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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元之呆滞地看着今晚的混乱。刚刚的树枝不太牢靠,她趁着人多眼杂,尽量轻巧地栖上了另一根树枝,比刚刚那根离地更高,看上去也更结实。
      在元之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刚刚被她盯住的那团身影正逐渐朝混乱走去。
      “周让!你家茅厕在哪?”王阿复行走江湖,练就一副大嗓门,而且他素来脸皮厚,端得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周让愣住,邹荃愣住,连元之也愣住了。
      看他熟门熟路,毫不害臊的模样,好似跟周让是多年老友。
      “阿荃你也来啦?来吃酒吗?”可王阿复没讲几句,就连声叫道“憋不住憋不住”,没等周让开口竟直接给元之藏身的那棵树施了肥。
      元之嫌恶地闭上眼转过头。黑暗中,感觉有人搂着她的腰从树上下来。来不及睁眼,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化作脸颊上的微烫,随着夜风吹向她的墨香味,似乎都在告诉元之,是他。是那个从前入梦的少年郎。
      毫不意外地,她睁眼。眼前人便是周让,在这暗夜里,被火光勾勒了轮廓,如此清晰。
      “你我既然成亲,我就有责任保护你的眼睛。”一落地,周让松开了元之。没有温度的声音把刚刚的少女怀春搅得烟消云散。
      她一紧张,都忘记问他是怎么知道她在树上的。
      元之暗暗翻了个白眼,错过了周让乱转的眼珠子,以及微微冒汗的手掌。
      那边王阿复提了裤子,晃晃悠悠地朝周让走来。声音洪亮:“周让,咱们有什么话今晚一次性问个明白。随你问,只要我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只有一样,嘿嘿,过了今晚,甭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再撬开我的嘴了。”王阿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明白了。
      周让气急,有些事本就是秘辛,现如今他实在不好开口。
      看见周让欲言又止的模样,王阿复心头一阵舒畅,索性拍拍屁股,盘腿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又“善意”提醒道:“快些问,不要耽误功夫。”
      说罢竟拖着下巴昏昏欲睡。
      “刘小八,你也不要耽误功夫。我也有话问你,你不是死了吗?”
      这下子不止王阿复,在场所有人都清醒了。王阿复踉跄着起身。“谁?你是谁?”他声音越大,就越显得那声音不急不慌。
      “故人。”那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劝你把你知道的所有通通讲出来,不要为难你自己,更不要为难我。”方成易不知从哪里出现,平静的样子就足以震慑到王阿复。
      邹荃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赵六则是不明就里,不知道这个瘦弱的男人如何能吓到身强体壮的王阿复。
      周让走到王阿复身边,乘胜追击:“你快些说,我哥便不为难你。”
      “你居然……唉……”没人知道王阿复因何震惊,又因何叹息。
      更没人知道为何他们会三人越走越远,最后在黑暗里驻足停留。
      也许秘密天生适合黑暗,因为秘密本身就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所滋生出来的。

      等待一切平息的时候,元之跟着周让回了房。
      三个人话说完了,王阿复回去了,甚至刚刚交手时弄坏的杂物也赔偿了。可元之反而不能平复心绪,一路上走走停停,想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关上门,本来满腹的疑问就要脱口而出。元之眼看着周让神色不妙,自觉地闭上了嘴,乖顺地跟着他走。
      “哎哟!”元之惨叫一声,她的头被撞得好疼。白墙上映出她的影子朝前一倾,周让的背也遭了难。
      周让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听着元之的“嘶哈”乱叫,心想我也疼啊。遂不耐烦忍着背痛抱臂转身。
      “我也……”话音未落,本来准备狠狠戳上额头的手忽然落下,摸了摸元之的发顶。
      只见她手掌揉着额头,而手指搭在青丝上,看到这一幕,周让无意间忆起年少时元之曾经特别得瑟地说,我全身上下就数头发最美。
      当年周让嘲笑元之,现在他嘲笑当年的自己。
      他俩的关系很怪。明明可以笑脸相迎,心里却满是算计,和颜悦色与恶语相向可以交替甚至同时出现。
      “你还好吧?”他假意温柔。
      “我看你是想问我何时归西吧?”元之直言不讳。
      周让说:“没有啊,你多心了。”
      元之懒得跟他打太极。
      “坦白的说,今天我受你牵制,把那人的名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便是和你结成盟友。”
      “现在终于不装了?”
      “既然你也考虑好了,我们俩便是一条船上的了,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
      周让清楚那毒酒的毒性,到这个时候,就算不口吐白沫,也会浑身无力,是不可能跟元之似的伶牙俐齿。他心里一边这样想,一边凑近元之。
      两人的距离一点一点拉近,元之一点一点后退。“你干嘛?”元之警惕道。
      “既然有些事是秘密,那咱们就要悄悄讲。”周让拉着元之的手腕,肌肤相触。
      “小声说哦。”元之温热的鼻息在他耳边萦绕,周让放低音量,像是哄诱。
      窗户未关,雨点斜打进屋内。暗夜里雨点密集,不易察觉,一旦静心而听,声音细密缠绵,而女子的低语也如雨点般隐秘温柔。
      弯曲的枝干横在窗边,树叶被雨滴打得一动一动,叶脉间藏着一点细细烛光。屋内一室暖意光芒,在窗棂处被不整齐地一分为二,仍有多余的灯火洒落。
      元之踮起脚尖,像是依偎在周让怀中。“是陶严。是他逼迫我养父母来京城的。我养父母本是军方细作,专司敌国情报。他以至亲相威胁,擅自私用细作。我养父母不得已才来到京城。”
      话已完毕,元之望着周让。
      周让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表示满意:“你可以喝解药了。”
      元之一时僵住,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偷偷瞟了一眼周让,咬咬牙还是接了过来。
      之前周让给她喝的交杯酒的确是一杯毒酒,元之稍微一闻便知。趁着周让不注意把酒倒在地上,假装饮尽。可现在这瓶解药也有毒性,两药相遇,以毒攻毒,方可解毒。
      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当着周让的面不喝也不行,元之只好慢吞吞地喝了下去。
      元之放下小瓶子,发现周让一副看戏的神情。
      “你之前没有中毒吧,现在可不一定了。”周让忍住笑。
      “你想怎么样?”元之冷淡着一张脸。
      “我要看你自取其辱。”笑意隐去,他正色道。
      “原来根本没有受我所谓的牵制,那为何要告诉我实话?与我结成盟友?难道不是想看着我和他鹬蚌相争,最后你坐收渔翁之利?反正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周让步步紧逼。
      他言辞中不掩犀利,一针见血地把元之曾经的小心思戳破。坦率地说,在此之前,元之还真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如今,元之另有他计。
      元之倒也不难堪,眼神坦然。早些年闯荡江湖造就了让她对说谎习以为常。看似不经意地眨了几下眼睛,一个成熟的谎言已经从嘴里娓娓道来。像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也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正当她准备说话之时,偏偏门却开了。
      原来是方成易。
      空气一下子沉默下来,方成易对两道目光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元之面前,递给她一个小瓶子。
      瘦削的手指间握住一个白净小瓶,衬得他手指更加苍白、无血色。
      元之还没有开口说话,只听方成易对周让说:“不可以对弟妹如此无礼。不管弟妹从前做了什么,也绝不可以性命威胁他人。”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为何,元之无端想起那日方成易书信上的字。即使现在他如此落魄,却和他的字有些相似:总是在细微之中藏着风骨。
      周让不服气地转脸不看人,只露了个圆圆的腮帮子。
      他身后的说话声清晰入耳:“弟妹,此解药可解百毒。”
      “多谢大哥,可有些话还是这样说为好。”
      元之沉默了一下,方成易陪着她沉默,反正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内,他身边充斥着可怕且看不到头的沉默。
      “周让,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得不到别人的信任。”元之自问自答道。
      见某人还没有转身,元之继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可是我到底也把我心里埋藏的秘密告诉你了。我既已把秘密告诉你,你以为我逃得掉吗?”
      “有没有人告诉你,一日为细作,终身为细作。你自然不知道我有多拼命才摆脱从前的生活。事实上,我若真的被他所控制,就不可能再次站在你面前了。”说到这儿,元之逐渐发现自己并不是在说谎,仅凭一颗平静的心在讲述。
      “本来跟你成亲就很大风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不过,很可能也不光盯我。他们随时准备动手。有些事完不成,我们俩随时都有危险,除非……”
      “除非我们一起把他扳倒。”
      两道同时声音交织。周让蓦然转身,对上元之诚恳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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