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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宠物情人(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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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浴室里的水声一会儿有一会儿没,常常是很短促地冲几秒,然后就被关了,过一会儿再被谨慎地打开。
这种节约用水的精神让姚衾这种浪费大户有那么一瞬间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花五毛钱都要想一想的时代。
断断续续的水声响了近一小时,在姚衾最后心理预期的五分钟内,彻底停下。
她远远看了眼,透过磨砂玻璃和光影看到里头的人在穿衣服,隐约看到他似乎在拿他那条牛仔裤。
怕这人又穿了脏衣服,她过去敲门。
“直接穿我给你的浴袍出来。”
门里的人一下停了动作。
“怎么?你那衣服那么脏,别跟我说还要穿出来。”她一想到之前在这男人身上闻到的那味儿,就忍不住皱眉,“脏衣服全部都不准穿,听见了吗?”
里头男人纠结半天才把手上的裤子放下,小声道:“但,但是内,内,内裤……”
“内裤在行李里?自己穿了浴袍出来拿。”
“没。”
“什么?”
“没,没有,新的内,内……”
姚衾明白了。
明白的一瞬间最后一丝勉强能压倒困意的火苗也没了,这敢情穷得连内裤都只有一条?那平时都不换的吗?这么脏?
她一时心情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有些复杂,觉得自己像个花大钱捡了个破烂儿回来的冤大头。
这还都不止是破烂级别了,简直是……
“先就这么出来,新的衣服明天我让人送过来。”她捏了捏眉心,顿了顿,叹气,“算了,你还是把你的破烂穿出来吧,赶紧的,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卢山国出来后看到姚衾一脸明摆着的嫌弃,窘迫得头都抬不起来。
他个儿其实不矮,裸脚都过一米八了,由于常年体力劳动的缘故,他虽然瘦却不显羸弱。跟姚衾这种身高一米七的大号女人比起来,也要整整高她一个头。
但就这样一大块头,被姚衾那双刀子似的眼睛刮过去时,整个人蜷得跟个鹌鹑似的。
姚衾知道他是被自己吓得有些害怕了,但还是没收敛自己的态度。
之前跟卢山国说话多少还有点客气和善,但这回把人带回家后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完完全全变了个样。
姚衾跟个领导一样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他跟在后头。
“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屋,进卧室换拖鞋这件事不用我再教你一遍了吧?今天就算了,之后你的房间备两双拖鞋,一双在卧室里穿的,一双在外面穿。”
姚衾打开门,示意他进去。
这间卧室是她给能带回家的男人备的客房,林向澄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上个男孩儿在这里待了几个月,现在轮到卢山国了。
她虽然乐意跟男人睡,但不乐意跟男人一起睡觉。她本来就有比较严重的睡眠障碍,过年床上强行躺了七天补觉却硬是没一天睡好了的,外面稍有点什么动静,谁家熊孩子放个火炮就能让她恼火半宿,失眠一整天,更别说身旁另外再躺个人。
不,应该说是人形宠物。
“每天回家先洗澡,衣服从里到外都要换,刷牙洗脸刮胡子,全部弄干净了再上床,明白吗?”她带着人去到衣橱边,把柜门打开,“里面有新的床单被套,你一会儿换上,这房子是年前让人收拾的了,半个月没进人,可能有点灰尘,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不介……”
“我猜你也不介意,这床单被套再脏也比你那套像在地上滚了两圈的衣服裤子干净多了。”
卢山国垂着脑袋,讷讷地点头。
“还有床,睡了起来给我铺好,看见现在这个样子了没,照着这样来,你自己的衣服裤子也是一样,能挂的挂起来,不能挂的叠起来,我给你买的跟你穿的那些破布不是一个等级,糟蹋了那都是钱,知道吗?”
卢山国赶忙点头:“好,好。”
“我晚上睡不深,容易醒,你半夜要起来做什么手脚轻一点,还有马桶,用完就要冲干净,窗边的盆栽……”
姚衾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身后男人喏喏应声,算盘接受不加辩驳。
全部安排完后,她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要说的了,但男人还是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小心地看着她,等待着接下来的吩咐。
姚衾自从被他那身味儿熏了一路后,对他就开始哪哪儿都不怎么看得上眼了,此时见了他这幅“乖巧”模样也只觉得窝囊。斜了他一眼,本来还想说什么,却不经意瞥见他下巴上一道血痕——
她之前命令他“清理”自己的时候给他扔了个刮胡刀片,不出意外应该是用得不熟练被割伤了。
刮了胡子戴着眼镜还穿着高档男浴袍的卢山国,如果忽略他拘谨无措的愣子神态,别说,还真是有模有样。
这要是再练练体态,换身西装……
察觉到女人眼神的卢山国眼睛就没敢离开过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对方又打算批评他什么,大气都没敢出。脚不自觉地并拢,乖巧地站着。
他觉得自己有点怕这个姚老板。
她跟一般的女人一点也不一样,看他的眼神总是特别地……特别地凶,像几天没吃食的狮子老虎,而且是妖怪的那种。因为她每次盯着他时,他就觉得自己被施了法,从头到脚都不知道怎么动了,除了心脏。
跳得让他心慌。
姚衾本来想问问卢山国穿多大号的衣服,好明天挑了让人送过来,没想到一回神,看到他垂头捏手满头大汗的样子。
顿时眉尾一挑。
怕成这样?上回见的时候也这样,吓得嘴皮都在抖,至于吗?真要打起来,就算她练过拳击格斗也不一定干得过啊?
瞧瞧这汗流的。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过夏天。
如果卢山国反应普通点,原本已经不打算把人怎么样的姚总兴许就把他放过了,但偏偏……
“啊——!”
卢山国被突然凑过来的脸吓得连退两步,一个趔趄摔了个仰倒。这一摔,身上的浴袍就给摔开了。
前几秒光顾着疼,等他反应过来去拉衣服的时候,那个靠在墙边居高临下抱着胳膊看着他的女人已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让他感到不安的有些怪异的笑。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疼痛,飞快地把衣服拉好,羞愧得裹紧身体。
在女人戏谑的目光下,他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我,我没有,没有,我本来,本,本来,我……”
姚衾听他混乱地秃噜了一串,硬是没说到重点。口吃就是这样,越急嘴越瓢,越想说越说不利索,嘴巴跟抽筋了似的,卡在那几个字上怎么都过不去。
“我,我,我,我,脏,裤,裤子,我……”
姚衾点点头,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我知道你没穿,然后呢?”
卢山国急得鼻尖滴汗,浑身通红:“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是……”
姚衾看他磕巴,第一次觉得听人结巴说话不仅不着急,还挺有意思。
也可能是因为人收拾干净了,长得也还不错,美颜加了成。
“我想,想洗,洗,洗,洗了。”卢山国相当不容易地把字挤出嘴,憋得眼睛都爆了血丝,“洗了,穿,你说的,脏,所以,所以……”
所以。
所以他不想让姚衾觉得他是在耍流氓。
“所,所以……”
但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明明全在脑子里了,可是嘴巴不听话,一直抖,一直卡在同一个地方,怎么使劲儿都不成。
汗不停地滴下来。
“我,我……”
他最终还是没能解释完,因为他听见姚衾说——
“你还说你不会当宠物,这不是做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