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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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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办公室,苗邈端正的坐在桌前,贺沅靠在墙边冷排椅上,手中摆弄着手机正在发消息。
“哪里受伤了?拍片了吗?”医生问。
苗邈迟疑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发烧。”身后冷排椅上的贺沅开了口。
五十多的老大夫扶了扶黑色镜框,仔细看了看脸上带有一丝淡红的苗邈,写病历的手顿了顿,缓缓开口:
“贺队长啊,发烧去门诊就好了,我这是骨科啊,你们对待犯人都开始这么不上心了吗?”
苗邈听见站起身拍衣服的声音,紧接着一双手摁在苗邈的肩膀上,他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在贺沅布满胡茬的下颚上,随后那个布满胡茬的下颚张了张说: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这可是我们刑警队新来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上头交代。再说了,主任你看看我们新人的脸,就这姿色要是烧成个傻子,市局那些女人不得手撕了我。”
说完贺沅嘿嘿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坐在桌前的苗邈一呆,片刻后紧跟其后走向门诊区。
街上华灯初上,医院门诊区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小护士,投着粉红色目光看向这边,然后窃窃私语走远。白色的地板上反射着明亮的灯光,苗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有几个泥点是昨天现场的,没有清理干净。
输液器流着冰凉透明的药液,顺着胶管一路流进苗邈的血管,淡青色的血管里埋进去半截针头,剩下半截暴露在外面反射着微弱的光。
苗邈把流速调节器向下滑了一轮,让滴壶里的药液滴的再慢些,贺沅瞧见他这个动作,起身迈着两条大长腿向护士站走去。
不多时,贺沅的大长腿重新出现在视线里,随后一只指尖修剪圆润的手伸到面前,手里拿着一包女生的好朋友——暖宝宝。
“哗啦”贺沅撕开暖宝宝,没等苗邈拒绝,直接贴在他的手腕上。
几分钟后,热度一点点爬满苗邈打着点滴的手,让一直紧绷的苗邈慢慢放松下来,双腿向前伸了伸,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这暖贴可是我出卖色相换来的,别睡觉,好好感受这温暖。”贺沅说。
又是一阵小护士的窃窃私语,在身后不远处响起,苗邈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伸出去的双腿向后收了收,继续闭着眼睛小憩。
大概是药物发挥药效了,苗邈感觉自己开始昏昏沉沉,一度想要陷入沉睡,蓦然间苗邈脑海里又闪过了那个男人的脸。
密密麻麻的冷汗又爬上了苗邈的额头,他猛地睁开双眼,墨色的瞳孔被灯光闪的模糊,贺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几米外,正低声接着电话。
他看向贺沅的方向,拼尽全力去平复自己,怕被别人看出状态不对。
……
“行了,我刑警队这群儿子就够我养老了,你们缉毒队的行动我就不掺和了,只要把胡兵给我看好就行。”
“嗯,我知道……”
“哎你回头别忘了请我喝酒,我们刑警队几十口子都等着你呢。”
“行了行了,挂了,你是啥玩意变得,抠门精。”
……
黑色讴歌RLX在夜幕中风驰电掣,开进一个小区后稳稳停在车位上。苗邈看了看面前这个小区,既不是市局宿舍也不是贺沅家,阖上眼睛,言简意赅的吐了三个字:“回宿舍。”
“回啥回,我明天给张局说声,你住我这就行,宿舍那群牛鬼蛇神不符合你省厅来的身份,这离市局又近。行了下车吧,苗警官,我带你上去我就走。”
贺沅开门后,苗邈实在没看出来所谓的“没怎么仔细装修”,这个没仔细到底在哪里。
和贺沅家截然不同的装修风格,300平的复式小楼里,奢侈程度直飙五颗星。整体房间色调深沉,具有厚厚的年代感,暗红色的家具经过精雕细刻,和商场机器打磨出的家具,明显天壤之别。天花板上木条交替成格行,简单的环形吊灯实木做框,层次清晰。
贺沅把钥匙随手挂在屏风上,下巴扬了扬,说:“家政每隔三天会来清理一次,我很少来住,来的话也是睡楼上拐角那间,这房间多你随便住,钥匙我挂在这了。”
从父母殉职以后,苗邈的生活条件一路下降,在各个亲戚家来回辗转,住的多是小隔间或者沙发,卧底三年的住宿条件虽然好,但起码画风正常。面对这个皇帝行宫般奢华的住宿条件,苗邈生出了退缩的想法,已经准备好随时跑回宿舍。
贺沅看见门口的苗邈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想法,面色疲惫的开口:
“我说苗大爷,我都两天一夜没睡了,您就行行好,快进来。”
窗外的黑暗无边无际,苗邈孤身站在“皇帝的行宫”里,最终迈开步子走向卧室。
贺沅家。
玄关处地面上,鸽血红珊瑚尸体被扫在一起,贺沅站在旁边额角青筋直跳,无从下手清理。两万一克的红珊瑚就这样,又在地面上躺了一夜。
依旧是没有任何新线索的一上午,贺沅双手交叉撑着额头,一言不发闭着眼思虑乱飞。
头颅,躯干,一个在临港市公安局门口,一个在二十公里外工地上。排查重点从周康明到周德,再到胡兵,一圈下来仅仅是帮缉毒大队完成业绩,除了监控器里那个徘徊的雨衣男人,没有一点有利线索。市局宿舍门口的持枪男人又是从何而来,是苗邈的旧敌还是无差别只是针对警察。
为什么没人报警发现周康明的四肢?为什么凶手要把周康明四肢砍下了?
贺沅想到这里,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甲缝中不知道何时藏进了污垢,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指甲刀,正准备把污垢剔除的时候,突然一怔。
难道……是因为周康明挣扎时,抓破了凶手,而凶手怕留下DNA,所以把周康明的四肢藏了起来?!
“贺队!”
米月没有敲门,直接冲了进来,一手撑着门,一手扶着膝盖,足足喘了三四秒,声音还是不平稳:“贺队……一楼……一楼接警大厅有……有个环卫大爷……来报警……他说他捡到……一袋子……胳膊!”
“吱——”
贺沅腾得站起身,身后的椅子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随后手工皮鞋急促的踏着地面向外走去。
一楼接警大厅独立隔间,苗邈已经抱着手靠在墙上,眉头轻皱看着桌上蛇皮袋,蛇皮袋正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臭味。
环卫大爷抱着纸杯,面色如土,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饶是这般年纪,捡到这样装着四肢的袋子,能不心脏病发作倒在垃圾堆里,已经算的上老天爷开眼了。
“马南呢?让他赶紧拎走!摆在那等着加餐吗?”
人未到声先到,贺沅推开门直接坐在环卫大爷旁边,亲切的握住大爷的手,摆出一副高层领导慰问基层的态度,声音缓和:
“大爷,我是市局刑警支队长贺沅,您别怕,相信人民警察会保护好你的!感谢您愿意配合我们,能说一下,这袋子……嗯……这袋子垃圾从哪里发现的吗?”
大爷明显被贺沅稳住,抖如筛糠的手慢慢平复下来,干裂的嘴唇抿了口水:
“俺在那个……城北你知道吗?警察同志就是在城北……快拆迁那片……,俺扫完路以后走那边……俺就看到有几个塑料瓶子……一个瓶子两分钱啊……警察同志你可能不知道……这一分钱也是……”
贺沅被大爷的两分钱塑料瓶子搞的不耐烦,不知从何开口。
“说重点。”靠在墙上的苗邈瞪了大爷一眼。
大爷饱经风霜的脸颤了颤,缓慢的看了贺沅一眼,神情委顿的说:
“那路口有个垃圾桶……俺就在那看到这个袋子的,就放在垃圾桶旁边,俺以为是谁掉的俺就打开了……”
“哪个路口?”苗邈继续开口。
“就那个拆迁那片,有一家台球馆就在旁边那个巷子里。”
“告诉别人了吗?”
“没有没有!这种事俺哪敢说……吓死个人嘞……这以后……”
大爷还没说完,贺沅已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隔间里剩下大爷和苗邈。大爷偷偷看了墙边的人,心想这是个啥人啊,咋看着比那个队长还吓人。
“葛东杰!叫上技侦痕检出现场!”
“马南你给我回你法医室,这腿儿要不是周康明的,今晚我就把你塞你们法医室冰柜里!”
“米月,把屋里那大爷指纹和鞋印采集下来,送他回去。”
“苗邈呢?”
一秒后隔间门“嘭”的被推开,沙发上大爷打了一个激灵,苗邈看了一眼撞门而进的贺沅,双手插兜绕过贺沅向市局门口走去。
警灯一路闪烁到城北老城区。
痕检员一下车抱着工具箱直奔垃圾桶,台球厅的胖老板正一手夹着烟,另一手向女摆球员臀部伸去。贺沅和几个小警员推门而进的时候,台球厅老板像是受了刺激,肉手直接摁在了屁股上,惹的女摆球员一阵惊呼。
贺沅扭头冲着胖老板一笑:“我说兄弟,玩的够开啊,光天化日下调戏美女。高晨,一会带把这胖老弟局里去,治他个猥亵妇女先拘留上。”
“别别别!警察兄弟!我自己媳妇,这是我媳妇!几位兄弟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胖老板一脸横肉乱晃,带着献媚的表情。
贺沅感觉很受辱:“我这身材我这脸,离出道就差一步,谁跟你是兄弟?别废话了,店里监控调出来,警察办案。”
胖老板带着讪笑搓了几下肉手,对着柜台里电脑一顿操作,然后向后迈出一步,做出一个“太君请”的姿势,准备把贺沅请进柜台。
“技侦呢,全都拷下来带回局里。高晨,带几个人留在这问话,苗邈跟我去垃圾桶那看看。”
这位“太君”最终也没跨进柜台一步,留给胖老板一个挺拔的背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