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豆》林徵

15、红豆

　　“......”

　　戚红豆想把他的头摁进锅底里，教教他什么叫做人。

　　“一斤红豆两块五毛钱，真的是，我这么好打发吗？”她拿筷子使劲搅着蘸水。

　　“你错了。”靳北淮忽然抬头，嘴角漫不经心，眼神却神秘莫测。

　　戚红豆以为他有什么大言论要发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才没那么好打发。”他往嘴里丢了一颗豌豆。

　　“......”

　　静默片刻。

　　“要死啊你！”两人之间隔着张方桌，她够出大半个身子伸手去打他。

　　正好服务员端来滚烫的锅底，他及时拉开她，生怕她一个爪子伸进去，这顿火锅的主题就成了鸳鸯猪蹄。

　　“咦，那你的生日呢？我好像都没看你过过生日诶。”戚红豆用筷子去夹锅底里漂浮的红枣。

　　靳北淮沉吟片刻回她：“不想过。”

　　“唔，竟然还有人不想过生日，我希望天天都过。”这样每天都能收到礼物，当然，靳北淮那份排除在外。

　　他把苕粉、年糕、虾滑一一下锅，红油和清汤各一半。

　　戚红豆是个典型的嘴强王者。

　　每次都嚷嚷着要吃红油的，最后还是吃清汤配蘸水。

　　“诶，大魔王，你学奥数是不是打算保送呐？”她夹了放下去没多久就烫好的虾滑，还真有点儿滑，夹半天夹不起来。

　　靳北淮拿了汤勺捞进她碗里，赞同地点点头：“难得你聪明了一次。”

　　“......那你将来打算干嘛？”

　　“不知道。”

　　“起码能上个五道口职业技术学校吧，未来哪家大企业还不是任你挑。”戚红豆真是这么认为的，就靳北淮这学法，清华北大还不是任他挑。

　　“那你呢？”他夹了一大堆菜搁在空瓷盘里冷着，推到戚红豆面前。

　　“你疯了吧你，我才初一，慌什么。”她还想再玩两年呢，反正实验是本部初中直升高中。

　　他没再问，悠悠地喝着茶水。

　　这时候，服务员拿着一个拍立得走过来，手上还有两顶圣诞老人的帽子。

　　红色的，边儿上镶了一圈白毛，顶部还挂着个小圆球，看起来可爱得紧。

　　“同学，你们好，现在我们店里推出一项活动，可以免费为你们拍照。”服务员笑得甜美和蔼。

　　“好啊好啊。”戚红豆放下筷子，还顺势理了下有些毛糙的头发。

　　“不要。”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她非常不解。

　　“我不喜欢拍照。”

　　“那我自己拍就是。”戚红豆坐直身体，开始各种凹造型。

　　服务员抱歉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我们的这项活动针对的是每位顾客，所以需要您身边这位小哥哥配合呢。”

　　戚红豆：“......”

　　你以为我不想他一起吗？

　　你看见他眼里的杀气了吗？

　　你看见他身后隐形的四十米大刀了吗？

　　服务员巍然不动，戚红豆叹了口气，绕到靳北淮身边坐下，开始好言好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哄小孩呢：“反正我们都出来了，就拍一张嘛～”

　　她放软了语气，像和爸爸妈妈撒娇那样。

　　靳北淮人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着蘸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哥哥～”她讨好地凑到人面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靳北淮拿筷子的手颤了下。

　　“好不好嘛？”

　　她开始抱着他的胳膊晃悠。

　　“不容易啊。”靳北淮轻飘飘地说了这几个字。

　　戚红豆觉得他下一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难得你这么求我，还是头一遭，就为了一张照片。”语气十分欠扁。

　　她就知道。

　　戚红豆刷地松开他，坐直身子。

　　她不伺候了！

　　“爱拍不拍！”顺带翻一个白眼。

　　靳北淮放下筷子，他抬头看了眼服务员，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就一张。”

　　“嗯嗯嗯嗯。”服务员和戚红豆疯狂点头。

　　服务员把帽子递了过来。

　　靳北淮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就一张。”戚红豆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人撂挑子，“我帮你戴？”

　　“......”

　　靳北淮给了她一记眼神暗杀，最后还是自己戴上了那个红色的帽子。

　　整个人火锅店的装修偏红色古风，再加上这会儿高朋满座，气氛很是到位，锅底冒着热气，桌上菜料十足，俩小孩坐在一起，虽然靳大魔王面无表情，但好在戚红豆很会调节气氛，热烈地笑着后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比了个v。

　　本来有些滑稽的圣诞帽子戴在他们头上，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变得温馨起来。

　　这算是靳北淮和戚红豆的第一张合照。

　　新鲜出炉。

　　大概三分钟之后，底片才成像。

　　“谢谢姐姐。”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戚红豆甜甜地笑道。

　　接过照片，戚红豆用手肘拐了一下靳北淮，点点照片：“你看你都不笑，好丑！”

　　“那你别跟我照。”

　　“不。”戚红豆笑得奸诈，“这样衬得我更漂亮。”

　　“......”靳北淮无语，“那以后我天天杵你跟前儿。”

　　“别，少膈应我。”口头逞了威风，她喜滋滋地坐回去，“我跟你说，我不信神，但我信圣诞老人。”

　　或许是心情好，她多跟靳北淮摆几句。

　　“怎么说？”他来了兴趣。

　　“我每年在圣诞节之前都许愿了，而每次圣诞节之后我醒来，我床头的袜子里都放着礼物。”

　　“是吗？”靳北淮夹了块排骨，漫不经心地问。

　　“你别不信呐，真的！”戚红豆信誓旦旦道。

　　“你不说你不信神吗？那万一是鬼呢！”

　　戚红豆瞬间黑脸：“你别跟我提这个。”

　　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这些鬼啊之类的。

　　“那你今年的圣诞愿望是什么？”

　　“我啊。”戚红豆托着下巴，脑袋一晃一晃的，思考了一番才慎重道，“我想要拍......不行！不能说出来！”

　　她差点儿跳起来。

　　埋怨地往靳北淮碗里丢了几个朝天椒：“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到时候无法实现，就怪你！”

　　“呵。”

　　戚红豆使劲戳着米饭。

　　冷笑什么你？

　　有本事再给我笑一遍！

　　她知道，每次她说这个都没人会信，但是真的，她就是觉得这世界上是真的存在圣诞老人的。

　　懒得再跟内心没有心存美好的人说话，她低头吃吃吃，打算把这混球儿给吃穷。

　　吃完火锅俩人就准备打道回府，下到三楼的时候又去抓了几个娃娃，逮着没收心的戚红豆，靳北淮懒得跟她啰嗦，直接拎着人往外走。

　　“诶诶诶，你看那是谁！”戚红豆拍他拎着自个儿后颈的爪子。

　　靳北淮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快看你爸！”戚红豆猛窜了一下从他手中逃离，指着十点钟方向喊道。

　　靳北淮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一家知名的品牌女装店内，一个女人挽着靳洺的胳膊，两人模样亲密，他看见靳洺侧头，在那女人耳边说了什么，女人顿时喜笑颜开。

　　“你......”

　　戚红豆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靳北淮没什么反应，拽着她离开。

　　在街边打车的时候，戚红豆拿脚去踢柏油马路上的石子，还是提了一嘴：“诶，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目光扫过来往的出租车。

　　“要不要告诉你妈妈？”她轻轻问道。

　　“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招到辆空车，靳北淮拉开车门把戚红豆塞进去，而后才跟着上车。

　　行吧，人家都没什么想法，她也不能替人家干着急。

　　一路安静如鸡，爱跟乘客胡侃的师傅见俩人之间气氛诡异，也识趣儿地没开口唠嗑。

　　到大院门口时，旁边停着辆黑色的卡宴。

　　两人下了车后，看见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

　　戚红豆看了眼靳北淮，而后乖乖喊：“阿姨好。”

　　蒋梦西难得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而后冲靳北淮抬了下下巴：“上来。”

　　语气不容置喙。

　　戚红豆很会看眼色：“阿姨，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要走，后颈再次被人拎起。

　　“有什么在这里说吧。”靳北淮的态度更强硬，他直直对上蒋梦西的眼神，没有半分畏色。

　　戚红豆简直想甩他一记流星锤。

　　你在这儿说就是啊，你拎我干嘛！

　　蒋梦西的脸色变得难看。

　　她看着眼前的孩子，不，少年，一个15岁的少年，个头都有她高的少年。

　　第一次觉得，好陌生。

　　“没话说？”靳北淮的眼神很冷。

　　蒋梦西没出声。

　　他拎着戚红豆就往院里走，脚步飞快，害得她的小短腿差点儿没跟上。

　　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松开。

　　还没来得及质问他刚才的骚操作，戚红豆就看见秦曼殊从她家里跑出来，很急的样子，往秦家的方向回去了。

　　她来干嘛？

　　“诶，你干嘛？”她才要问眼前要拐进她家的人干嘛。

　　靳北淮理不直气也壮：“吃宵夜。”

　　“......”

　　戚红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敢情刚才那些菜全都喂狗了？从小到大靳北淮一日三餐都在戚家解决，直到上初中后靳爷爷身体不行，才找了个保姆伺候，他这才没有在戚家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