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91、罪心（三十一）

　　南宫皓松开盛奕丞，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安抚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向那个打断他们好事的人。
　　南宫芸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她不过是想给爷爷拜个年，却没有想到会撞到南宫皓在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南宫爷爷家门口……拥吻？
　　这都是些什么事？
　　南宫皓微微皱眉，看了看地上那一堆的玻璃碴和满地的酒迹，又有些不悦地看向南宫芸。
　　他本来并不想让自己的父母过早知道自己与盛奕丞之间的事，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估计是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南宫芸绝不可能会帮他，这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盛奕丞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可以看出她与南宫皓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很容易就猜出这是谁。
　　只不过不管是谁，盛奕丞都不在乎。
　　他伸手扯了扯南宫皓的袖子，只说了一个字：“冷。”完全不将那人放在眼里。
　　南宫皓笑了一下，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你先进去，别在这里待着受冻，我等一下就去找你。”
　　南宫芸目送盛奕丞消失在门口，这才目光阴郁地看向南宫皓：“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爷爷还在这里，他身体不好，要是让他知道的话……”
　　“爷爷知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南宫皓并不想听南宫芸说教，他对这个和自己父母统一战线的姐姐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把爷爷扯过来当挡箭牌，这样大家都舒服一点。”
　　南宫芸被南宫皓的话气得脸色变了好几回，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院子外的雪渐渐大了起来，似是想将这天地的万物都裹在这银白色里面，而南宫芸打碎的那些酒也结上了冰渣子。
　　南宫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冷静的跟南宫皓打起商量来：“宋冰是个好女孩，爸妈一直很看好你们俩，有些事当断则断，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该理解才是，别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
　　“够了。”南宫皓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每次都是这样，永远都不会变的台词，他都快能背下来了。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当断则断？说得不错，我已经跟宋冰说清楚了，我想要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
　　“南宫皓。”南宫芸怒了。
　　“为了我好？是，你是这么想的，所以乖乖听了他们的话，跟自己男朋友分手去和那个人结婚，那现在呢？你开心吗？”南宫皓对南宫芸没什么感情可言，说起话来也毫不留情“你自己没勇气反抗活成现在这样，凭什么要我也步你的后尘。”
　　南宫芸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南宫皓的话。
　　南宫皓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便不再理会她转身走进屋里，留南宫芸自己一人在门外发愣……
　　盛奕丞站在客厅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便待在原地发起呆来了。
　　“小队长。”
　　南宫爷爷不知道怎么的消失了好一阵子，这才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盛奕丞转过头看向他，眨了眨眼。
　　南宫爷爷慈祥地朝笑了笑，将相册塞到盛奕丞的手里：“你应该会想要这个吧，我也没什么给你们的，就拿这个来当新年礼物怎么样，快看看喜不喜欢。”
　　盛奕丞翻开相册，那里面全是自己爸爸妈妈的照片，各种各样的……那是他父母的青春，却看得盛奕丞心里涌出了万千般滋味。
　　“我这人比较念旧，退休后没什么好做，就把以前的照片翻出来按照人分类一本一本集了起来。”南宫爷爷给盛奕丞解释了起来“小盛夫妇也曾经是我的学生，是我很看好的人，没想到……世事无常啊！”
　　盛奕丞将相册合了起来，好一会儿才低声而不太熟练地说了一句“谢谢。”
　　南宫爷爷听罢，乐呵呵笑了起来。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南宫皓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了爷爷的笑声。
　　南宫爷爷回过头，一脸笑意对着南宫皓，却在看见南宫皓身后跟着的南宫芸时瞬间冷下脸来。
　　他极其不悦地看着南宫芸：“你来做什么？”
　　南宫芸听到爷爷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南宫皓也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事，拉过盛奕丞往后院走：“外面的雪大起来了，我带你去看。”
　　盛奕丞乖乖跟着他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南宫皓同盛奕丞一块坐到后院的阶梯边，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莫名给人一种天长地久之感，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好……
　　皓队将二哥的手合拢在自己的掌心，给他暖手。
　　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南宫皓才叹息着开口：“我父亲是警察，现任K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母亲是一个商人，公司做得还不错。”
　　盛奕丞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听着，眼睛里透露着认真的神情，惹得南宫皓忍不住要刮他鼻尖。
　　南宫皓声音有些微缓，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以前听刘叔说，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所以爷爷对我父亲有愧，一直都对他很好，但也许就是这种宠爱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爷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长大后对名与利越来越执着，和母亲结婚之后就更甚了。”
　　盛奕丞点了点头，估计南宫皓的父母也是因为这样才跟南宫爷爷闹得不痛快。
　　“其实我小的时候，爷爷更疼爱的是南宫芸，无条件支持她做的所有的事情。”跟他现在见到南宫芸那不悦的脸色完全相反。
　　盛奕丞觉得有点冷，便往南宫皓身上靠过去，问了一句：“后来发生了什么？”
　　南宫皓下意识揽住他，沉默了一会。
　　“南宫芸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一个穷小子，也是爷爷学生的学生，爷爷当时还挺祝福他们的。”南宫皓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些事，一时间也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但是我的父母并不同意。”
　　南宫岳和南宫皓的母亲给南宫芸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不仅能对南宫岳的事业有帮助，还对南宫皓母亲的公司有利。
　　对于南宫夫妇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女婿，便让南宫芸同她男朋友分手，继而和他们看中的女婿在一起。
　　南宫爷爷当时知道他们的做法后很生气，他明确表示会帮南宫芸，却没想到南宫芸竟没过多的挣扎就同意了自己父母的要求，而她的男朋友却是在跟他分手后没多久就因为见义勇为而葬身火场。
　　也是从那时起，南宫爷爷一见到南宫夫妇和南宫芸百便会变脸色，尤其是在听到南宫芸挂在嘴边那句“爸妈也是为了我好。”的话时，更是暴怒不已。
　　“我那时候为了应付我爸妈而和宋冰假装恋爱的时候，爷爷也很不开心，但是在我报了外地的大学，要离开K市后，他就变得只疼我一个人了。”南宫皓轻揉着盛奕丞的手指。
　　这人手很冰，南宫皓往他手上哈气给他暖手：“他是没办法接受那三个人为了名利而没有自己的坚守，更接受不了自己一生磊落，却有这样追逐名利的儿子和孙女。”
　　盛奕丞还是点头，无声安慰着他。
　　南宫皓其实觉得没什么，他早就看开了，对于自己的父母，他早就已经不对他们抱有希望，现在跟盛奕丞说这些其实也是奔着别的目的来的。
　　他将盛奕丞的手抓得更紧：“我的事说完了，现在该你了吧！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
　　盛奕丞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挣脱了南宫皓的手，把自己放到一边的相册捡起来翻开，看着那上面透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南宫皓也不着急，就像盛奕丞刚才等他一样，安安静静等着他自己开口。
　　“我不太记得了……他们以前总是很忙很忙，我总见不到他们。”盛奕丞伸手抚上照片上的人“记忆中他们老是要外出，但总是不带我，把我丢在家里……现在我也不记得那个家在哪里了？”
　　那对盛奕丞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他现在大致能够想起那个家里的一草一木，却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在哪，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可能是怕他回到那里会触景伤情。
　　“但是每一年我们生日的时候，他们总会准时准点出现，他们从来没有错过我们的生日，除了十一岁那年……”
　　南宫皓抓到了盛奕丞话语中不寻常的字眼，却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安静当一个倾听者。
　　盛奕丞看向雪地的目光有些幽幽的，大雪映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我没见到他们，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南宫皓微微蹙眉，他始终感觉盛奕丞这描述有些不太对劲，他的语气似乎带着确定自己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的绝望，还有更多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
　　盛奕丞没注意到南宫皓的心绪，接着往下说：“他们说爸爸妈妈出了车祸，再也回不来了，我以后都只能到墓地去见他们。”
　　南宫皓心里微微一颤，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抱住，像是不想让任何的伤害靠近他。
　　盛奕丞顿了一下，任由他抱着自己，垂下了双眼轻声说：“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再到后来，他们带着我离开了那里，开始不停转学，在不同的国家、城市之间辗转。”
　　“这是盛队身后的人想要保护他吧，应该还有人在暗处盯着他要伺机而动。”南宫皓心里浮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不由得把盛奕丞抱得更紧。
　　“说完了。”盛奕丞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南宫皓。
　　他还是省略了很多很多，没有说羽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说他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也没有说辜晟跟他又是个什么关系。
　　盛奕丞也许是觉得那些不必要说，或许是还没有到南宫皓可以知道的时候，又或者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南宫皓说、从何说起，总之，南宫皓也没有去追问。
　　两人一直在院子里待着，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刘叔才过来叫他们去吃饭。
　　餐桌上只有南宫爷爷一个人，南宫芸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估计是南宫爷爷不想她留在这里，把人赶走了。
　　南宫皓也不客气，带着盛奕丞就入座开吃，桌面上摆的饭菜也基本上都是南宫皓爱吃的饭菜，是刘叔找人特意安排的，南宫皓难得回来一次，自然要精心安排才是。
　　“你们这一次打算在K市留多久？”南宫爷爷看着南宫皓一直在帮盛奕丞夹菜，有些好笑的往他的碗里夹了些菜“好好吃饭，人小队长都快没有地方下口了。”
　　南宫皓笑了一声，终于自己吃了起来：“估计会留大半个月吧，我想带着他在K市好好玩一下，过开年了再回祁州去。”
　　南宫爷爷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南宫芸，不由得蹙眉：“你父母那边估计是瞒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芸这一次回去，绝对会对南宫皓父母全盘托出，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应对？
　　南宫皓想了想：“我并不想见他们，能躲着就躲着吧，我尽量避开他们就好了。”
　　南宫爷爷终于没有再在这事上做别的评论，只要南宫皓两人在他的房子里，他就有办法让南宫岳他们见不到人，至于他们到外面去玩，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过开年走的话，回到祁州不用多久就到你生日了吧。”南宫皓吃了一会儿，又想起这么个事来“爷爷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到时候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爷爷说，爷爷肯定想办法弄来给你。”
　　南宫皓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爷爷你的祝福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南宫爷爷笑了，终于没再找南宫皓聊天，和一边的刘叔边吃边聊了起来。
　　南宫岳果真就在南宫芸回去的当天就知道了南宫皓与盛奕丞之间的事，结果当着自己妻子女儿的面大发雷霆了一场。
　　只不过这些南宫皓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幸福的、温馨的……
　　第二天南宫岳就去找老局长了，结果却是扑了一场空，南宫皓两人早早就已经出门，他和老局长在客厅大眼瞪小眼一整天也没有等到盛奕丞他们回来，结果半夜三更的被刘叔赶了出去。
　　老局长透过窗看着自己儿子略显落魄的样子一言不发，刘叔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们回来了吗？”良久，南宫爷爷终于开口询问。
　　刘叔笑着说：“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在后院看雪呢。”
　　南宫岳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想要找的人其实跟他只有一门之隔，只要他再找一遍就能把人给找出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懂得浪漫啊！”老局长叹了口气“多好，你说那个臭小子怎么就不懂得学一学年轻人呢，被权与钱束缚着的生活有什么好？他妈妈留下来的和我为他拼下的这么多，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刘叔没有说话，他知道老局长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而且他也确实答不上来。
　　在那之后，南宫岳开始疯找南宫皓，但那毕竟不是犯人，也没有办法发通缉令，在茫茫人海中，简直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老局长简直觉得南宫岳这半个月以来踏入这栋别墅的次数比他这十几年来都多，原因竟是为了拆散他儿子和儿子恋人的感情。
　　看着南宫岳一天比一天沉的脸色，老局长脸色如旧，他早就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管这个亲儿子，他有南宫皓就已经足够了。
　　大半个月后，南宫岳依旧坚持不懈，南宫皓两人却是该动身离开，他们订了祁州的机票，是时候该回去了。
　　南宫岳一大早来到别墅，却是连老局长的面都没有见到，他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差点暴跳起来当场打人。
　　而在K市机场这边，老局长有些恋恋不舍看着南宫皓，无奈地笑了一声：“年纪大了，面对离别的时候总会有些多愁善感。”
　　南宫皓张开手抱了抱爷爷，笑着说：“爷爷，谢谢你。”
　　南宫爷爷不语，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把目光放到盛奕丞身上：“小队长也是，要好好的，别老是板着脸，年轻要多笑笑才好。”
　　老局长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对，又往回找了一句：“只要别像这浑小子这样笑就行了。”
　　南宫皓：“……”
　　刘叔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到时间该登机了。”
　　南宫爷爷点了点头，朝他们挥挥手：“去吧，有时间记得多回来看看爷爷。”
　　“会的。”南宫皓拉着盛奕丞的手，朝自家爷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南宫爷爷在后面看着他们，看着两人牵着手缓缓朝检票处走去的背影，回过头对刘叔说：“我当年和小皓的奶奶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刘叔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嗯。”南宫爷爷抬头看向远处“要是小皓奶奶还在就好了，她肯定也会为这两个孩子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