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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国仇私恨(1) ...

  •   终无极提足中气,向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众位请住手,且听老夫一言!”有些人站得较远,与他相隔数十丈之遥,依然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郭峻岩深悲爱女之死,怒吼道:“呸,老匹夫!谁耐烦听你放屁,还快我女儿来!”说着挺剑又要扑向终无极。终无极身边的一个捕快将大刀往前一横,刀剑相撞,郭峻岩那只右手几乎握不住剑了。那捕快见终无极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也不欲多事。
      “老夫今日与众位英雄为敌,实是公务所逼,非为老夫的一己之私。老夫自认为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还没有与谁有过私人纠葛。”终无极神色凝重地继续道,“眼下,努尔哈赤麾下大将济尔哈朗率鞑子攻我城池,掠我财物,已至杭州边境,整座杭城危在旦夕!众位均是我大汉臣民,难道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置我大汉的江山于不顾吗?如果杭州城沦陷了,将是无数的生民涂炭!在此生死存亡之秋,大家理应抛弃个人恩怨,携起手来,共同抵御外侮!”
      那终无极白发飘飘,一番话讲得堂堂正正,大义凛然,令原本想拼个鱼死网破的郭峻岩都有些犹豫了;况且,终无极方才明明有机会活捉他,也的确放了他一马。只是想起女儿来,他依然十分心痛:“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壮士帮节字坛坛主赵节如也接口道:“对,只要把义字坛洪坛主放了,我们就会撤退;否则,我们将死战到底!”
      下面一干弟子立刻起哄道:“横竖是一个死,谁还怕谁来着!”
      “众位有话好商量!强敌当前,大家的当务之急是抵御外侮辱,而不是窝里斗得两败俱伤,让鞑子坐收渔利。”
      一个比男人还粗的嗓门嚷嚷道:“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洪坛主定成死罪下进牢里。若不是你们这些狗官、狗腿子平素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鞑子来得再多,咱老百姓也顶得住!”这一番话说得痛快淋漓,不少官兵都在寻找那发话之人,却见一个牛高马大的女人满脸的脂粉,满头的珠钗,骂大街一般瞪着眼,叉着腰,不觉有些好笑。当然,少数行家自是认得也正是著名的媸妍夫妇中的尚映蕉。
      终无极心下一叹,他早就料知对方不会善罢干休。他沉吟片刻,向一个亲随耳语几句。那亲随频频点头,随后匆匆离去。
      终无极布那满皱痕的脸上很快露出一圈圈的笑纹,简直笑容可掬:“众位英雄看来是与韩大人有些小小的误会,众位所关注的无非是两个人的生死,其实洪大侠和王小姐一直安然无恙,被招待得好好的。老夫以这把老骨头作保证,只要众位能齐心协力与官兵一致抗虏,洪大侠和王小姐一定会完璧归还。”
      “哼,空口无凭,谁信啊!”壮士帮的弟子又叫道。
      “老夫说话从不打诳语。”终无极见事情有了转机,继续道,“老夫这就把洪大侠和王小姐请出来给大家看看,若他们还是好好的,众位可否答应老夫抗虏?”
      郭峻岩一直伤心王心慧之死,此刻听得她还活着,不由喜上眉梢,即便官府的条件再苛刻些他也是愿意的——只要女儿还活着,比什么都好。只是他又有些担心是狗官使的什么毒计,想到此,他脱口而出:“只要我亲眼看到我女儿性命还在,我一定帮助官府退敌!”
      终无极拊掌道:“好!郭大侠果然是豪爽之人!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郭峻岩接口道。
      终无敌向后一招手,两队官兵便护送着两乘软轿过来了。一个侍立在旁的官兵将轿帘一掀,便见一个微显憔悴的男子坐在轿中,那官兵还特意撩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果然是壮士帮所熟悉的一张瘦长脸。
      “洪坛主,你怎么啦?不会是睡着了吧?”巴孝祖将脖子伸得老长,似乎对他的生死尤其关心。
      洪义祥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吃力地将双目眯开,又重新阖上,嘶哑着嗓子道:“多谢……范坛主……挂念,小弟好……好得很。”巴孝祖张口还想问些什么,那道帘子又重新阖上了。
      第二道帘子转眼间又掀开了,王心慧半倚在轿栏上,大约是失了些血的缘故,郭峻岩只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脖子上也用白布包扎起来了。
      “慧儿,你……没事吧?”郭峻岩又惊又喜,颤声问道。
      王心慧眨巴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几颗细小的泪珠便垂落下来。她虚弱地轻声道:“嗯,爹爹放心,孩儿……一切安好。”郭峻岩甚至来不及细看她的容貌,帘子便阖上了。
      两乘轿子很快便撤下去了。终无极暗自庆幸,好在韩大人没有听从师爷的建议,将洪义祥秘密处死;王心慧也只是受了些伤。否则,看今日的情形,只怕是难以收场了。

      武峻岚深知郭峻岩是不想让自己前去狱中涉险,可是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奋不顾身地冲出去,他又怎么能安心呢?他焦急地守在杭州府衙门院后的小树林中,听得里面一阵阵喊杀声、哭叫声,几次想冲进去,却又被壮士帮陪侍的几个弟子死死劝住。他只得跃上最高的一棵杉树之巅,将院中打斗的情形尽收眼底。
      当武峻岚看到王心慧撞剑身亡,他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差一点从树巅上栽下来。他偷偷地拭了一把泪,只觉得万念俱灰!其实他跟她才见过几次面,话也说得很少,他们彼此也从未向对方表露过什么,但那个少女在他心中无疑已占有特殊的地位。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奇怪,也许有些人与人相处一辈子,其感情还抵不上与另一些人相处片刻,甚至擦肩而过的一个眼神!只那一瞬,彼此便将对方永远记住。
      恰在这时,猛听身后得一阵鼙鼓之声动地而来,接着是无数的喊杀之声。他回头一望,却是无数鞑子攻城掠地来了。武峻岚看着院内还在厮杀得昏天黑地,深深地皱着眉,脑子时突然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反正他自己是不想活了,他为什么不以自己的死来成全其他人?那一刻,父仇未报、振兴钟山派的宏图大志均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嗖”地滑下树巅,对壮士帮众弟子道:“鞑子乘机侵掠杭州城了,若是任其攻入,将会使无数生民涂炭。所以,在下要尽一切办法阻止鞑子攻城。”
      一个壮士帮忠字坛的弟子疑惑问道:“就凭武少侠一个人,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武峻岚傲然一笑:“在下自有分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在下想去一试!”
      那个弟子吓了一跳,忙道:“武少侠万万不可!此去险恶难测,若是媸妍夫妇和郭大侠追究在下的责任,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武峻岚正色道:“鞑子破城之日,必然玉石俱焚!那时非但你我的性命不得苟全,而且满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了!”趁那个弟子发愣的一瞬,武峻岚已飞身上马,远去近十丈,即便想阻拦也已来不及了。
      武峻岚从衙门后院来到韩府,自称姓木名山风,有要事求见韩大人。门口一个五十余岁的汉子,虽然上了点年纪,身板却还结实;双目阴冷而世故,一眼便能辨清来人的高低贵贱,正是一条看门的恶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武峻岚,摆起架子问道:“何事?韩大人也是你能随便见的吗?”
      武峻岚心急火燎地说道:“鞑子已经开始攻城了,在下武峻岚,是来向韩大人进献退敌之策的!请速速通报,不要错失良机!”
      “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门房“嗤”地冷笑一声,“那好吧,拿来。”说罢,悠闲地将右手一伸。
      “拿什么?”武峻岚一愣。
      那门房教训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然是拿银子来。难道大爷给你白跑腿不成?看你年纪青青,怕是还没人教过你,大爷今儿个兴致好……哎……哎哟……”门房再也说不下去了,额头上冒出几粒冷汗,因为他的一只手腕的腕骨已被捏碎了。
      武峻岚寒声道:“还要跑腿费么?”
      门房像是大白天见到活鬼一样,战战兢兢地哀求道:“大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是吃屎长大的,大爷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这就去通报。”武峻岚放开他,门房一个趔趄,便连滚带爬地进里屋去了。片刻之后,门房出来传话:“木少侠,韩大人有请!”
      那杭州知府韩守清正急得热锅蚂蚁似的,一张堂堂正正的脸上冒出了几粒汗,几根山羊须也越捋越少。虽说近几年来也结交了一些武林高手,但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面对鞑子的千军万马,即便是以一挡百,也支撑不了多久。听说有人主动献策,一时喜出望外,哪怕死马当活马医也好。
      韩守清之所以不敢弃城私逃,只是因为其家小和多年来搜刮的巨额财物均在城中,而鞑子攻城又是突袭,事先没有一点儿预兆,无法转移他处。一旦弃城,这些全都化为乌有了。因此韩大人只能一面死守杭城,一面搬取救兵,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弃城而逃的。只是这些武峻岚并不知情,还以为韩守清真的一心为公、精忠报国。
      武峻岚疾步走向大堂,却见九头鸟中已打过照面的六鸟巫飞鸮也在当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巫飞鸮向韩守清遥遥一指武峻岚:“大人,此人正是壮士帮一伙的,在下数日前曾与他交过手,怎么让他进堂来了?”说罢,摆开一副欲攻击的架势。
      武峻岚向巫飞鸮微一抱拳:“强寇在前,今日我来此间只是为了公务。待击退强敌,阁下若还想报私仇,在下愿意随时奉陪。”巫飞鸮本想再讥讽几句,但见韩大人也一脸铁青,便不敢再生事端。
      韩守清慨然道:“木少侠既是为国家大义而来,想必早已有了退敌之策?若能解救的黎庶于水火,实是功德无量!本官先替一城百姓谢过了!”说罢,向武峻岚深深一鞠躬。
      “韩大人万金之躯,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实在是使不得!”武峻岚逊谢道。他原本以为那些当官的个个都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而危急之时却又贪生怕死。此时听韩守清说出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不由对他的印象改观了许多,于是请韩守清屏退左右,献上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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