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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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辛泠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浅，极不安稳，过了不过个把时辰，她神情恍惚地坐起身，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醒了？”，任辰予从窗边走过来，“可是做噩梦了？脸色这么难看。”
“任辰予。”
“嗯？”
“我害怕。”
“我知道。”
任辰予把辛泠搂在怀里，抚上她的背，“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仙界想就这么灭了我云梦泽也不是易事。”
“你知道仙界为何要出兵云梦泽了吗？”，辛泠坐起身。
“要挑起战火总得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居然说因为云梦泽出现了军队，怕我们再发展壮大祸及天下才出兵的。”，任辰予冷笑一声，“仙界的虚伪可见一斑！”
辛泠听到这里，如遭雷击，一脸惘然地盯着任辰予：“可是，建立军队的初衷只是为了维护云梦泽的治安啊。”
“要发动战争总需要理由，无论这理由能不能经得起推敲。”，任辰予一脸不屑。
辛泠低下头，心乱如麻，一时间不安、惶恐、自责全都涌了上来，情绪太多，来不及反应。
任辰予见她脸色惨白，轻轻说道：“辛泠，你该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即便没有军队，只要我这个魔王一日在世，仙界便一日不会放过云梦泽。”
辛泠抬起头，任辰予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仙界要的从来都是群龙无首的云梦泽，魔王临世一日，战争便不会停止，我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辛泠心里酸涩一片，扑过去环着任辰予的腰，仿佛这样才能从他那里获取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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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累日不歇，魔宫越发繁忙。
任辰予不准辛泠走出魔宫，自己却每日上战场前线冲杀，每每回来，具是一身肃杀之气。
这个世界，术法和灵力便是力量，站在顶峰的那几个人，足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成千上万的普通修士。
云梦泽避世安逸了上万年，修为高的并不多，任辰予的魔王之力是云梦泽最锋利的尖刀，他需要时刻身先士卒。
辛泠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此刻劝阻不得，只能替他多准备些护体的丹丸，只是如今二人修为差距过大，那些丹丸对任辰予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功效不过尔尔。
不过总也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刚好令她从一团乱麻的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辛泠擅长的毒方对仙人们无效，但爆炸类的丹丸还是可以在战场上制造不小的混乱，因此她自战事初起，便日日泡在丹房中。
另外，伤员们的救治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辛泠的肩上，云梦泽缺医少药，辛泠的半吊子救人之术在这里能起大作用。
她在丹房旁征用了一间大殿做医药堂，所有的伤患直接送到此处，她和宫中的医者负责照料，就这样日复一日，辛泠每日不是在丹房炼丹便是在医药堂救人，忙得脚不沾地。
任辰予在云梦泽结界之外厮杀，回宫后不是在大殿议事便是在书房，两人都很少回寝殿，难得碰面。
辛泠偶尔想他，总觉得这日子像是一部荒诞剧，前一日还风平浪静，似乎一眼便能万年，后一日却风云突变，看不到未来。
饶是辛泠从不出宫，也能感受到战事日益吃紧，魔宫中的精壮年少了许多，更多的伤患被送进医药堂，宫内的气氛越发压抑。
她逃避般不去询问，送去战场的丹丸却越来越多。
“辛泠大人！辛泠大人！”，这日辛泠正在丹房中烘制草药，却听到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喊传来，她心脏猛地一紧，冲了出去。
“何事喧哗？”
“辛泠大人您快看看，这位妖族将士可是您认识之人，他之前一直唤您的名字。”
辛泠走上前去，躺在治疗台上的人衣甲破败，露出一片血肉模糊，仅余的一条胳膊无力地从台上耷拉下来，鲜血顺着臂弯蜿蜒到手上，像是锈红的溪流，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她俯下身，把头靠在那人的旁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辛……”，台上的人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却仍慢慢失了焦距。
“嗯。”，辛泠攥紧拳头，拼了命止住浑身的颤抖，“绿和。”
“我……走……”，台上的人再无声息。
大滴的泪珠砸下来，砸到绿和满是伤口的脸上，辛泠忙伸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尽，她终于无力地瘫坐在石台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骨肉灵魂皆抽身离去，只剩一副皮囊。
一位宫人急急走过来，见她这般，又停了下来，踌躇不敢上前。
“怎么了？”，辛泠抬了抬眼。
“大人，丹炉冒了烟，还得请您去看看。”
辛泠微微点头，想起身却一时无力，宫人连忙过来相扶。
众人见辛泠脚步虚浮地进了丹房，很久都未曾露面。
宫人们十分焦虑，不过幸好丹房门没有关严实，他们不时前去探看，见辛泠一如既往地忙碌着，稍稍安心。
只是偶尔四目相对，仔细的宫人便能看见辛泠那双眼睛，像是有光芒消失了一般，只余一片空洞。
这样不舍昼夜忙碌的日子似乎无穷无尽，辛泠知道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她只见过任辰予两次，而两次都是说不上几句话便被叫走。
任辰予消瘦了些，杀伐之气益重，一双赤瞳里随时都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辛泠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这日，魔宫又晃动了，近些日子，这样的情况与日俱增，辛泠听任辰予提起过，说是混元阵法遭到仙人破坏，魔宫的最后一层护甲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辛泠感觉自己每日都是在苟延残喘。
“辛泠。”
她回头，幽岭站在身后，表情纠结。
“你怎么来了？可是治安队出事了？”
“我需要更多人手，你这里的轻伤员，我能带走吗？”，幽岭神色晦暗，话说出口便像是后悔了一般，不敢看辛泠的眼睛。
“我明白的，稍待片刻，我给他们配些丹丸随身带着。”，辛泠转身，在一堆屉笼中翻找。
“仙界是增兵了么？”，辛泠没有回头，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些。
“是，又增派了三千仙兵，而且这次带队的仙将据说是上古战神。”
辛泠翻找的手一抖，一颗丹丸掉在地上，幽岭上前俯身捡拾，起身时便对上了辛泠那双慌乱的眼睛。
“辛泠……”，幽岭从未见过这样的辛泠，一时无言。
辛泠深吸了一口气，“绿和已经没了，你要好好的。”
“嗯，你也一样。”，幽岭拿着辛泠递过来的一包丹丸，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刚走了两步又猛然回身，拍了拍辛泠的肩膀。
辛泠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只是这笑意太浅，没来得及漫进眼底便消失了。
作为一个和平年代出生在和平国家的人，辛泠从未经历过战争。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之后过的也是风平浪静的日子，所以当这个世界掀开平和的假面，露出狰狞的獠牙时，辛泠便被那血淋淋的场面震慑住了。
她努力强撑了这许多时日，也不知道还能撑到哪一天。
没想到那一天很快便来了。
那是一个黄昏，想必是经历了一场异常艰难的交锋，魔宫中的伤患陡增，辛泠站在满是残缺之人的医药堂中，听着哀嚎声逐渐变小，后来便只剩一片死寂。
空气中像是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地笼住了辛泠，她觉得呼吸困难，似乎连站着都需要拼上全身的力气。
但她依然木然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炼丹，制药，照顾伤患……
直到看到仓仓和卫之敬的尸体。
“辛泠大人。”，抬着尸身的士兵轻轻唤了一声，又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得太清，似乎是在说仓仓出宫去给卫家兄弟送些东西，结果……
辛泠摆了摆手，看了眼仓仓，步履蹒跚地离了医药堂。
她走进内殿，穿过曲折的回廊，站在天井中，抬头看那一方天空中，漫天赤红色微光中巨大的黑色裂缝。
随后便失魂落魄般进了寝殿，紧闭房门。
片刻后有焦急的宫人在门外轻唤，没有回应，只能转身离开。
“辛泠大人，又有大批伤患被移送到医药堂了，还得请您出来主持救治啊。”，有医药堂的医者在门外低声求见，依然得不到回应。
“辛泠大人，第一治安分队首领受伤，请您出来看看吧。”，有身披铠甲步履匆忙的士兵急急地敲门，然而门内像是无人般，一丝动静也没有。
她该出手救治的，尽管她不善救人，但在这里，在这个她一手建立的医药堂，她是此刻最应该站出来的那个人。
但是如今的辛泠龟缩在寝殿内，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木头人一般。
医药堂内，平日里跟在辛泠身边的医者忙得焦头烂额，受伤的人太多，丹药很快便快要告罄了。
有执法进来询问救治的事宜，一位年迈的医者直起身答道：“还是得请辛泠大人前来，医药堂离了她是不行的。”，说完便是一声叹息。
“如此，我这就去找主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