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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关于那颗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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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较远些的路边,这几个家伙,还是不喜欢将车规规矩矩地停在停车场。大鹏去开车,李维潼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蓝旗也上了车,孝禹帮我放好行李,也钻了进去,等我上车的时候,发现七座的商务车,已被占得满满的。
孝禹坐在第二排,他旁边的位置被放上了我的背包和他的双肩膀,蓝旗坐在最后一排,旁边空着两个位置。
如果我此刻去将孝禹旁边的背包搬到蓝旗的身旁,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侯,大鹏不耐烦地来了一句:“伊凡你快坐后面去,这个地方只让紧急停车,我们得赶紧走。”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蓝旗的身旁。
我特意在我与他之间留了半个座位的距离,这样最为妥当。谁知他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还是会在颠簸或是拐弯时撞到我,有几次,他的肩膀也不小心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似乎也觉察到了,索性不再玩手机了,把头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如此一来,我可以偷偷地看着他了。
他的发型有所变化,有些平头的感觉,但又不完全是。这回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与鬓角,更增加了一丝丝被岁月磨砺的韵味。原来这样,也挺好看。
“伊凡,你昨晚在飞机上一定没睡好,我先把你送回酒店,你先去补一觉,倒倒时差。等稍晚点,我们再来接你一起吃饭。”大鹏边开车,边侧着半张脸跟我说。
“哦,好啊。”我确实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头还是很痛。
车窗外的风景很好看,很快便吸引了我的注意。还是那纵横的立交桥,蜿蜒排列,满满的车流,两旁高楼林立,一切如初。只是楼更高更密了,诚市的色彩更加绚丽,人文气息更加浓郁。比起芬兰的小城镇,这里显得喧嚣而烦闷,烟火味重些,却令人的心莫名的踏实。
孝禹的问题打破了车里的沉静,他侧过头问我,“伊凡,听说你在北欧读博,学的是什么专业?”
“生物信息技术,基因方面。”
“你在国外混的不错,这十年杳无音信,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能说出这样犀利的话,非李维潼莫属了,他的话从前排冷冷地传来,好在我早有准备。
“嗯,我们学院与国内的研究所要联手搞一个课题的研究,我刚好被派回来了。”我的撒谎功力真可谓炉火纯青。
“对,我上次碰到他时,他也提起过,不过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哈哈……”大鹏的圆谎技术也是一流。
“这样啊,我说的吗,不然你怎么舍得回来?走的时候那么……”
“那个孝禹呀,你帮我看一眼导航,我好像开错方向了。”大鹏是故意在打岔吧。
“你不是说你认路吗?真是的……”孝禹又是一阵埋怨,真是苦了大鹏了。
“伊凡呀,你的专业貌似与孝禹的很接近,他是学医的,也在读博。”大鹏果断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我突然想起来,少年时的蓝旗和李维潼年轻气盛,总是忍不住出手打架,脸上经常带着伤。每次都是孝禹帮着涂涂酒精,包扎一下,这回也算是乐得其所。
“伊凡,我对基因方面很感兴趣,我们有时间可以好好探讨一下。”孝禹直接回头对我说,他的镜片有些反光,我虽看不清他的眼睛,却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对我的接纳。我们这几个,只有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有学问的样子。
我笑着点头。
“大鹏,你走的对,前面右转就行。”孝禹又回头伸着脖子对大鹏说。
“好嘞,伊凡,你知道我们几个谁混的最牛叉吗?”大鹏拐了个弯,继续这一话题,带我快速与大家熟络。
“不清楚啊?”我下意识地去看蓝旗,想必大鹏口中的人应该是他吧。他还在闭目养神,或是故意不想看我,或者根本就懒得看。
“哈哈,这还不好猜吗?当时是老潼(李维潼的别称),这货已经混到组织部去了。”不用想,坐在前面的李维潼一定在用眼睛狠狠地剜着大鹏。
也难怪,李维潼家里是世代从政的,并且很有来头。
“那很好,我们已经百花齐放了。”我笑着接过。
“现在啊,就属哥们混的最惨,以后就等着你们资助了。”大鹏叫苦连天。
“闭嘴吧你……”蓝旗和李维潼异口同声,看来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蓝少可谓风光无限,又是福布斯榜,又是订婚的,伊凡你听说了吧,他跟洛洛订婚了。”大鹏真是豁出去了,估计停车后必遭蓝旗一顿暴打。
我再次用余光瞥他,他已将眼睛微微睁开,看来大鹏的话题,扰了他的清梦。
“洛洛你还记得吗?路易斯的校花。”大鹏再一次地提醒了我,那个即将与蓝旗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
“当然。”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很平常,可是胸口,却有一丝丝的堵。
“政治联姻吗?最烦这种了。”李维潼又开始怼天怼地了。
“不会吧,洛洛不是一直在和蓝旗处吗?”孝禹反驳。
一直在一起吗?我的心口好似有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因为是她,所以我才同意的。”这话是蓝旗说的,因为洛洛,他睁开了眼睛,参与了我们的谈话。因为是她,所以他才答应的这场政治联姻?还是说,是心甘情愿的结婚,是因为爱情。
有酸苦的味道从我心底泛上来,卡在了喉咙,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就这样在喉头处泛滥开来,弄得整个口腔内也是酸苦的。奇怪,我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这是要干嘛?时至今日,我还有这份酸溜溜的资格吗?我苦笑数下,无论怎么样,只要他好了,我心头的罪孽感才能减退几分。
蓝旗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用修长的手指扒开糖纸,将糖送入口中。他还是改不了爱吃糖的习惯,记得最初相识的那一次,也是……
“蓝旗,你又晕车了?晕车还不挑前排坐,真是活该。”
“金鹏宇,你给我闭嘴。”蓝旗气急败坏地朝他吼。每到忍无可忍的时候,蓝旗才会唤他大名。大鹏贤弟,您自求多福吧。
我到达了酒店,大鹏和孝禹帮我把行李搬下车,他们跟我一起办理了入住,简单嘱咐几句,我便让他们上车了。这次匆匆的见面,我受到了太大的震撼,需要好好的平静一下。
我用房卡开门,而后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来不及整理一下随行物品,我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真的好累,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除了舟车劳顿,还有刻意的伪装,我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沉重的苦闷,一半又是充满期待的甘甜。我成功地见到了蓝旗,他还如初见般美好,甚至更好一些,完全看不出抑郁的样子。
他的轮廓就在天花板上飘啊飘,我伸出手,将手心手背看得真切,做出了悬空拉手的动作,就像我们曾经手拉着手一样。
我又将手指抚上嘴唇,嘴唇有一些干裂,但依旧很柔软。今天他又吃糖了,我还记得那颗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为什么每次提到蓝旗请我吃糖,他的表情都会那么奇怪。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低血糖晕倒在他身上。他被撞破鼻子时,刚刚含了一颗棒棒糖。因为他在爱尔兰上学时染上了吸烟的习惯,所以每每犯烟瘾时,都需要含一颗糖。
我突如其来的晕倒,令他们措手不及,蓝旗将我放倒,一边让我枕在他的臂弯里,一边用另一只手捂着稍稍流血的鼻子。
大鹏忙着给我掐人中,然后就在我旁边不停地碎碎念……孝禹应激性地大喊一声,“这症状应该是低血糖,快给他吃糖。”
接下来,蓝旗便把自己刚刚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去的棒棒糖,成功地塞到了我的嘴里。
感谢他救了我一命,令我获得了新生。
我总是会反复分析,自己是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几张缤纷的面孔,带我走出了那段青涩的阴霾。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直到傍晚六点左右才起来,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有些头晕。我从背包里抓了一个小面包吞下,喝了几口水,觉得不那么饿了,就去冲了个澡。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才听到手机在响,连忙去接,没有任何悬念的,是大鹏。
“兄弟,时差倒的怎么样了?晚上出来喝点,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我应了一声,大鹏挂断了电话。
我用吹风机将头发吹成半干的状态,去皮箱里找衣服穿,来时的衣服也该换换了,而且每每面对他,我都异常重视自己的形象。
我一直不擅长穿着,都是随便抓起一件就胡乱穿上,衣服也是少的可怜,所以当我把箱子里的所有衣服都摊在床上时,脑子里不禁泛上来三个字:穷酸相。
这个名头伴随了我若干年,我现在才体谅了当初给我起绰号的同学的用心良苦,他真的没有敷衍我。我在一件件素净的T恤中找了一件偏休闲风的白衬衫,配了条黑裤子,我觉得黑白的搭配,什么场合都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