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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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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叼着自己的一缕栗色发丝,深碧色的眼睛焦虑地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她听见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嗒嗒轻响加剧了她心中的不安。却也生出些矛盾的期待。十指绞扭在一起,病床上的细瘦大腿隔着有些破败的玩具熊紧贴着胸前的肋骨。
“你好呀,年轻的小姐。”突兀的声音令她下意识地转头。在床头,她看见了笑嘻嘻的少年。
她盯着那双美丽的墨色眼睛,看见了隐藏在之下的血腥的红。
是恶魔。她告诉自己。是曾在人间的恶魔。
年轻的恶魔伸出手,轻轻扯出那缕头发,托腮看着她。
门外的脚步声仿佛已经消失了,空旷苍白的病房里只听见她的呼吸声。
于是恶魔咧开嘴笑了,“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哦小艾玛,怎么不出来呀。”他看着她的眼中的惊恐慢慢褪去,到最后变成了狂躁的恶意。
“怎么了呀?打算又跟之前一样,待会儿替小丽莎受苦吗?哎哎,还真是可爱呢。”
“你想怎样?我可是在保护这个蠢货啊,别来妨碍我!”蜜糖般的声音染着些恶狠狠的语气。
被对待的少年只是耸耸肩,“嘛,只是想把你关起来一会儿――没办法,你的出现会打乱我的计划,重新策划很麻烦的!”说着,他的手指弹上小姑娘的额头,无视那双眼睛里逐渐散去的不甘和怒意。
“放心放心啦,不会太久的。”
“你还要感谢我哦!到了那天,这副身体就完全属于你了。”
“至于小丽莎――嘛嘛,善良的女孩必须要离开这个地狱才行的。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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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亚推开门,看见了那个坐在病床上发呆的小女孩。
“嗨,亲爱的。”她柔柔笑着,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今天过的好吗?”
女医生伸出取下白手套的手,轻轻牵起女孩的手。
女孩的手瘦小而布满伤痕,这让莉迪亚心揪了一下。
这是第一个在圣心医院接受电疗的患者。
她还是个孩子。
——“莉迪亚,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师,可不能太过心软。”
——“琼斯医生,你要相信我,毕竟我们,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患者有较为严重的妄想症和恋物癖,如果通过电疗得到缓解或根除,身为主治医生的你也会名声大噪。你认为如何呢?琼斯――小姐……”
多么讽刺。
身为一个医生,她首先要顾及的,居然是医院的名声。
可是我没有办法。她这样告诉自己。自己学医并没有得到家族的同意,要想拥有自己的私人诊所,她只能这样,接受院长的邀请,“互利互惠”。
“没事的哦,” 莉迪亚将丽莎带到电疗室,在女孩踌躇地扒着门框时,露出惯有的微笑。
对不起,丽莎。
“Lydia will always stand by Lisa forever and ever。”
请不要原谅我的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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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
新开的诊所里,直至深夜也会有病人光临。
无一例外都是年轻的,甚至算得上稚嫩的女子。有的脸上画着浓妆,有的衣着不凡。可最后都是捂着腹部,脸色惨白,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出诊所。
成立自己的私人诊所之后,院长一直都在帮自己介绍“生意”。一开始莉迪亚没有打算接受,可是看见院长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明白,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些抚摸腹部的女人都是做足充分的心理准备才做手术的,所以在她们的脸上,只有麻木和冷静。她们好像真的己经不再后悔。
虽然在她们转身离开时,莉迪亚会看见微微湿红的眼眶里的那滴泪水。
莉迪亚的心渐渐硬了下来。她知道这些女人,或这或那的理由让她们不得不舍弃腹中的孩子。
“我么,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这小家伙的爹是谁。”今日最后来的是个风尘女孩,浓妆都遮掩不住她眉间的稚气。
“她生下来可怎么办——嗯嗯是的,我觉得应该是个女孩,因为这一个月里,她都好乖。”说罢她还抚上小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如果没有浓妆,这应该是个清秀的姑娘。
“但我不能留她。在妓||院,孩子还小的时候会被打骂,即使能够活到长大的那一天,怕是也走不出那里。我不想让她再活一遍我的一生。”
“其实这件事开膛手也可以完成。可那样的话,我的小家伙就连死掉也会备受折磨吧?”
“所以,拜托了,医生小姐。”她坚定地看着莉迪亚,点了点头。
路是她们自己选的。莉迪亚想。总有人要去做这种事。
至于院长,他没有参与过一次手术,这也是莉迪亚的意思。
无论他是个怎样混蛋的医者,他也是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仁慈的上帝,请看在您那无知的信徒救人无数的份上,罪恶由我一人承担好了。
莉迪亚闭眼揉揉眉心。她今夜已执行了三场手术,已觉有些乏力。打算收拾好药具便休息,却在收拾桌子的时候顿住了。
那是一条很艳丽的披肩,还有浓浓的脂粉香味。莉迪亚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她看一眼时间,离那个小||妓||女离开只过了不到两分钟。
她刚做完手术,应该没走多远。
叹了口气,她把披肩叠好,走了出去,锁好门,朝那条隐僻的小巷走去。
巷子里的路灯早就坏了,也没人来修,在幽幽冷夜中显得有些可怖。身为曾在停尸房里守过夜的医生,莉迪亚自是不怕。衣兜里还有手术刀,执行过多次手术的她很清楚大动脉的位置。
哪怕是遇上开膛手。
莉迪亚停住了脚步。
要是真的遇上他,她又能怎么样?
例如现在这样。
莉迪亚对血早已熟悉了,刺鼻的血腥味儿来自躺在地上的已没有生息的女孩。她的腹部有一条很长很宽的伤口,甚至是覆在那条窄窄的伤口之上。
她僵硬地抬头,注视那个人不紧不慢地靠近。薄薄的雾遮掩不了那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反而勾勒了他的五官。她看着他用丝绢擦净了匕首,收回了大衣里。
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脱帽,行礼,连带着嘴角的微笑和礼貌的问候。极致温柔有礼,又极致冰冷疏离,只一句话就令她坠入冰窖。
他说,久违了,琼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