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88、罪心（二十八）

　　--半年后--
　　春节的步伐正悄悄靠近，祁州大道路灯上也开始挂上了红灯笼。
　　家家户户都换上了喜庆的行头，热闹的氛围在大街小巷里弥漫着，新的一年就快要到了……
　　那一座隐藏在绿荫里的别墅却丝毫没有被外界热闹影响到，就好像它天生就属于孤独，永远都在幽静中肃立一样，没有半分喜庆的气息。
　　别墅里，辜晟捧着托盘往楼上走，抬手打开了那扇房门。
　　那个房间被弄得很昏暗，窗帘全被拉了起来，让人莫名有一点闯鬼屋气氛，辜晟叹了口气，把托盘放到一边的桌面上，走到窗边将那窗帘拉开。
　　刺眼的光线透过玻璃闯入到房间里，床上躺着的人忍不住抬起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辜晟见他这般，不由得笑了一下，轻声说：“二哥，该起床吃早餐了。”
　　盛奕丞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早餐放那里吧，我一会儿再吃。”
　　辜晟点了点头，又说：“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
　　盛奕丞微微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没有开口，他在等辜晟自己开口。
　　辜晟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我最近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等一下就得出发。”
　　“嗯。”盛奕丞没问他有什么事，反正就算问了也不会说，而且盛二哥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见到盛奕丞没打算追究自己做什么去，辜晟不由得松了口气：“我不在这段时间，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联系肖煜。”
　　还好他什么都没有问，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盛奕丞不只是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辜晟想了想，又说：“对了，祁州市局那群人还在找你。”
　　确切的来说，是南宫皓一直在找盛奕丞，而且还每个月都给辜晟来一通电话，异常坚持不懈，但辜晟从不打算把这事告诉盛奕丞，也没让南宫皓找到他。
　　想着，辜晟下意识往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那看了一眼。
　　盛奕丞不知道辜晟的内心想法，更没看到他不太对劲的动作表情，只是继续敷衍着他：“嗯。”
　　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实际上盛奕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听到什么，或许他只是想好好藏起来，这样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想。
　　“我……”辜晟看了看他，张嘴想对盛奕丞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想起了些事，到底还是没能够开口，只好叹口气“我在冰箱里放了些东西，要是不想吃那些的话就出去走走吧，这么久了，你也该出去见见太阳。”
　　盛奕丞背对着他抬起手挥了挥，表示并不想再听他说话。
　　辜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静默了一会儿后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拉开了半扇门后又犹豫着停下脚步。
　　盛奕丞闭着眼睛，却像是能够看到他的动作一样：“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吧。”
　　辜晟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他已经订好前去K市的机票，再过几个小时飞机就该起飞了，他估计很快就会回去K市，你……”
　　“说完了吗？”在辜晟看不到的地方盛奕丞微微睁开眼睛，不着痕迹打断了他“说完就走吧，你不是要去T国吗？”
　　辜晟其实并没有跟他说过自己要去哪里，盛奕丞却早已经猜了出来，一句话将他堵得再也接不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辜晟终于关上了房门，离开了这房间。
　　辜晟沿着楼梯往下走，待他觉得离那个房间够远了，那人绝对听不到他声音了的时候才把手机拿出来，放到耳边。
　　电话那边是一片静默，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但辜晟知道那个人就在那边听着，刚才他跟盛奕丞的对话全让那人一字不落听了去。
　　“他的伤好了吗？”好一会儿过去，南宫皓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盛奕丞失踪这六个月以来，南宫皓坚持每个月都给辜晟来一通电话，他知道盛奕丞就在辜晟这里，但是他找不到他们的所在之地，只好用这样的方式不断打扰辜晟。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辜晟那打太极的能力实在是好到极点，他甚至连盛奕丞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一句。
　　“有羽笙的私人医生在，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辜晟并不想跟南宫皓聊太久，他对南宫皓的成见不是一般的大“皓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你已经听到二哥的声音了，现在是不是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要是换作平时，辜晟断不可能让南宫皓有半点能够接触到盛奕丞的机会，除了这一次。
　　南宫皓早早的给辜晟打来了电话，正好赶在他离开之前，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南宫皓：“他叫高诚，先前我们在查零度的时候救下来的一个受害人。”
　　高诚就是南宫皓用来交换盛奕丞消息的筹码。
　　“你是在玩我吗？”辜晟冷笑了一声“你们的受害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确定，你是真的很讨厌我啊！”南宫皓也笑了一下，辜晟没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任何的喜悲之意“我都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也不必要这么急着打断我。”
　　辜晟沉默了下来，终于没有再开口。
　　“他很奇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差点被盛队……”南宫皓没有把话说完，他知道辜晟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在那之后他又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成了另一件案子里的间接受害人，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盛队特别感兴趣。”
　　辜晟眯了眯眼：“他想做什么？”
　　“不清楚。”南宫皓站在书架前抽出那份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档案“他的档案里查不出任何问题来，不过半年前……”
　　南宫皓顿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沉了下去：“就是你把盛队带走的那天，我那天去医院，除了去找盛队之外，还有就是去调医院的监控，为的就是这个人。”
　　那是杨尹无意间看到的，就在盛奕丞刚被抢救过来的那段时间，有一个很奇怪的人，曾在盛奕丞的病房门口待了很久。
　　南宫皓那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盛奕丞身上，外界的事没有一点能够引起他的注意，竟没有发现高诚竟然在那里徘徊了那么久。
　　要不是杨尹发现了问题，他现在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辜晟安静听他把话说完了，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之间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聊两句便就再也聊不下去了。
　　“说完了吗？没事了的话我就挂了。”
　　“我想见他。”
　　辜晟听到他的话，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笑了起来：“皓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想躲开你的是二哥，是他自己要离开医院，不是我强行把他带走，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又不是我把他囚禁起来不让你们见面。”
　　“……”南宫皓微微蹙眉，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以后别再打电话过来，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又何必……”
　　“你刚才跟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知道他想见我，你刚才愿意跟他说我的事，说明你并不是真的讨厌我到那种程度，甚至是想让盛队来找我，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一直在阻拦我，你这样不矛盾吗……”
　　南宫皓话还没有说完，辜晟便已经听不下去，干脆利落把电话给挂了。
　　辜晟把手机收入口袋里，抬头看向楼上，那扇房门依旧紧闭。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做什么，实际上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让盛奕丞离开祁州，这是他和那人都想要的结果，但他没有这样做，他们都想要尊重盛奕丞自己的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另一方面，盛奕丞毕竟是他看着长大，这人这半年来其实都不开心，一直处于一种封闭抑郁的状态里，这些他都知道。
　　辜晟叹了口气，他只想让他们都可以活得开心一点，轻松一点……可是他到底也只是个凡人，也只是一个会做出自相矛盾的事来的人而已。
　　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辜晟压下了心底的万千思绪，看着屏幕上那个跃动着的名字，接通了那个电话。
　　“你刚才电话占线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微沉，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辜晟笑了一声，说谎完全不打草稿的胡编了起来：“怎么？我还不能有点自己的私生活了？漂亮的妹妹遇到伤心事，自然是要多哄一会儿。”
　　“……”那人觉得自己满头黑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准备好出发了？你爱玩就玩吧，别误了正事就行。”
　　辜晟耸耸肩，走向自己房间将行李拉了出来：“你就安心吧！我什么时候误过正事，现在准备出门。”
　　“嗯～”那人想了想，轻声说“等这一次处理完这边的事，我跟你一块去祁州。”
　　辜晟拉着行李箱的手微微顿住，下意识抬头看向楼上，声音有些微沉：“你突然消失这么久，又突然出现，就不怕奕丞一个不开心拿刀捅你？”
　　“呵～”那人笑了起来，似乎被辜晟给逗笑了“奕丞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想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忍心拿刀捅我。”
　　“这可说不准。”辜晟声音沉了一些“他最近心情可不太好，被各种各样的事烦扰着，会做出什么事来谁知道呢！”
　　这话一说完，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冥冥之中似乎正有什么在他们身边萦绕，抓不住摸不着，强硬推着他们不断往前走。
　　“我这一次回去……想带他走。”那人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那些人已经发现奕丞了，并且还放肆把手伸到他身边去，已经第二次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让他继续留在祁州。”
　　“……”辜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过后再说吧，我先去找你，把你手上的事处理完了再想别的，我们……从长计议。”
　　辜晟简单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挂了电话，反正他说的也不算，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边，南宫皓着被挂断了的电话，暗暗呼了口气，伸手才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前往K市的机票，再过几个小时，这两张机票就该报废了，然而他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回K市，要一起到南宫皓家里去过春节，可是当初一块做了约定的那人，如今却是下落不明，一点音讯都没有。
　　南宫皓不由得垂下双眼，心里默念：“盛奕丞，你要违背自己的诺言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南宫皓兴冲冲拿起手机，看到是自家队员的来信后，脸色又沉了下来。
　　也不知道缉黑组那帮人是不是约好的，竟然全都给他来信息要请假。
　　话说佟铭和卫紫琼要约会，邹岚这个其他地区的人回家过年去，这几位请假都可以理解！
　　但是邢依梦和赵思百两位，一不是男女朋友，二也没有男女朋友，家又在本地，到底有什么好请假？
　　好在南宫皓不是一个喜欢扒同事隐私的人，没多想便给他们都批了假，新年要到了，半年前的陈事一时半会处理不了，最近也没有什么新案子困扰，他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喵呜～”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跳到南宫腿边抓咬起他的裤角。
　　南宫皓微微一笑，伸手把它抱了起来：“怎么了？”
　　“喵呜～”黑子抬头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听到你爸爸的声音了。”南宫皓抱着黑子走到楼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黑子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但是现在还见不到他，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的伤已经好了。”
　　黑子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南宫皓，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南宫皓看着这清冷的别墅，以前盛奕丞在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这里这么的冷清呢！
　　他又回过头看向厨房，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那里了，毕竟自己给自己做饭实在是没意思。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太阳在天空中移动了一大半。
　　南宫皓想了想，把黑子放了下来，拿起外套往外走，也该到吃饭的时间了，随便到外面找个面馆凑合一顿吧，外面……应该会热闹一些。
　　…………
　　盛奕丞起床的时候，辜晟摆在床头的食物早已经冷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一点饿了。
　　辜晟说南宫皓已经订好了去K市的机票，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去了吧，或许已经上了飞机……盛奕丞甩了甩脑袋，把脑海里各种各样的想法甩开。
　　阳光透过别墅外的大树，斑驳地跳进了房间，盛奕丞坐在床边静默了一会儿，心想：“也确实应该去见见外面的太阳了。”
　　想着便起身洗漱了一下，换上一身能够出门的行头离开别墅。
　　盛奕丞在别墅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这还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踏出这间别墅。
　　时间过得可真快，他微微低下头，拉起连帽风衣上的大帽子，将自己完完全全遮挡住。
　　南宫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这里来了，这是半年前他手受伤的时候，硬把盛奕丞拽进来的那家面馆，快到春节了，这店里的生意似乎更红火了一些。
　　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他们曾坐过的那张桌子也还在原来的位置，可是那个被南宫皓揪进来的人，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南宫皓点了一碗面条，坐到半年前他原本坐的那个位置，对着门口，心里有些好笑的想--说不定吃着吃着，盛队就从外面走进来，坐到面前的位置了呢！
　　然而，现实世界好像真的如他所愿，店主才刚把面条捧上来，南宫皓都还没有来得及动筷子，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从店门前走过。
　　柔软而宽大的帽子几乎将那人的整张脸都遮住，只露出一点高挺的鼻尖，长款风衣微微掩盖了他的身形。
　　南宫皓突然拍桌而起，把身边的店主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老板惊魂未定地开口，南宫皓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拍到桌面上，不给店主反应便跑了出去。
　　南宫皓心脏不听话地跳动了起来，他不会认错的，刚才从店门前经过的人就是盛奕丞，绝对是他……
　　盛奕丞本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单纯想出来晒晒太阳--嗯……太阳晒在他衣服上应该也算是晒太阳的一种吧！
　　然而出来不到半个小时，盛二哥便觉得这人间是真的没意思，还是窝在别墅里当一个网瘾青年比较舒服。
　　接着，他又想到辜晟家里是冰箱，便想着要给辜晟家的冰箱添点“麻烦”。
　　殊不知已经被水果老板坑了的二哥，此时正提着一袋水果准备返回--辜晟说的见见太阳什么都是假的，还是回去吧！
　　“莫名觉得这段路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走过。”盛奕丞心里暗暗想着。
　　他站在一条巷子旁边，开始回忆…… 一个人突然从旁边闯出来，把他拖进了巷子里。
　　盛奕丞手里提着的水果掉到地上撒落一地，不知所措滚动开来……
　　而盛奕丞本人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突袭，下意识反击，将自己的拳头送了出去。
　　“真的是你。”南宫皓稳稳抓着了盛奕丞的拳头，伸手将他的帽子扯下。
　　盛奕丞略显苍白的脸暴露在他面前，今天他没有带上发带，微长的刘海有些遮住了眼睛，显得他更加的沉郁了些。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南宫皓又重复了一遍，抓着他拳头的手不自觉收紧。
　　盛奕丞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碰到南宫皓，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K市去了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南宫皓的束缚，另一只还有自由的手向南宫皓劈了过去……
　　“小丞！”南宫皓终于冷静了下来，轻唤了一声，也抬手捏住了那人另一只手的手腕。
　　盛奕丞因为他这一声，挣扎的力气小了一些，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南宫皓却突然将他的手腕压到墙上，欺身上前，吻上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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