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豆》林徵

32、春来

　　几乎是红线冲破的那一刻，掌声和欢呼四起，震耳欲聋。

　　戚红豆看着靳北淮大步略过他们班的人，随手捞起已经湿透的T恤擦了把脸上几乎成水的汗，一大片结实的腹肌随之露出，旁边的女生一片惊呼。

　　他的方向明显是朝她们这里而来，而且看起来怎么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戚红豆不自觉地后退。

　　本来就是站在木墩子上，再往后退就得踩空了，退到边缘的那一瞬间，手腕被湿漉漉的掌心握住。

　　靳北淮把人拉了回来。

　　他很快松了手。

　　“冠军，拿到了。”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同时，低沉的声音响起，因为刚刚跑完步，还带着些哑，听起来莫名地性感。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还往下淌着。

　　而戚红豆的心，像钢琴琴键一般，被人摁下去一角，发出沉沉的琴音，久经回响。

　　她后知后觉地把矿泉水递过来，慢吞吞地来了句：“嗯，看见了。”

　　还顺便给了他几张带着碎花的纸巾，上面散着淡淡的香气。

　　靳北淮接过，右手拿纸随便擦了几下，左手握着矿泉水瓶，大拇指微微翘起，顺着瓶口一滑，几滴水溅出来的同时，瓶盖顺势落入他掌心。

　　单手开瓶盖。

　　戚红豆看见这动作眼皮子一跳。

　　靳北淮平静地仰起头灌水，尽管渴，可却没有一滴水露出来，反倒是脸上的汗，顺着下颌滑到上下滚动的喉结，最后没入衣领。

　　是真的渴了，一大瓶水很快被他解决完。

　　宋迪喜提第二，他刚跑完就被他们班人圈住，恭喜的恭喜、送毛巾的送毛巾、送水的送水......他人缘好，都是一堆嘘寒问暖的，大概被人围了三四层，密不透风，他都看不见戚红豆了。

　　“还有吗？”靳北淮没什么表情地问，假意看不见她手里的另一瓶矿泉水。

　　戚红豆看了眼被围住的宋迪，心想他应该也用不着了，就给了靳北淮。

　　何致一被拉着去负责他们班运动会的事情，二瘦趁机去阅览室学习，刚刚还嚷着加油的路嘉逸早都不知道跑哪了，这会儿子宋迪也没空，所以就他们四个。

　　跑完3000运动会就结束了，马上要弄闭幕式，靳北淮刚跑完被班主任批准可以回家换衣服什么的，不用参加，戚红豆本来就请假的，所以幸运逃过一劫。

　　就俩人，一块回大院。

　　差不多要到饭点儿了，想着戚红豆家里没人，靳北淮问她要不要在外面吃饭。

　　戚红豆觉得靳北淮这一身汗，不赶紧回去换衣服这个天儿怕是要感冒，而且外面这么冷，她也不想在外面，直接说点外卖吧。

　　说完她自己都感动了。

　　看看，她多么贴心，真是！

　　刚到大院门口，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熟悉的黑色卡宴。

　　车窗降下，露出熟悉的脸。

　　不同的是，这次靳北淮上了蒋梦西的车，戚红豆一个人回大院。

　　那他们应该就不一起吃饭了，她在手机上点了份黄焖鸡米饭，还有杯杨枝甘露。

　　刚打开电视，偶像剧就结束，随之开始的是晚间新闻。

　　戚红豆坐在沙发上，靠着抱枕，手指拨弄着台灯上的羽毛，慢慢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心脏像是有余力似的，比平时的心率要高。

　　一种浓稠的情绪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正想着，门铃声传来，戚红豆还以为是外卖到了，疑惑这次怎么那么快，她冲出去一看，靳北淮拎着份肯德基全家桶站在门口，身上还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就连头发都洗过了。

　　她愣住。

　　靳北淮的手搭在铁门上：“傻了？”

　　“你怎么那么快？”她侧身让开。

　　“之前就点好了，趁着还有时间，冲个澡就过来了。”

　　靳北淮提着东西往里走，戚红豆把门别上，嘀嘀咕咕：“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点了杨枝甘露和鸡米饭呢。”

　　“谁跟你说我不来的？”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去厨房拿了两份碗筷出来。

　　刚进屋门铃声又响，戚红豆掉头，这回真是她的外卖到了。

　　她拆开袋子，把吸管插-进去，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嚼芒果的时候，她想起今天看台上秦曼殊念的广播稿，跟告白也没差了，顿时有点儿无言。

　　靳北淮扯着全家桶，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原本里头有两杯可乐，他把其中一杯换成了热牛奶，他把牛奶放在戚红豆不容易打倒的地儿，多出来的垃圾都丢进桶里。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她忽然有点想问，秦曼殊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可转念一想，秦曼殊喜不喜欢他他一个大直男知道吗？

　　“愣着干什么？吃啊。”靳北淮把戚红豆最喜欢的鸡翅推到她面前。

　　鸡翅还烫着，戚红豆拿筷子夹的，一点一点地咬着外面的脆皮屑，动作有点慢。

　　“你这会儿还难受得紧？”靳北淮皱眉看着她，说完又补一句，“这不像你平时的胃口啊？！”

　　“......”

　　她什么胃口？

　　猫的胃口好吧！

　　戚红豆泄愤地把鸡翅咬得咔咔响，她完全是把这块鸡翅当成了靳北淮，碎屑掉得满身都是。

　　隔了一会儿，那个问题又开始在脑海里绕来绕去，好像今天不问出来这个脑子就不罢休了一般。

　　她是觉得秦清和大胖她们和秦曼殊是死敌，要是大魔王真和秦曼殊好上，那就不好看了，一边是朋友，一边是恋人，以后关系处得更艰难。

　　所以她还是为了大胖和秦清她们问一下吧。

　　“对了，靳北淮，你......”

　　“surprise！”

　　突然响起的巨大声音完全把她那点儿声音给淹没了，她瞪大眼睛看向门口。

　　大胖撸起袖子过来，一副准备大吃特吃的样子：“你们真是不道德啊，偷跑回来吃全家桶都不叫我们，不是说好要庆祝的嘛！”

　　接着，一个一个跟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有条不紊地进来。

　　何致一跟宋迪俩大男人作为苦工，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竟然还有打包的火锅走在最后头。

　　八人小分队正式聚齐。

　　想着刚才被打断的话，戚红豆有些庆幸，还好没问，不然就靳北淮那13样，说不定还沾沾自喜自己的魅力大无穷呢。

　　“红豆，电磁炉在哪儿啊？”何致一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来拿。”

　　宋迪把零食拎到茶几上，往沙发上一坐，开了灌可乐，冲正在喝水的靳北淮碰了下杯，侧头与他对视，语气很平淡：“恭喜啊。”

　　靳北淮眼底没什么情绪，抬起杯子冲他点点头：“同喜。”

　　一场短暂的交锋暂时结束，以七人茶话会取代。

　　十一月底，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三竞赛组办公室。

　　负责高三竞赛的邹老师站在窗前，因为得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一脸黑，就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他把手里的教案摔在桌上，似是不相信一般问道：“你真的要退赛？”

　　靳北淮站在办公桌前，盯着桌上厚实的竞赛教案，教案的各个角因为经常使用而翻卷起来，等到邹老师的声音落下，他低声“嗯”了一句。

　　邹老师双眼一闭，眉毛也皱在一起，像是提不上来气一般，手指着靳北淮抖个不停。

　　“你啊你......这么多年心血，全都毁于一旦！”

　　说真的，靳北淮这孩子是他带竞赛学生这么多年来最有天赋的一个，他要是肯继续走下去，国内大学就是任他挑，去国外也轻而易举，将来的前途更是无可限量。

　　靳北淮默不作声，任由老师发气。

　　邹老师痛心疾首归痛心疾首，但还是想了解一番：“你说说，为什么突然想放弃竞赛？你想干嘛？”

　　靳北淮抬起头，双目漆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竞赛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并不是突然兴起。”

　　“那原因呢？契机呢？你......”

　　“我想参加三月份的空招。”

　　“空招？”邹老师愣住，“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这方面的想法。”

　　“嗯，现在有了。”

　　竞赛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过是那些无情岁月里，上天额外的一点馈赠，不反感，所以也就坚持下来了，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更重要的出现了，那么以前的东西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真的想好了？不再考虑一下？”邹老师还是想挽回，毕竟好苗子不多得。

　　靳北淮决定的事情就没人有办法动摇他。

　　他往后退了两步，两手垂在身侧，深深地鞠了一躬，停留了很久很久。

　　从靳北淮出办公室后不久，这则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校园，先是高三，然后高一高二都知道了。

　　一来是靳北淮长得帅，学校公认的校草，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那群女生立刻就开始传播，二来是他的竞赛水平真的没话说，高一就在竞赛中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因为他高二没参赛，说不定人现在已经在清北了。

　　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很多人对这件事的讨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