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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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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初上,孟九倚在轮椅上,摩挲着那支湘妃笛,凝望着院落中一树娇艳梅花,怔怔出神。
在盏儿身上,不止一次地看到了她的影子。那般模糊,那般清楚。当她为心中的苦恼欲言又止的时候、当她朗笑着观赏梅花的时候,当她满心欢悦地赞美着自己笛声的时候……
只是日间所闻,加上自己的推断,令自己对三人费心隐瞒的真相心生冷意。
——难道……真是这样吗?
“孟九公子。”不知何时,阿克汗塔已步入庭中,脚步尚有些虚浮。
孟九忙转过轮椅,俯身,“前辈伤还未愈,还是回去休息吧。”
阿克汗塔微微一笑,“以我这把年纪的经验来看,孟公子的内伤远重于我啊。”
“心既如槁木,何来生死之分?待把这世情看淡,不过是良辰美景虚度,且抓牢这美好的景色吧。”孟九拈起一片飘落的梅花花瓣,低低言道。
“你这般话,倒与我那女徒儿是知音。”阿克汗塔捋须微笑。“盏儿的身世我定要说与你听,因为,她不想瞒你什么。”
颇为诧异,孟九一颌首:“在下洗耳恭听。”
“她……名义上是楚王的女儿。”仿佛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阿克汗塔有些迟疑。
虽料到她的身份非富即贵,且与楚王拖不了干系,却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番说法——孟九诧异道:“为什么是名义上的?”
“因为……”阿克汗塔低垂了头,老人花白的头发微微颤动,“她的父亲是楚王的生身之父,她亲生母亲的岳父。”
孟九沉默了——那个大笑着跃入风雪的少女,那个言笑无忌豪爽倔强的少女,竟有这样不光彩的身世!
“我第一次看到她,一个小姑娘缩在街的一隅,哆哆嗦嗦,虽然冷,但是从未开口乞怜。彼时楚王带着爱姬来西域挑选珠宝,便欲把她抛弃。原以为这样身世的人,应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没想到我太低估了她。
“她从未恳求过别人的帮助,也从未在身上显现出自己的卑微和不堪。我收留她后,她不断地回去探望自己的母亲,每一次笑着跟我说起母亲的近况时,我不得不动容。”
“眼下你也看见了,楚王之卑鄙已让我们没有后退的余地。我只是担心盏儿,她太善良,也太固执,她那么热情地相信着人的美好,而不惧一切艰难险阻——万一这几十个人真的丧命,我担心她无法扛得过去。”
孟九沉默地望着前方。起风了,梅树嶙峋的枝丫轻轻摆动着。“也许我们真的低估了她。她是个怎样坚强的姑娘。”铺天盖地的风雪中,曾有一个人迎风而站,虽满头满脸都是雪花,却言笑晏晏。
只是这世间太污浊,容不下坚强美好的念想。
夜已深,孟九静坐在窗前。是该做出一个决定了,哪怕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