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鹿》热绯

1、第 1 章

　　大四的生活特别忙碌，和刚进入大学不一样，整天忙着小组学习和收集资料，而我正忙着写论文。
　　我叫徐夷，传媒系大四学生。
　　本来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和女朋友在校外碰面，按照以往惯例会手牵着手去逛商场压马路，然后坐在冷饮店里聊着天，或者去电影看一部好的电影。
　　可惜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论文作业打乱了我的约会计划。
　　我一大早就奔向图书馆，找来一大摞书籍翻看以往的艺术影评记录，可是依旧没有任何灵感，甚至连论文要写的主题都没有确定。
　　心烦意乱时，我一边戴着耳机看电影，一边喝着美式咖啡。
　　手机里播放着经典爱情电影《剪刀手爱德华》。
　　奇幻爱情往往是浪漫的，但是浪漫的爱情不意味着有一个好的结局。我看过这部电影大概有六七回，每次看都很心疼爱德华，他对金的爱始终是默默不求回报的，终于等到爱人的回应了，令人惋惜的是爱德华最终只能待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继续用他的剪刀修剪植物、冰雪以及他永远不能再去触碰的爱情。
　　直到最后，我都不太清楚爱德华究竟有没有拥有过爱情。
　　杯里的咖啡渐渐冷却。
　　当我沉浸在伤感之中时，发觉有人在我对面坐下了。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件雪白的衬衫，有些浅浅的褶皱痕印，一头整齐利落的黑色头发，不过鬓边发丝稍显凌乱，还能看见中间有些汗渍，以及他喷出的白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眸，虽然我脸上没有表情，但是我心里早已经怦怦狂跳起来了。
　　这家伙是来找麻烦的。
　　我认识他。
　　他是贝缪斯，现在是大三法政学系的学生。
　　也是小我一届的学弟。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相帅气，但因为花心所以伤害了许多女生。从他进校到现在每天至少会收到两封情书，每隔一周会被人拦在校门处告白，但他全部都拒绝了。
　　因为他曾经宣布过自己比起被告白，更喜欢主动追求美女。
　　这是一种享受追爱的嗜好。
　　所以从他大一开始就是学校男生的公敌。
　　而我和他交集不多。
　　一年前我们系里社团拍摄爱情短片，开机前男二生病了，导演要求重新找帅哥，系里不少女生推荐让贝缪斯来出演男二。导演看了眼贝缪斯的照片后很是满意，让我第二天去邀请贝缪斯参加拍摄。
　　片子拍完后，我就没再和他联系了。
　　仿佛一切回到正轨，即使再见面也没有说过话，好像我们从来不曾认识过。
　　就这样我迎来了毕业季，原以为直到毕业都不会再和他碰面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来找我了。
　　他坐在那儿一直缄口不言，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我身上挪开。
　　但我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不止影响了我的现在，甚至我的未来生活都被他弄得一团糟。
　　我摘下一只耳机，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喜欢你。”
　　这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停止了。
　　“疯了吧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也没有听错，更不需要怀疑我是不是在骗你。”他指着书上那句告白的文字，很深情看着我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这次有点不同的是，他话音刚落，就被迫接受了褐色液体的洗礼，他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是咖啡。
　　我气愤地把杯子砸在桌上，如果没有咖啡的话，我想我会直接一拳头打过去，所以他应该庆幸我看书的时候有点上一杯饮料的习惯。
　　“你这是把我当成戏弄的对象吗？”
　　“我说过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
　　“闭嘴！蠢货！”
　　还嫌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够多吗？
　　这个蠢货居然在图书馆表白，何况刚刚说话的声音还那么洪亮，大家肯定都听见了，这下自己要出名了。
　　好想爆锤贝缪斯一顿啊！
　　我努力控制自己，我问他：“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我不喜欢别的男生，我只喜欢学长你。”
　　呵，还知道称呼我学长，以往偶遇的时候可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每次看见我就会立马转头装作没有看见我。
　　“我也不是同性恋，也不喜欢男生，更不喜欢你。”
　　我懒得去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在向自己表白，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地，远离眼前这个“恐怖分子”。
　　我利落地合上书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拿起手机转身要走。
　　“等等学长！”
　　就在快要擦身而过之际他拉住了我，疑惑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我有些不耐烦。
　　“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好像我们之间陌生了很多，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们很熟吗？”我挣脱他的手，神情越发不耐，扬高声音对他说道：“我们本来就不熟，那次拍摄合作之后你不是已经打算不理我了吗？那么现在也别来和我说话啊！”
　　“所以……你只是在生我的气？”
　　不知为何，他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似乎很想知道我此刻对他的态度和想法。
　　“呵，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他舔了舔嘴唇，“就那个时候……我对你很不好……”
　　我怔住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我记不起他指的是什么事。仔细想想，他对我不好的时间应该就是他对我视若无睹的时候吧。
　　“呃，算了，那些事我都已经忘记了。”
　　我的话令他有些惊讶，他于是赶忙问道：“那、那你还喜欢我吗？”他紧张地搓着双手。
　　以前我有想过一个花心的男人真的遇到真爱会是什么样子，然而现在我却觉得很滑稽，贝缪斯居然会对身为男人的我动心——
　　直到此时，我仍然不敢相信。
　　但是我没有因此感动，而是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啊？！你看清楚，你和我都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贝缪斯急了，道：“如果男人不喜欢男人，当初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他愤怒的表情吓到我了。
　　有些糊涂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徐夷，你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装糊涂？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一切事情是由你先开始的。”
　　“把话说清楚……”
　　一阵欢快的电话铃声插入我们的谈话。
　　我被迫中止追问，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是我的一群死党，他们约我今晚去酒吧喝酒。我为了今晚能准时赴约，于是急着赶回宿舍放东西，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了。
　　挂断电话走到到大门口，贝缪斯又追了上来，对我说道：“我爱你跟你是男是女无关，在我决定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这句话好动听，像极了电影里深情男主的告白台词。
　　如果能换一副面孔对我说这句话，我说不定就信了，可惜说出这句话的人偏偏不是别人，而是贝缪斯。
　　我无法判断。
　　这是他的真心，还是……他的猎心计划。
　　我冷漠地睨着他，“我不是那些会为你心动的女生，你犯不着对我说这种话。”
　　“我说过我爱你无关性别，爱上你以后才发觉你是男生，而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男生。”他靠近一步，双手搭在我肩上，轻声说着：“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我不会这样寒冷；如果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我也许就不会这样痛苦。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就不会知道自己能真正爱过一个人。”
　　我从未和同性如此近距离接触，他说话时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温度，暧昧的气息在我们之间流转着。
　　周围进进出出的人，不时会看向我们。
　　一紧张我踩了他的脚背，他吃痛地放开我，后退了小半步，我也趁机急忙后退了几步。
　　却不知道他的领夹勾住了我的耳机线，耳机插头被两股力道相互拉扯着，从插孔里掉出来。手机里的电影还在继续播放，没了耳机，声音全都放出来了。
　　我听见那个沙哑且有磁性的男声，读着那段虐心的经典台词：“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我不会这样寒冷；如果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我也许就不会这样痛苦。如果我没有遇到善良的佩格，如果我从来没不曾离开过我的房间，我就不会知道我原来是这样的孤独。”
　　BGM悠扬唱着，甚至还能听见里面雪花飘落的声音。
　　我按下暂停键，抬头嘲弄地看着他，不留一丁点情面地出言讥讽他：“人渣！”
　　说完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晚上我赴约来到Landing酒吧，和死党们一起喝酒，各自聊了聊毕业后的打算。
　　成绩一向很好的林溪决定进叔叔家的公司，他是富二代，上学是为了在外漂泊，最后迟早要回去继承家业。
　　另一个在吧台处向美女借烟的哥们叫陶提提，名字很可爱，长得也很可爱。本来是典型的乖乖男，三个月前受了情伤学会了抽烟，他吸烟的样子很性感。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让调酒师调了一杯mojito，他不喝酒，这杯酒是他端来给我的。他回来的时候，我和林溪、傅城鑫聊得正嗨，林溪有些醉了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陶提提把酒杯递给我，我浅尝一口，是我平时最爱点的甜酒。我印象有一次喝过烈酒，记不大清当时为什么点了烈酒，也正是因为那次后我才知道自己喝醉会发酒疯，所以从此再也不敢点度数高的酒了。
　　“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竟然看出来了，我有些惊讶，“很明显吗？”
　　“都写在你脸上呢。”
　　我烦躁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指尖敲击在玻璃壁上，沉闷的声音被周围的音乐声和人声完全淹没了。
　　终于我忍不住还是告诉他们：“我今天……被一个男生告白了。”
　　傅城鑫反应最夸张，差点将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
　　陶提提问：“谁跟你表白了？”
　　“是我以前认识的学弟。”
　　“听起来好像是早有预谋。”傅城鑫咧笑。
　　陶提提：“也许是日久生情吧。”
　　我摇头，“我和他有一年没联系了，今天他突然跑过来跟我告白。”
　　“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是恶作剧。”
　　“为什么？”
　　“因为跟我表白的人是贝缪斯。”
　　全校谁跟我告白我都不会惊讶，除了贝缪斯。他几乎每三天换一个女朋友，这样的人怎会毫无征兆地爱上一个男人？
　　陶提提沉着脸，过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就不用理他，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第二天麻烦主动找上门来了。
　　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节课，我百般无聊地坐在座位上转着笔玩，时不时揉揉额角，应该是昨晚喝得太多了，太阳穴有些发胀，胃里也很难受。
　　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
　　待会儿下课铃一响，我打算直奔回宿舍睡觉，午饭都不想吃了。
　　我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他们发信息，想说不去和他们吃饭了，信息刚编辑到一半，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我点开一看原来是傅城鑫在群里发了一条动态消息。
　　是一张网络截图。
　　下面附着一条消息：大家快关注贝缪斯的脸书，他在脸书上发布了一条新消息。
　　我回头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傅城鑫，他也正看着我，还比了比自己的手机示意我快点登录Facebook。
　　我好奇地打开软件，收到一堆最新消息，其中评论和点赞最多的正是贝缪斯发的最新消息，看了眼时间是两分钟前。
　　他发布说自己将在今天中午十二点整告白一个人。
　　消息一发布，下面评论区炸开锅了，大家纷纷猜测他要告白的对象是谁。然而他这一举动无疑伤害了学校大多女生的芳心，点赞的人数虽多，踩他的人数也不少，祝福的留言不多，劝其打消告白念头的留言更多。
　　但是他的后援会把这些消息全部压下去了，甚至发动后援会管理层们发送祝福，无条件支持贝缪斯的恋情。
　　看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我靠！”
　　因为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时忘记自己正在教室里上课，教授气愤地瞪着我，我赶紧起身道歉才挽救了自己的形象。
　　刚坐下，群里又有消息冒出来。
　　林溪：你们说贝缪斯要向谁告白啊？
　　陶提提、傅城鑫：……不知道。
　　我：与我无关。
　　林溪：废话，我当然知道与你无关，他又不来跟你告白。
　　我：……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中午放学铃响起只有五分钟了。
　　陶提提和傅城鑫趁教授不注意，来到我身边的空位坐下，竖起我的课本挡住我们。陶提提对我说道：“老徐，他该不会真的要来跟你告白吧？”
　　“疯了吧？！”
　　我觉得贝缪斯向全校宣布一定是为了某个美女，才不可能是自己呢，昨天就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怎么能当真呢？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不自觉看向门口，确定教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傅城鑫低呼一声，“贝缪斯又发消息了，是他的定位。”
　　“这个路线……”陶提提脸色严肃，他迟疑地看向我，“好像他正往法政系教学楼来。”
　　我讪笑道：“也许那个妹子也是学政法的，很正常，你们别一惊一乍了。”
　　傅城鑫：“我们系的美女都有男朋友了，请问他要跟谁告白？”
　　“难道你觉得他一定是来找我的吗？”
　　“嗯。”
　　陶提提：“他进入教学楼了，已经上二楼了。”
　　我愣怔一瞬，想起这间教室在三楼，离楼梯口很近。如此说来，贝缪斯岂不是就在楼下？
　　傅城鑫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手机举在我眼前，“要不我们打个赌，看他会不会停在三楼。”
　　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道：“三楼又不止一间这教室，说不定他只是路过这里呢。”
　　“要不要打赌他会停在我们教室外？”
　　“不要！”我觉得有些恼火，“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傅城鑫见我真的生气了，于是讪讪地关上了手机，漆黑的屏幕上映出我的脸，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眉头皱得很厉害。
　　现在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一分钟了。
　　教室外真的有脚步声响起，而且朝这边越来越近了。看见贝缪斯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我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心跳声不断敲击着耳膜。
　　傅城鑫笑眯了眼：“看来是我赢了。”
　　贝缪斯的出现让所有女生尖叫起来，正巧铃声响了，其他教室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一看见贝缪斯在这里全体沸腾了，霎时整个层楼都被贝缪斯的粉丝围个水泄不通。
　　陶提提说：“老徐，我也觉得他是冲你来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从后门走。”
　　兄弟们很有默契，立马快速收拾好东西，一小路人马朝教室后门移动，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无奈林溪的大嗓门让我们没能成功出溜。
　　贝缪斯其实早就注意到我们的动作了，瞧见我们向后门移动时他立马大步上前追来了。
　　我已经摸到把手，只要再多一点点时间就可以甩掉他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被他当场抓包了。
　　他对我说道：“徐夷学长，你别走。”
　　说实话我并不想见到他，每次看见他都会心情烦躁，恨不得给他一拳，我以为是因为他的告白才导致我心情不好。
　　“你又有什么事？”
　　“你看见我的消息了吗？”
　　我矢口否认，“没有。”
　　贝缪斯看穿我在说谎，他的表情有些委屈，“我说了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也没关系，反正最后你都会成为我的男朋友。”
　　“闭嘴！”
　　他置若罔闻，“还有一点你要记住，今后我会是你唯一的男朋友。”
　　从那天起，我的名字频繁出现在校园各大论坛上，人人都知道贝缪斯喜欢的人是大四的徐夷。
　　我成为后援会里“贝缪斯的夫人”，同时也在网络上遭到贝缪斯前女友群的攻击。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拜贝缪斯这个混蛋所赐。
　　同时我也有所预感，四年平静的大学生活，在最后两个月里终于变得不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