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偏锋走！》云舒舒舒

2、最初的你我

　　“所谓‘小擒拿手’，并不是以力气见真章。掌指与腕部是小擒拿手能夠灵活运用的关键之处……”
　　他微不可见地偏了偏头，目光转向窗棂外春意阑珊的世界。
　　在披着新绿的梨树下，是一个乖巧的小身影。
　　束成马尾的长发油亮亮，微热的风吹过便细细碎碎地飘起，他眼力奇佳，若不是撇见在她细细的腕上串着玉珠子的红绳，便是谁也不能一眼看出她是个地道的小姑娘。
　　今天的阳光出奇地好，下过几场闪着电光的暴雨后就是连续几天的艳阳高照。她蹲在湖边，把手帕仔细地洗好后温吞吞地在原地盘腿而坐，当她把小小的瓜子脑袋抬起来时，暖暖日光打在她眯着眼睛的小脸上，这时候，即使他坐在屋里听着夫子烦闷的教授，也都仿佛感受到了那股在日头下的懒散暖意。
　　“……明川，你说说小擒拿手最初三招。”把视线调回来，看见一张微愠的老脸。
　　在众多小弟子们的目光下，他不急不慢地站起，已经出落得俊俏非常的脸上带着常挂嘴边的无害笑容，不温不火地开口：“罗汉折枝，太公摆旗，顺手牵羊。”
　　如此不假思索地道出了答案，让夫子有些许尴尬，便再问：“那么腕部拿法的前三招？”
　　——还沒教呢。他停顿半刻，又答：“风卷残叶，金丝缠腕，怀中抱月。”
　　一种胜者的姿态，却让人不易察觉。小小的人儿，一身不符年龄的目光和气度，唐突又不矛盾。
　　夫子用带着三分赏析的目光打量着鹤立鸡群的明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在夫子转身回到位上的时候，他撩袍而坐，双目中一汪清澈的流水，顿时生出汹涌的暗流。
　　那是被极力掩盖的霸气，混杂着狂妄与傲然。

　　初见直到被晒得有些晕乎，才像小老太婆般从地上爬起。
　　走过湖边一条隐秘的羊肠小道，方见到师傅站在篱笆旁用好看又让人安心的笑容瞧着她。
　　师傅生得极美，虽然爱静，若和庄內那些小师姐们相比，她还是喜欢有点像娘亲的师傅。
　　她沒家人，不太清楚爹娘究竟是什么。连师傅也戏虐她说她是像孙猴儿一样从石头里迸出来的。

　　——“迸出来的好，初见喜欢的东西都在庄里，外面没人认识初见，初见也不认识哪个姑姑婆婆。”她看见过每逢过节，庄里离家较近的人便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回家，家在远方的也盘算着写一封家书托人送去。
　　风飘渺目光一暗，打量着面前一脸假装毫不在乎的孩子。

　　她挥挥手上抓着的小手帕，把它蒙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儿。
　　师傅放下手中有些破旧的类似盘盘的东西，笑着说：“来，把手帕晾好，今天天气好呢。”

　　——“师傅，初见为什么不能听夫子讲故事？”
　　——“夫子说的是武学的基础，不是故事。”
　　——“那初见为什么不能去听？”
　　——“初见要用最快的时日，学到最厉害的武功呀。”
　　——“哇！初见要像师傅这么厉害！”

　　“右护法开始习武了？”男声穿插在层层树阴间，分不清是远是近。
　　玄衣女子随意倚在树干上，几不可闻地叹气：“是啊。”
　　“风儿，別多想了。她既然和左护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沒弄清楚之前，让她有保自身周全的能力是最迫切的事。”
　　风飘渺蹙起眉，带着丝丝恼怒道：“她筋骨上好，且生性聪慧，为什么就不能像历代护法那般一起接受教授呢？”
　　“就因为你划出来的命理。”
　　她懵了懵，随即扬起挫败的笑容：“对，现在逆天盘的预言要归咎到我这个开口的人身上了。这是什么责任？似是而非，永远捉不住头绪，要把人逼疯了。娘亲也是这样才死了。”
　　男声有些不稳：“风儿……”
　　“你別出来！”风飘渺忽然大声叫道，“暗士没有主子的命令不能擅自现身，你別……”
　　“随你。”声音里有了怒气，“这个烫手山芋，你接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听罢，她伸手，盖住蓄满泪水的双眼。

　　夜里的学堂没有人，她从没有关好的窗户吃力地爬了进去。
　　有些亢奋地逛了两圈，小心不撞到屋子里的东西。又坐在夫子的位置上，假装平日里偷看到的，单手拿书，摇头晃脑地胡乱读着。
　　天很黑，看不清书上写什么，她胡言乱语一番后渐觉无趣，丢了书，走到窗边。
　　“今晚的月娘好漂亮啊！”她高兴地说道，不忘压低声音，“月娘，你在那么高的地方，能不能告诉初见，有没有看见等着初见回家的人？”
　　月色朦胧，像极了她出生时那个决定了一生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