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三哥的江湖实录》离耳

1、再见白马银枪

　　【第一卷瘦马扬州】
　　第一章
　　1
　　江湖和武林，其实是一个很梦幻的概念。
　　所谓江湖，我向来觉得，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一个人作为游侠，作为隐士，行走四方，就是江湖；十个人组成团体，为生计而谋生，也是江湖，一群人因为某一个信念，聚集在一起，或为名，或为利，更是江湖。
　　江湖更多的是一个概念，没有谁可以把江湖组成一个团体，除了家国的安危。
　　当然，武林更是一个胡扯的东西。所谓武林排名，无非就是一群人在久仰与神交之中，弄上一些虚有其表的排名，至于榜上有名还是榜上无名的江湖人士，谁与谁交过手，只有交手双方会知道。
　　但是，江湖怎样，武林如何，朝廷都不会坐视不管。任何威胁到朝廷的江湖组织，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极力铲除，这就是朝廷的概念。
　　而我们这样的一群人，就是为朝廷的概念而生。
　　所以，江湖非我在，我却在江湖。
　　江湖这个概念，一旦踏入，谁也逃离不了。
　　2
　　纪栽雪匆匆合上了自己的随身笔记，此刻十三弟肖武晨正在客栈前刚刚结好昨日的账单，点好了今日的菜，正在朝着自己走来。
　　进入江南以来，按照纪栽雪的要求，两个人行事低调，既没有随身小厮，也没有地方政府衙门的接待，就连象征自己身份随身的兵刃，也在纪栽雪的要求之下，进行了更换。平常的服饰，简单的行装，在外人看来，与本地人无异。
　　纪栽雪明白，越是知道的人越少，自己的行事就越方便，任务也就越容易完成。
　　已经三十开外的纪栽雪，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将近十年的光景，这十年来终日在刀光剑影中舔血，倒是第一次，他有这样的感觉，这次的江南之行，注定是险象迭生。一向行为处事不拘小节的他，倒是第一次有了这般的小心。
　　肖武晨满脸堆笑的朝着自己走来，纪栽雪很细心地替这位十三弟拉开了凳子，看着肖武晨年轻的脸庞洋溢着自信，纪栽雪在自己的内心又暗暗希望这些感觉都是自己的感觉最好，千万不要成为现实。
　　肖武晨才二十出头，正是有着一腔热血的时候，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年的纪栽雪，不知道为何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年轻人作为自己的副手，对他格外照顾有加。
　　当然，这个年轻人也是没有辜负提拔他的众人，每次有任务总是拼命在前，享乐在后，想要在这个时代建立自己的一番功勋。此次和纪栽雪一起来江南处理事务，一切生活杂务，都是肖武晨自己在鞍前马后的操心。
　　“纪三哥，饿了吧，我给您点了一份好菜，东坡肉。这数日以来的奔波，三哥您明显都有些瘦了！”肖武晨刚刚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和纪栽雪分享。
　　纪栽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眼前的这个年轻副手，然后敲了敲桌子，轻轻地说：“你这小子，也不看看你三哥都长成啥样了，今天的饭菜钱从我俸禄中扣，你这小子，一个月才多少俸禄，别为了伺候你纪三哥，都败光了！别忘了，你还没有娶媳妇呢？”
　　肖武晨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纪栽雪倒过来的茶水，“那好，这次我就不和三哥抢了。”
　　纪栽雪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这家客栈的山野小茶，得到个中自在，他平素就长得很胖，但是总是控制不住嘴巴，贪吃之福，享受口舌之乐，想到东坡肉的肥而不腻，纪栽雪赶紧喝了一口茶水，既是将那即将夺唇而出的口水掩饰住，又是想喝点茶水润润嗓子，清清肠胃。
　　由于自己的职业习惯，两个人在等候饭菜的过程中，还是习惯性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对于他们两的这身打扮，这些普通的老百姓自然把他们当做与普通人无异，因为他们两打扮的实在是太平常了。
　　但是，若是江湖中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两的一举一动，即使外表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住他们内在存在的武学基础，在举手投足之间，是怎么也掩盖不掉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人就是这么无聊，只要是碰到了武学中人，总是要较量一番，争斗个高低上下，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逼迫你动手打斗，武林中大部分的矛盾，大概来由的原因，也是如此。
　　更何况，有着“十三太保”之称的纪栽雪和肖武晨呢？自然是江湖人士争相挑战的炙手可热的人物。
　　世上本无事，庸者自扰之。
　　3
　　这不瞥倒不要紧，一瞥倒还真是有些幺蛾子。客栈西北角的地方，有几个彪形大汉正在那里高声谈论，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一看就是武林中人。几人在那里互相吹嘘，评价着彼此之间的武功如何高人一等，不仅仅在江南可以独步天下，就是在整个大明王朝也可以闻名遐迩。
　　良久，又在那里批判着撰写着江湖桂榜的那群人眼瞎，居然没有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写上去。种种声音，不绝于耳，明显是打扰到了众人的安静享受午餐的乐趣，只是旁边的食客大多是朴实的百姓，面对这些表面上穷凶恶极的彪形大汉，无疑是蚍蜉撼大树，自找死路。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肖武晨年纪轻轻，很明显是被这几个彪形大汉给影响到了。等待饭菜的时间有些漫长，肚子中早就是饥肠辘辘，又被这几个彪形大汉给打扰，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这群人也太吵了。”
　　纪栽雪明显听到了肖武晨的肚子在咕咕直叫，此刻自己不也是有些饿嘛，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肖武晨可能要按耐不住，前去和这些彪形大汉理论一番。江湖人士，哪有什么理论？手中兵器，才是最大的道理。
　　“忍住，别出风头，我们两个人来江南不是来打架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纪栽雪用言语劝慰肖武晨的同时，手也同时按住了肖武晨的手。一则有要事在身，二则对方底细如何，自己两个人也是不知深浅，万一动起手来，谁占优势，谁也不知道，打输了不要紧，要是耽误了自己的公务，那就是罪恶深重了。
　　当然，纪栽雪在这样劝慰肖武晨的时候，自己内心也充满了愧疚，若不是他早上贪睡，肖武晨也不会误了吃早餐的时间。这肖武晨敬重自己的纪三哥，看到三哥没有早起吃饭，自己也不肯去吃早餐。
　　纪栽雪有时候心想：好在纪栽雪自己已经早早结婚生子，否则不知道会不会在终身大事上面，会不会也会影响这位十三弟的观念？
　　两个人继续在烦躁的情绪中等待着饭菜，几个彪形大汉喧闹声不绝于耳，所有的食客似乎都受到了他们的影响，纪栽雪明显感觉到肖武晨的拳头攥的越来越紧了。纪栽雪看了看肖武晨，他的脸上有很多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如果今天不和自己一起，这个年轻人肯定会出手，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条路要走，鲁莽行事，会让他走很多的弯路。
　　4
　　“啪”的一声，像是凭空之中炸出来的一道雷，盖过了客栈里面所有的声音。
　　这一道声音，甚至盖过了那几个彪形大汉的吵闹声。
　　众人顺着传来的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客栈的例外一角，有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青年男子正在背对着别人，这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声音发出来之后，整个客栈立马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只是这个白衣青年男子还是若无其事地和他同桌的几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一起，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品着这山野香茶。
　　百姓总是喜欢凑热闹的，有好事者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的神情，便壮足了胆子朝着前面凑了凑。发现眼前的那个桌子上，已经有个一个深深的手掌印拍在了上面。那几个好事者立刻吓得脚似乎不听使唤，在抱怨着今天是不是出门没有看看老黄历，怎么有这种武功高强的人出现在他们这个山野小镇之上。一阵摸爬滚打，巴不得爹娘多生几条腿，赶紧离这几个年轻人远远地。
　　倒也是正常，享受了这么久的太平日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光景？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平日里面也只是他们茶余饭后听说书人的段子罢了。
　　那几个彪形大汉也停止了自己的“高谈阔论”，终日在江湖上打斗的他们，明显知道这几个人是针对自己的，对于自己的喧闹声表示强烈的不满，这几个人都提着自己桌子一旁的包裹，径直朝着那个白衣少年的桌子边走来。
　　明显人一看便知晓，从这几个彪形大汉的打扮和作风，这包裹里面，一定是兵刃。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在场的所有老百姓，都屏住了呼吸，腿上似乎都被注上了铅块，既是害怕，又是期待，平日里面哪里看过江湖上的争斗，在忐忑不安的内心之中，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心理。
　　倒是纪栽雪和肖武晨两个人，立马神经紧张起来，刀光剑影，甚是无情，出身于官方背景的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如果双方打斗起来，万一伤到了老百姓，他们两个人有义务去保护他们，两个人的手都按按的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次出门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将随身兵刃，藏在了腰带之中。
　　“吃饭就吃饭，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干什么？”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看着眼前这几个瘦弱的年轻人，恶狠狠地说道，“妈的，差点把大爷的耳朵给振聋了。”
　　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能够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这几个彪形大汉自然知道对方武功不弱，但是几个人结伴走过来的时候，看着这个白衣少年十分瘦弱，而且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在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了江湖之中二十岁青年才俊的名字，立马一一排除在外，刚刚几人还是有所狐疑，现在立刻恢复了进客栈吃饭时候的蛮横。
　　那个白衣少年倒是连头都没有回过来，只是慢慢地将自己手中的茶杯给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轻轻地从自己的嘴巴里面吐出来这样的几个字，“大家都坐下吃饭，老板您也安心做生意，我和这几个朋友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大家。”转而对着那几个彪形大汉回答着，“怎么咋，还要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是吗？”
　　这白衣少年的言语之中，明显带着几分挑衅。那客栈的老板知道一场打斗在所难免，心里面已经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在他的客栈里面发生了人命暂且不说，就是打坏了桌子板凳的，要是这几个江湖上的大爷没有人出来赔偿，自己也是要吃哑巴亏的，就算是要赔偿，他也不敢去说啊，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老板只得在心里面咒骂自己的老婆，肯定是上个月去给家里的老祖宗上坟的时候心不太诚，所以今天才开店十几年来，第一次碰上了江湖械斗。
　　倒是纪栽雪听到这白衣少年讲的话，嘴角不禁浮起来一分笑意，他的脑海里面慢慢地浮现出来这样的几个字：白马银枪，鲜衣怒马。“这小子，还是这么冲动！”纪栽雪在嘴巴里面自言自语道。
　　“纪三哥，你在说什么？”肖武晨听到纪栽雪在自言自语，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你放心好了，这个少年我认识，这件事情，不会太糟糕。”纪栽雪笑了笑，拍了拍肖武晨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不用太紧张。然后纪栽雪坐了下来，慢悠悠地拿起一双筷子，加起来一块刚刚才做好不久的红烧肉，送到了自己的嘴巴里面，脸上的表情满是惬意，像是和那些旁观者一样，正在享受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好戏。
　　唯一与其他旁观者不同的表现在于，就是其他的旁观者还带有一些忐忑与不安，而纪栽雪的内心里面，全部都是坦然。
　　“怎么咋，小子，你不道歉吗？就你这把小骨头，大爷我一把就可以把你捏碎！”那彪形大汉听到了白衣少年的挑衅，立马恼羞成怒。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也立马像是变了一张脸，几个人抖动着自己手中的包裹，布条脱落之时，几把明亮亮的大刀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旁观者一阵惊呼，随即所有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但是又是不肯离开客栈，毕竟这样精彩的打斗，即将呈现在眼前。
　　客栈老板躲在柜台的后面，透过一个小缝隙朝着这么看着，他的脑海里面快速的计算着自己的最低损失和最高损失，这一场打斗下来，估计三四十两白银就打水漂了，想到这里，心里面不禁一阵阵心痛。
　　那白衣少年从桌子上抽出了一根筷子，又慢条斯理地说着：“你们都不用担心，我说了你们都不用怕，其他人也不需要上来帮我，我自己一个人能解决。”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对面的几个年轻人说的，又似乎是给纪栽雪和肖武晨说的，纪栽雪的内心触动了一下，心想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也身处这个客栈之中的。
　　那白衣少年手中的筷子在手指间翻转了一下，“要是想打，那就来吧。”
　　几个彪形大汉刚刚还是想把手中的大刀拿在手上吓唬吓唬这个白衣少年，谁知道这个白衣少年立马这样进一步挑衅，顿时几个人都是怒火中烧，手中的兵刃朝着那白衣少年砍了过来。
　　可是，那白衣少年连身子都不愿意转过来，那大刀眼看着就要劈到白衣少年肩膀上的时候，白衣少年手中的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刺了过来，平日里面用来吃饭的一根木棍，在他的手中，却变成了一个杀器，一个利器，连看都不看，就凭着自己的感觉，那一根筷子快速的刺中了彪形大汉的手腕之处，就在那把刀距离白衣少年只有一寸的距离。
　　“咣铛一声”，那把刀掉在了地上，彪形大汉的惨叫声伴随着手腕处渗出来的鲜血，在同一时刻迸发出来。众人壮了胆子站起来朝着这边看了看，只看见那跟筷子已经大概有一寸插进去那第一个要去砍白衣少年的彪形大汉手中，彪形大汉用另外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腕，疼得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肖武晨和纪栽雪同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筷子，这前面是钝头的筷子，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插进一个人的手腕之中，废了一个人的一只右手！且不说这筷子长不过七寸六，这把刀却是足足有一尺多长罢了。就是这筷子是一个木制品，这白衣少年又是背对着别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一根筷子插进这个人的手中。
　　肖武晨和纪栽雪都是习武之人，看的出来，这根筷子，已经将这个彪形大汉的右手给废了，以后这个彪形大汉的手腕，就是在痊愈的情况之下，也休想再可以提起大刀，也就最多可以拿起一双筷子了！
　　纪栽雪的脸色有些变化，肖武晨更是大吃一惊，如果今天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是敌人的话，恐怕纪栽雪倒是可以和他较量几十个回合，自己能不能在他手中讨到二十招的便宜，都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