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fresa弗瑞撒

1、蓦然回首

　　六安市被烈阳包裹着，热腾腾的地面烧着路边停留的汽车，烧着零零散散的正在赶路的人们，没有一丝凉风路过，整个城市像是一口热锅，煎熬而焦躁。
　　在玉林路的曼顿公寓，一间屋子的门口，一位黑发少女一手拽着行李，一手打开了门。
　　她静悄悄地去厨房倒了水，顺手理了理还未放好的餐具，抬腿走向卧室。
　　砰的一声，杯子掉落碎了一地。
　　屋内两人紧握的手，霎时间分开，好像闪电来过。而站在门旁的她呆滞地看着他们，心也掉落碎了一地。
　　她，叫温染，刚在家乡西城过完暑假，回六安市的安大读大二。本想给她最亲爱的人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得到惊喜的人，是她自己。
　　她看到，屋里的男人用力推开身边的女子，想对温染说些什么，但最终伸出手，又放下手，呆愣愣地看着门口的温染，只动了一下嘴唇。
　　他的眼里是不安。
　　温染转过身，在身体的轻微晃动下，右手撞在了门上，她没有理会任何痛痒，拿起行李箱就跑了出去，止不住的泪水哗哗流下，流向浮躁的空气，澎了地板一身水。
　　“荣。”那女子看向他，拉住他的手。她不知道刚才出现的女子是谁，但她透过刚刚这一幕，看明白了。
　　“让开！”尚荣愤怒地摔开了她的手，紧追着温染出去。
　　“你……”
　　焦虑掩盖了一切。
　　那名女子用手轻轻地摩擦着椅子的扶手，妖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异光。

　　温染跑出了公寓，路上的行人看了几眼她匆匆的背影，继续赶着各自的路。
　　她屈膝躲在街角，无声地哭着，手无力地垂着。
　　心脏痛得不像话。
　　“染儿，晚饭后我在篮球场，来不来看我打球？”
　　“染儿，我们的考场在一起诶。”
　　“染儿，给我讲讲这题。”
　　“染儿，我们在一起吧，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染儿，我可爱的猫咪，我一辈子的猫咪。”
　　“染儿，……”
　　温染撕心裂肺地抽泣，她泣不成声。
　　三年，她的不顾一切，他的绝情厌旧。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相遇，或许是眼神间的烁光与单纯，让他们约定以后一起走。那时教室，两人一起走进来时的声声起哄声；那时课堂，她转过头看他时他勾起的嘴角；那时浪漫，晚上课间在屋顶一同仰望的那轮圆月。此时此刻，都在震慑她。
　　她喜欢她红着脸看他，她喜欢他打完篮球来找她，她喜欢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她喜欢他为她放下一切，她是真的很喜欢他，但，她喜欢的是曾经的他。
　　只是后来，他们之间有了争吵。那次，不同于往常，她很久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她怕他离开，她委曲求全，哀求他与她说话，哄着他，尽全力满足他想要的一切，可事情越来越复杂。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争吵，越来越大的性子。温染的闺蜜说，你把他宠坏了。可她还是把他宠着，她只得把他宠着，她怕她的爱葬身沧海。可最终，她终究还是等来了他的辜负。在那一瞬间，内心的脆弱不可控制地散开。
　　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决定不再爱他了。当她看到尚荣的手覆盖在别的女生的手上时，她要放弃了，很坚决的。
　　突然闯进来的人，也就突然消失了。

　　尚荣眼神呆滞，眼球充血，麻木地走回了公寓，屋内没有了那名女子，他蹲在门口，一点一点捡着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尚荣没有找到她，不知是真的没找到，还是有意胡乱地跑。他只知他的心很乱，很乱。他很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啊。
　　呆滞在搞鬼，血液在流淌，一点一滴染红了视线。

　　角落里，温染瘫坐在地上。行李随意地搁在旁边，孤零零的。
　　这时，电话响起，她湿湿的手摸着口袋，颤抖着拿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小染，你到哪啦？”室友白风絮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小染？小染？”长久未听到回答的白风絮，疑惑地叫她。
　　“你来接我，我在山海街道……玉林路。”温染的哭腔让白风絮的心一紧，白风絮连忙挂了电话，拿了个钥匙便往外面冲。
　　温染的手机跌落在地，她摸索着身上的纸巾，擦了流，流了擦。

　　白风絮一路开得急躁，骂着闯红灯的行人，超越一辆又一辆车，停在玉林路边，拉开车门，就冲了过来。
　　白风絮用双手扶起温染，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擦去她脸上不知多少层的泪水，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中，抚上了她的背。
　　“这就回去。”白风絮缓缓地说。
　　“好。”
　　车内，温染把头撇向一边，无神、无助、沉重席卷了她的整颗心脏。
　　窗外烧焦了的树影飘过，道路间的隔栏飞快地向后，像一群犯了错的小孩，颤抖地躲避父母的视线。
　　“怎么了？”
　　“他劈腿了。”
　　白风絮朝着方向盘就是一拳，“靠！？哪来的野猫？早就知道他不是人，分了好分了好，省得他老是祸害你，我都看不下去了！”
　　“没事没事，咱不难过啊，咱回寝室。”
　　“好。”
　　白风絮也很怕，怕温染出什么事。一路上她一个劲地说，想让温染好一点，她不是不知道尚荣那个人渣，她只是听到温染说尚荣劈腿后，很想手撕渣男。

　　白风絮在安大女寝门口停了车，开了门抢过温染的行李就拉着她往楼上走。黑色的裙边擦过白色的墙壁，带起一阵风。
　　一路无人。
　　温染一回到寝室，便冲进了厕所。她冲湿面庞，揉揉眼睛，擦干，冲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眼睛底下肿了一小圈，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变化，一路上温染忍着眼泪，鼻尖上的红色已经褪去，只是眼神充斥着悲伤。
　　白风絮一愣，很快便恢复过来。其他室友作询问状，看着白风絮。她们来不及看清温染的脸，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白风絮刚要说话时，温染出来了，白风絮又一愣，去倒了杯水给她喝。
　　温染接过水杯，脸上的泪痕已经消失，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小染，欢迎回来哦。”夏清欢看着她。
　　“真是好久不见你了，好热啊，我都快热死了，都是汗。”温染抓了抓散落的长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笑着说道。
　　“对啊，还好寝室开了空调，我一进来就不想出去了。”夏清欢回答道。
　　不过白风絮可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她把温染的行李推到她的床边，脑子乱，手不乱，安安稳稳地安定了她的行李，转过身，待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温染径直走向床边去拿自己的行李，开始整理。

　　伤春悲秋不如享受春秋，温染这么想着，便爬上了床，准备睡一觉。
　　“我去睡一会，飞机时差还没调过来呢。”温染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着。
　　“去吧去吧。”夏清欢说。

　　醒来已是晚上，是很安静的夜晚。月光从窗口照进来，给黑暗的寝室增加了一分凄凉。
　　终是抵不过万千记忆，情绪渐渐泛滥上来。
　　她需要疗伤期。
　　她不是放不下他，她只是放不下自己为他做的所有努力。
　　温染尽了全力去和尚荣恋爱，私自咬定终身，独自攒了满满的失望。
　　可是现在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温染睁着没有办法闭上的明眸，拿出电脑，插上耳机，打开了《梦境》。这个游戏她玩了两年，技术精湛到没话说，全国排名也是厉害，是第四名。高三开始玩，大学又有了新的玩伴，就是白风絮和夏清欢。另一位室友只沉迷于画漫画，叫纪遇，也是大神级别的人物，阅读及销量是全网排名前列的，只是除了寥寥几人，没人知道这尊大神是谁，她的漫画迷从来只是想象她的样子，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但这也影响不了她的漫画销量。
　　温染登录了她的账号，开始了日常任务。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世界”框框，一条条的话语不断出现，让她眼花缭乱。
　　“世界”【漆黑空心】：求组队，求组队！
　　“世界”【天长地久没多久】：别想了，第一肯定又是肃杀啊。
　　“世界”【大风大浪】：大神是真的厉害，有次我偶然见到了他的操作，简直神仙级别！
　　“世界”【一暮色一曙光】：走走走，组队组队，一起看大神！哈哈哈，我要录视频！
　　……
　　嗯？枉然肃杀？全国排名第一的人物？她从未在游戏里见过他，也未曾留意他，但总免不了道听途说，所以温染知道，这是个大神。温染继续做着任务，有时又去打个怪，一路上走走停停，果然她还是喜欢虚拟的景色，特别是在这款游戏里。
　　那里的霞光是她未曾见过的，它有独属于它的那份清淡。日出日落以及春夏秋冬，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她只有在那儿，才能感受到心灵的绯红。
　　她真想认识认识这个设计游戏的人。
　　时间过得也不算很慢，大白天和往常一样，酣睡之后，匆匆忙忙赶来陪伴我们。
　　早上的第一抹阳光打碎了优雅的彩霞，温染也扛不过疲倦，沉沉地闭上眼睛。年级第一的夏清欢捧着书去上课，白风絮在床上刷着微博，纪遇还甜甜地睡着，做着美梦。

　　下午，温染眨了眨红肿却不失精工雕琢的双眼，她坐起，向下一瞥，便看到白风絮正在玩着《梦境》。
　　“哟，大清早玩游戏呢。”温染调侃着。
　　“太阳都快下山了，姐妹。”白风絮带着浓浓的青岛口音回答道，头也没抬，继续操作着手头的鼠标键盘。
　　“心情很不错嘛，嗯？来跟我组个队。”白风絮接着说。
　　“诶诶诶，知不知道我还在失恋期啊？”温染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洗漱了。白风絮勾起了嘴角，心情不错就好了。

　　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爱的只是消失了的、记忆里的那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