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72、罪心（十二）

　　三人又聊了些案子的信息，期间邢依梦还给两人讲了宋冰的事，几个人一起不可思议，并且发表自己的看法。
　　赵思百在一边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也就这会儿两个队长都不在才敢嘴碎。
　　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才好，赵副队只能默默当一个哑巴。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失踪的那三人依旧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做警察这一行的都知道，失踪绑架案之类，最怕就是拖的时间长，越长人质就会越危险，救人的话是越早越好。
　　再过两天，大家估计都得要焦虑起来了，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也确实不能怎么样。
　　盛奕丞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前，感受着傍晚的凉风，手中的咖啡正冒着热气，随风轻轻摇曳着，却莫名给他添了一种静穆之感。
　　南宫皓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一眼后拿起一边的外套过来披到他的身上：“怎么在这里吹风？小心一会感冒了。”
　　盛奕丞没有回头，甚至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一样。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打破沉默，看着下面的世界开口：“好安静。”
　　“嗯？”南宫皓走了上来，陪他一块看着这里的景色“什么安静。”
　　盛奕丞眨了眨眼，睫毛也随之轻飘着：“从这里看下去，整个世界都好安静。”
　　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然而越是这样的安静就越让人觉得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处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只是看着安静而已。”南宫皓听明白了他的话，笑呵呵地回答他“等你从这高楼下去，到下面的人间去走一趟，就会发现人间烟火的喧闹与繁华，什么安静都是假的，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也都不一样。”
　　万家灯火，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虽然喧闹，内心却是温和而平静，这些才是真实的，在高处看到的这些冷寂的宁静，不过都是身居高点的假象。
　　“那你喜欢吗？”
　　南宫皓疑惑：“什么？”
　　“那种烟火般的生活。”盛奕丞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来“没有各种秘密的困扰，也不用担心自身和身边人的危险，自在的、随意的生活。”
　　在他的身边，估计永远都不会有那样轻松的生活。
　　南宫皓嘴角缓缓形成一个笑意：“应该是喜欢的吧。”
　　盛奕丞又一次沉默了。
　　“但是我选择了这个职业，注定会离这些事很遥远。”南宫皓叹了口气“但是……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他看见了盛奕丞手里的咖啡上方，那飘扬着的烟雾越来越弱，快要凉了。
　　盛奕丞呢喃了一句： “那样的生活多好。”
　　要是没有自己的话，他离那样的生活应该不太远。
　　“你到底怎么了？”南宫皓疑惑地看着他“你这几天都有点怪怪的。”这人怎么突然开始感悟人生了？这很不对劲。
　　盛奕丞摇了摇头，举起咖啡放到嘴边，堪堪到嘴边时，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又把拿着咖啡的那只手放了下来，一口都没有喝。
　　南宫皓看着他的咖啡快没了烟雾，叹了口气：“想跟我说什么？你说，我听着，这一次不会有别人来打断我们说话了。”
　　盛奕丞想了想，开口问：“你以后会结婚吗？或者说你有没有幻想过合家欢喜那种生活，有妻子和孩子相伴左右……的生活？”
　　南宫皓沉默了一会儿，双手压到窗边，眼底闪过不明情绪，淡淡开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先回答我的问题。”
　　“……有。”南宫皓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在那个家里，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的话，那该是多好的生活。”
　　他应该能活得像盛奕丞一样随性，而又没有他那么的狠戾和不可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担心自己在乎的人会被家里人找麻烦……确实是一种很完美的生活。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姓南宫，注定是那个家的人，注定会被他们掌控着，注定永远只能带着这么一张假面。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不会再被人控制，现在这样也很好，他不羡慕别人。
　　盛奕丞只是点了点头，跟他一起看下面的光景。
　　“你呢？你有想过吗？”
　　盛奕丞摇了摇头。
　　南宫皓疑惑：“为什么？”
　　“我……好像一直处于迷茫和辗转之中，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盛奕丞沉思了一下“你不知道，祁州是我待得最久的一个地方。”
　　二十三岁前，他一直在各个国各个市之间辗转，最短暂的一个地方只留了三个月，他甚至连什么是安定的生活都不知道。
　　一路走来，他好像连这路上的风景都没有看清，也记不住自己曾经去过哪里。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可以在一个固定地点留的时间也在增长。
　　五年前，盛奕丞被送到祁州，本来说好了只留三年，三年是期限，他应该按时离开。
　　两年前他就该离开了的，只是没想到两年前发生了那件事。
　　那个时候的盛奕丞除了南宫皓谁都没有办法靠近，而且祁州是至今为止盛奕丞最熟悉的一个地方，他们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五年了，盛奕丞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想离开这里了，在这里，他好像终于能找到一点生活的意义，不想再过以前那样辗转不停的生活。
　　南宫皓笑了，揽着人的肩膀拉到自己身边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么，这是你的生活，说不定也有人会羡慕你呢！”
　　盛奕丞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生活最糟糕了，怎么可能会有人羡慕。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南宫皓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没有说到重点。
　　“……”盛奕丞敛眉“嗯。”
　　“噔噔……”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两人一起回头，程晓霞扶着邢依梦站在门口看进来。
　　见到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程晓霞莫名的觉得她们来得很不是时候，但是现在走的话也太不像话了。
　　南宫皓微微一笑，眼睛里带着一丝了然：“你们回去吧，依梦身上毕竟还有伤，要好好休息才行。”
　　程晓霞朝里面眨了眨眼，朝他俩挥挥手：“还是皓队你贴心，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继续聊。”
　　邢依梦有伤在身，程晓霞现在每天都在负责接她上下班，每天都准时准点。
　　南宫皓点了点头，朝她们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邢依梦也朝两人打了声招呼：“盛队、皓队，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
　　盛奕丞点了点头，又和南宫皓一起回过头，看下面的车水马龙。
　　很快，程晓霞就和邢依梦一起走出了警局，两人一道向楼外走去。
　　突然……
　　两人皆是一顿，继而又跟没事人一样向前走。
　　程晓霞小心扶着邢依梦往前走，眼睛却紧盯着四周，压低声音说：“感觉到了吗？”
　　“嗯，人数不少。”
　　“怎么办，要找人帮忙吗？”
　　“我……”
　　邢依梦还没有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把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朝程晓霞摇了摇头。
　　她说：“盛队让我们继续走，就当没有发现他们。”
　　程晓霞：“好。”
　　站在高处的盛奕丞冷眼看着下面的情况，眼神有些阴郁，拿着手机发了两条信息。
　　“不找局里的人帮忙？”南宫皓手搭在他肩膀上，无声安抚着他。
　　“我烦了。”
　　楼下有几个人默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跟在邢依梦和程晓霞后面。
　　两人已经走到马路对面，此时警局一楼的人已经看不到她们，这也是盛奕丞安排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但邢依梦相信自己的队长。
　　程晓霞不由得心里一紧：“人又多了，怎么办？”
　　邢依梦抓着她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后面来的那些人没感觉到恶意，我们先走。”
　　刚走出来跟着的那几个人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高处。
　　盛奕丞也看向楼下，抬起手向下一挥。
　　那几个人迅速转身，拦住了原来跟着邢依梦的那些人。
　　那几个人没想到会突然被拦住了去路，正想着要后撤，没料到迎面又出现了几个人。
　　邢依梦和程晓霞也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这边的情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有新的信息进来了，邢依梦又看了一眼手机：“盛队让我们赶紧走，别管这边的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就听他的，我们快走。”程晓霞自然也知道祁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会自己找死。
　　邢依梦点了点头，两个人快速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被围起来的人退后几步集中到了一起，防备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一旁的小巷里传了过来。
　　肖煜出现在巷口：“这可是二哥第二次找我们干活呢，看来你们能耐真不少，竟然把他给惹恼了。”
　　那些人咬了咬牙，什么都没有说。
　　肖煜拿起手机给盛奕丞拨通了电话。
　　高楼之上，盛奕丞正森森看着这边的情况，肖煜也抬头看了过去。
　　“二哥，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随你，最好能问出点什么。”
　　“好嘞。”肖煜痞笑了一声，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抓活的，带回去让晟哥也见一见。”
　　“没问题。”
　　“包在我们身上。”
　　“……”
　　已经是夜，没有人注意到市局的旁边正在缓缓酝酿着一场打架斗殴事件。
　　而盛奕丞和南宫皓就在高楼上静静地看着，那些本来跟着邢依梦的人，一个个被打晕带走。
　　南宫皓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我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
　　盛奕丞冷笑：“他们被我们带回来，估计也会变成审讯室里面那个。”
　　不管他们问什么，用什么方法，得到的依旧只会得到一片静穆，什么线索都拿不到。
　　这些人抓回来，只会占他们审讯室的位置，还不如他们随手捡回来的那个胸针。
　　羽笙的人比他们方法多，让他们来做这件事，能够得到的信息也会更多。
　　楚寒他们已经失联很久了，虽然顾辞和韩诺殇来到祁州后一直表现得挺随和，但那毕竟是他们的同事，肯定会担心与紧张，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盛奕丞也不想一天到晚被顾辞这奇怪的年轻人影响情绪，等他们找到人了，顾辞也该回芫城去了。
　　到时候他们不会有再多的联系。
　　南宫皓也不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特殊时期特殊方法，现在找到楚寒他们才是最重要和最主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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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煜带着这一大群人去了辜晟的别墅，这感觉像是一大帮要债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正常的人家。
　　也幸好辜晟家周围没有什么人住，否则的话肯定会不知道被邻居举报多少次。
　　辜晟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被压在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脸上带着些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很精于算计。
　　他拿过一边的茶杯喝了口茶，声音有点凉：“祁州已经平静了很久了，而且二哥还是警察，所以我们也不想做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来。”
　　那些人低着头，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刚才打架过后留下的伤痕，默默忍受着，不说一句话。
　　“但我们跟警察到底还是不一样，也不讲究什么正义和法律。”
　　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辜晟的意思，他在警告那些人，就算此时此刻辜晟把他们给杀了，也不一定会有人发现。
　　而这几个人身份本就来历不明，更不会有人替他们报警，羽笙自身也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肖煜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听说进了局里的那个至今还被铐在审讯室里，心理学博士上场了也得不到任何结果。”
　　“这么刚毅啊。”辜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里折射出些许兴奋来“要真是这样不就更有意思了嘛？好久没有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了。”
　　“是有点难啃。”肖煜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摊在沙发上“所以才要我们慢慢啃不是吗!”
　　“有道理。”辜晟似乎赞赏似的点了点头“带下去问吧，我年纪大了，看不了这些东西。”
　　虽然实际上，他也就三十岁左右。
　　负责抓住那些人的人应了一声：“是。”
　　肖煜：“还有，别玩死，问完后送到警局去，就当是给二哥送业绩。”
　　辜晟：“……”人家估计并不乐意接受这业绩。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客厅里就只剩下肖煜和辜晟两个人。
　　辜晟又喝了口茶，慢慢沉默了起来。
　　肖煜在玩着自己的手指，在辜晟面前他不会那么的小心翼翼，毕竟不是谁都会像盛奕丞那样令人望而生畏的。
　　良久，一杯茶已经见底，辜晟这才开口说话：“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吗？”
　　肖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藏得太深了，除了搞袭击的这些人，其他基本不留痕迹，也不出来活动。”
　　“伍夏的情况查得怎么样？”
　　“她是被黎明的人从小养大的，所以才会有一种凭空出现的假象。”肖煜双手交握在一起，眉宇间有些不解“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伍夏这一次带的全是自己手底下的人。”
　　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亲信，却没有带黎明的人马，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点。
　　肖煜猜测着说：“她是不是跟黎明的人闹掰了，然后要单独行动。”
　　“闹掰了之后来杀二哥？”辜晟也同样疑惑，不过他对这些原因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加快行动，不能让这些个危险因子一直留在祁州。”
　　“知道，我会加派人手。”说着，肖煜又想起了盛奕丞“二哥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我现在都不敢靠近他半米。”
　　“可怕吗？”辜晟叹了口气“要是你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觉得他可怕了。”
　　肖煜疑惑地看着他：“晟哥，你见过？”
　　“我就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这个世界除了他，就是只剩我了解他身上发生过的一切。”辜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时候的二哥是那种很软萌、很甜，而且讨人喜欢的孩子，一般长辈都喜欢围着他转的那种。”
　　辜晟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变成一个跟以前的他完全不同的人，一点点坠入深渊。
　　“成长么？”辜晟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似心平气和，内心却是藏着一团火“成长对他来说只有痛苦，而带给他痛苦的那些人，却还活得好好的，你说，这又是凭什么呢？”
　　肖煜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甘心，他们把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给毁了。”辜晟抬头，似乎是看着远方“我们都不甘心，所以他要把那些人也给毁了。”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都要把那些人给彻底从盛奕丞身边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