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不归》无有归期

6、归去

　　最终，还是阿婆先服了软，先开了口：“阿灵啊，这事我们明天再说，你先送苗苗回去，这天晚了，你刘爷爷该担心了。”
　　江又灵抬头，张了张口。
　　“上次请假也是人家苗苗帮你请的吧？”阿婆先一步打断了他，有些严厉：“人家今天还专门给你阿婆送吃的，你不谢谢人家就算了，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去！”
　　边上的刘苗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黎奶奶，就咱们两家的关系，江又灵还用得着和我客气？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就咱们这镇子，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能有什么事！”
　　“那可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苗苗你可是女孩子。”
　　刘苗听的差点忍不住撇嘴，她觉得就算遇见劫色的，江又灵指不定比她危险。
　　“况且，”黎家阿婆这时指了指旁边的果篮：“这可是苗苗你先跟我客气的！”
　　“真是的，来看黎奶奶还带什么礼物！”
　　刘苗被怼的无话可说，只能讨饶的嘿嘿笑两声：“不了，黎奶奶你还病者，还是让江又灵陪着你吧。”
　　“哎哟。他都陪着我好几天喽，我看他都要看腻喽！”
　　刘苗嘴角抽搐，谁能看江又灵看腻啊！
　　老人露出露出少女般狡黠的神情，朝她挤挤眼睛，轻声说：“我就是怕他闷着啦，你就当帮奶奶把这家伙拖出去走走，好不好？”
　　其实江又灵又哪能听不到。
　　刘苗无言以对。
　　可话都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拒绝了，只能看向站在一边的正主。
　　江又灵无奈，明白阿婆铁了心，于是只能点了点头。
　　就像阿婆不舍得拒绝他的任何要有，他也一样，拒绝不了阿婆。
　　刘苗夹在中间一脸尴尬，咧着满口白牙跟黎家阿婆道了个别，遍跟着江又灵走出去了。
　　事实上，她心里嘿嘿嘿几声，还有点小期待。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享受呗~
　　毕竟暗恋。
　　镇一中，哪个女生不暗恋江又灵。
　　……
　　白汀河的河水静静地淌着。
　　河岸上，刘苗看着前面脊背挺拔的人影，心里叹了口气，毕竟白衣少年啊。
　　这个人，几乎满足了青春期少女所有的期盼，是她们心中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影子，属于白月光成精。
　　行走人间，注定多年以后，成为日记里的那个人，锁在柜子里的那张泛黄照片，记忆深处最纯洁的昨天。
　　她这个青梅竹马也免不了俗。
　　江又灵察觉到她的速度慢了下来，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心不在焉的人。
　　这姑娘已经落后十来米了。
　　他并不说话，只是停下脚步等她。
　　少女反应过来，小跑着赶上去，仰着头看向路灯下的少年——的脸。
　　这条路上少见的路灯中的幸存者，斑驳的烤瓷缸盖下，发黄的灯泡不时闪几下，几只苍蝇围着灯泡打转，不时撞到灯盖上，发出清脆的“噔噔”声。
　　喝水印着这光，粼粼的像印了一轮月。
　　她看着光里的那张脸，心脏像那两只无头苍蝇，碰碰撞着南墙哀嚎——
　　这谁顶得住啊！
　　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嘿嘿傻笑：“不好意思啊，刚才想事。”
　　她总是观察着男生处哥们的方式和他相处。
　　说话大大咧咧，举止不拘小节，做事义气豪放，女生们甚至让她帮忙递情书，所有人都觉得他俩是单纯关系好的发小，是哥们。
　　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河滩往家的方向走，就像以前无数次，在上学放学路上的来回。
　　可是，每一句大大咧咧的对话背后，都是小心翼翼的斟酌，每一次勾肩搭背的接触里，都是不见天日的窃喜，每一次递情书的打趣，都是酸苦交加的折磨。
　　她从没想过要告白，就像一中的女生们，没人想过真的能和江又灵在一起。
　　刘苗低头看了看自己又黑又瘦的手臂，和锁边脱了线的T恤，轻轻的笑。
　　配不上啊......大家都知道的配不上。
　　所以，做朋友就好，她怕连朋友都没的做。
　　......
　　两家就挨在隔壁。
　　江又灵和刘家姑娘到了别，到门前的桃树地下仰着头看，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隔壁刘老头大声嚷嚷着“乖孙、饿不饿、怎么才回来、瘦的像猴儿”一类的话，屋里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橘色的。
　　真暖啊。
　　他回头又看了眼，转生去开门，树上的桃真的熟了，他要拿簸箕给奶奶摘桃。
　　叮呤当啷的铁索开了，门吱呀一响，屋里有个小小的黑影，轻盈的从刚开的门缝里钻出来。
　　“喵~”
　　江又灵一惊，低下头，杂色的狸花猫已经靠了过来，用毛发蓬松的身子来来回回的蹭着他的裤脚。
　　他蹲下身去，伸出手轻轻挠它的下巴：“回来了？”
　　“喵~”
　　狸花歪过头，蹭了蹭他的手背。
　　小家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翻院墙也要自己溜出去找吃的，有时候一连几天见不到影子。
　　即使她已经是个九岁的老少女了。
　　这是黎家的一口子，江又灵五岁的时候，阿婆在雨里把这只还没断奶的小狸花抱回来，然后，她陪着江又灵一起长大，到现在，已经过了九年。
　　狸花的脸庞不像同族一样尖，这是个圆脸的美人，她拥有一双极漂亮天真的翠绿眼睛，即使已经是个老太太了，依然清澈见底如少女。
　　狸花没有名字，乡下的猫狗，哪来的名字。
　　阿婆叫她的时候，总是唤着：“咪！咪！”
　　那时，她总是乖巧的靠过去了，围着阿婆打转儿。
　　而江又灵。
　　他话少，和一只猫在一起的时候，话更少。
　　但狸花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愿意亲近江又灵的动物。
　　世界上，只有这一只猫会亲亲密密的蹭他，会对他耍小脾气，会温柔的回答他。
　　也许猫似主人。
　　狸花和阿婆，有时候像的要命。
　　别的动物精怪，总是都对他一副又敬又怕的态度，想要靠近，却都不敢靠近。
　　“阿婆病了，等一会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一直粘着他蹭的猫突然停下来，声音也不见了，翠绿的眼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凄凄惨惨的咪——了声。
　　她来回走动着打圈圈：“咪——————”
　　她回头看他，眼睛里仿佛有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