶然的一抬头，远处的角落里，一个长相俊朗的男生正拿着相机对着自己。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男生缓慢抬起头，随即迎上了她的目光。四目相对，却并没有迸射出起太大的火花。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不太好意思地又把相机的镜头对向了别处。

　　调焦距罢了，就你这样子，人家看你估计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孩子吧。

　　简初在心里笑了笑，便起身下楼，准备四处逛逛。

　　等她再次回到二楼的时候，人都差不多来齐了。

　　“简初，快过来！”

　　同事刘燕燕赶紧挥了挥手。

　　简初快步走过去，坐在了刘燕燕旁边。

　　这次被邀请的，都是人事部的同事，除了简初是开发部的。而坐在简初左边的陆羽是人事部的老大，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大肚便便的，经常拿简初开玩笑，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
　　说来也挺奇怪的，简初和陆羽乃至他手下的职员都特别投缘，只要有什么好吃的，他们总会给她留一份。

　　眼看着徐璐就这样成为新娘，简初开心着开心着，就羡慕了起来，做起了青天白日梦。

　　“简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何程。”
　　新郎新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她赶紧收起嘴角的一丝笑意，慌乱地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何程，很高兴认识你。”

　　是他！
　　那个拿相机的男生。和照片上看上去的不太一样，起码真人比照片上的白皙多了。果然，照片有时候还是不能太相信的。
　　这次，他显然是充当了伴郎的角色，来替新郎挡酒的。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她才注意到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但这不仅没有减分，反而衬托得他更加英俊和与众不同。

　　“你好，我叫简初，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简初看着对面眉眼英俊的何程，微微笑着，她说不上来认真直视他的第一眼时，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感觉，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可这是不是心动，她竟然不确定。

　　旁边的陆羽和一众下属开始起哄起来。

　　“你们也喝个交杯酒呗！”陆羽戏谑地笑着。

　　天啊，什么鬼？
　　老陆啊老陆，我怎么就认识你这样的人呢？明明是新郎新娘该干的事，这不是喧宾夺主嘛！

　　她杵在那儿，面露尴尬。

　　“交杯酒来一个！新郎新娘都在这，好歹给个面子。”刘燕燕也在一旁吆喝着，怎么着也要支持一下领导。
　　在场的其他人都伸长脖子，积极地等着看好戏。

　　“来一个，来一个！”新娘满面春风，大声喊了起来。
　　紧接着，新郎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呼喊起来，全场整齐划一。
　　“来一个，来一个！”
　　一个个唯恐事情不大，场面热闹了起来。羞得她的脸滚烫滚烫的，大脑一片空白。

　　何程主动端起酒杯，温柔地看着她，眼角的微笑大方而坦荡。
　　到底是阳光大男孩，气度不凡，率性开朗。

　　也不知怎么的，简初也鬼使神差地端起酒杯，两只迥然不同的手臂缠绕在一起，二人双双抬头一饮而尽。

　　“哗哗哗......”一片叫好声。

　　“交换个□□号吧。”新娘一旁又怂恿起来。

　　“这……不用了吧……”简初迟疑起来，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很乐意的，她只是想表现得矜持一点。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何程都看在眼里。他面露一丝尴尬，但又很快恢复了笑容。

　　“加一个嘛，有什么好说不的，加完后，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哈哈哈。”现场又是一阵哄笑声。

　　“哦。”

　　……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席间，她总是忍不住看他几眼，刚才那激动人心的场面还是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哎呀，不好，我这样子......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扮相，这么丑不拉几的，他会喜欢她才怪。

　　真是，你激动什么，刚才的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她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太当真，否则死得会很惨。

　　婚礼结束，他们连招呼都没打，就各自回去了......

　　看吧，逢场作戏，何须当真。

　　简初这样安慰自己，可手眼还是不听使唤，总是不自主地拿起手机看看，期待着那个人的信息。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神不宁。终于，手机响了。她激动地打开□□,那个人加了她好友，她开心地差点晕过去。
　　她盯着手机，期待那个人的下一条消息，可她等啊等啊，对话框却一直空白着，连一个标点符号，一个表情都不曾留下。
　　就这样，她在期盼中睡着了……

　　凌晨四五点，大脑兴奋地醒来。
　　应该会有消息的。
　　她打开手机，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她和他的对话框依旧一片空白，四周寂静得如同死水。
　　她失望地撅起嘴巴，又倒头躺下。

　　“啊啊啊！”她再也睡不着了，抓耳挠腮的，最后索性爬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