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55、罪痕（二十四）

　　因为邢依梦这个不太听话的病人的到来，盛奕丞终于是从杨尹的魔爪下逃了出来。
　　可怜的邢副队眼巴巴看着自家队长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的病房门前走过，甚至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杨尹拿着病历本在絮絮叨叨说她不是个好病人，顿了觉得心酸无比。
　　早知道自己就晚一点才过来好了。
　　盛奕丞晃悠在医院的过道上，其实他自我感觉还是良好的，但是医生说他有轻微脑震荡，然后南宫皓就要求他必须院，住到医生允许出院才能离开。
　　鉴于那人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盛队也不是很想自己未来的餐桌上是青瓜全席，只能乖乖听话。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次玩得有点大，把很多人都吓到了。
　　杨尹跟他们也算是熟识，这么多年了，市局的人没多少个他不认识，而且杨老妈子好像无师自通了一门神奇的技术。
　　除了盛奕丞之外，他每一次见到从市局来的警员，就免不了要讲一番大道理，念得市局的人一见到他就想溜。
　　不过杨尹不是很敢在他面前念，杨尹面对盛奕丞的时候莫名有点小怂，但是这一次刚从爆炸事故死里逃生的盛队把他给刺激到了，直接忘了怂是什么。
　　加上脸色不太好的南宫皓一直在一边盯着，盛奕丞就不敢作妖，乖乖的听他念了两个小时，耳朵都快起茧了。
　　可恶的是南宫皓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没给他买两包瓜子来。
　　这下好了，南宫皓去给他拿药缴费，杨尹又被私自跑出医院的邢依梦给吸引了注意力，于是盛奕丞光明正大从自己的病房里溜了出来。
　　他并不是觉得很无聊，只是自己昏迷的那一段时间被乱七八糟的恶梦折磨了许久，所以才想要出来透透气。
　　“啊～”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嚎“我的孩子啊……”
　　盛奕丞歪了一下脑袋看过去，本来他不该被这些事吸引到，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去看看。
　　声音的源头，几个家长正围着一张病床痛哭，他莫名的觉得这几个人也有点眼熟。
　　“你为什么没有救他回来。”那几人也发现了盛奕丞的存在，也认识他是负责自己孩子案子的警察，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早点……不早点找到他……”
　　盛奕丞眨了眨眼，他想起来了，这几个人也是那些失踪的少年之一的家长。
　　他看了看这几个人，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转身就想走。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盛奕丞不打算跟他们计较，但是那些人却没想过要放过他，跑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以为就这样走了就有用了吗？”
　　盛奕丞的双眼有些放空，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又有点疑惑：“不然呢？”
　　“……”他们成功被噎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这么无情？”
　　“你不是警察吗？为什么没把我的孩子救回来？”
　　盛奕丞换个方向要离开，并不想跟他们纠缠，该回去了，要是南宫皓回来看不见他人的话，估计会继续不高兴。
　　“想走？没那么容易。”那两人明摆着不让他离开“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盛奕丞皱眉看着他们。
　　这些人敢有恃无恐拦着他，不过就是觉得警察不会动手伤人，但很可惜--盛奕丞从来都不是个乐意遵守规则的人。
　　他已经有些不开心，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人，并不打算忍他们。
　　盛二哥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忍这个字。
　　两人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相视一眼后有些胆怯地嚷嚷起来：“你……你想干什么？你可是警察，打算知法犯法吗？”
　　盛奕丞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往前走了两步，那两人也后退了两步。
　　他冷眼看着他们：“滚开。”
　　“……别怕，他是警察。”其中一人有些腿软，却还是大喊大叫安慰着身边的人也安慰着自己“他不敢跟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拳风就向他袭过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传过来，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那拳头离他仅一厘米远，被另一只手截住了。
　　南宫皓强硬第把盛奕丞拉到自己身边来，揉着他的发顶：“怎么了？别生气、别生气，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我才刚去交个费，你就溜了？”
　　盛奕丞微微低头，心里不爽，还是被发现了。
　　那两个人惊魂未定地后退了几步，见有人拦住盛奕丞，胆子也大了一点：“你、你们怎么能这样，知道我们是谁吗？信不信……”
　　话还没有说完，盛奕丞一个冷眼就把他封住了口。
　　南宫皓把这人的脸掰回来，免得他把人给吓傻了，而后尽量和颜悦色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年轻人：“先生，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为了救人，他……差点死在那场爆炸里，看见了吗？他现在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没出院，他没有对不起你们任何人。”
　　“……”那两人哑然了片刻。
　　“你们亲人离世，我很抱歉。”南宫皓把盛奕丞拉过来，从两人身边经过“但……那并不是我们的错。”
　　他们愣住了，眼泪也在瞬间充盈了双眼，站在原地哭泣了起来。
　　盛奕丞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不解地看着身边的人。
　　“怎么了？”南宫皓注意到这人看自己的目光，笑了笑“你看你都把人杨医生逼成什么样子了？还敢随便乱跑？”
　　盛奕丞低声反驳了一句：“没乱跑。”
　　“没乱跑？”南宫皓朝他轻挑眉“没乱跑，那我回去怎么找不到你了啊？你差点吓到我了。”
　　盛奕丞：“……”
　　南宫皓笑了一下，也不逗他了：“有什么想不明白吗？说来听听。”
　　他站在盛奕丞的病房前，把门推开，将人引进来，安置到床上。
　　“……”盛奕丞看着他开始自顾自己忙碌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着自己开口“我……错了吗？”
　　南宫皓手上的动作微顿，从床头拿过一个苹果开始削了起来：“你没有错。”
　　盛奕丞认真看着他手上拿着的刀，听得很认真。
　　“失去至亲的人总想要找一个情感依托，让自己的内心不那么痛苦。”南宫皓将削得白净的苹果递给他“你没有错，也不是无情，只是没法体会他们的心情而已，而且这些本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盛奕丞点了点头，开始嚼起手上拿着的水果。
　　肖煜站在门口看着这莫名温馨的场面，突然有些不忍打破，正打算好好欣赏一会。
　　但是他想好好欣赏，别人却并不是很想。
　　“你怎么站在这里挡道啊？”杨尹看着这个挡在病房门口的人“你干嘛的啊？这不是你的病房吧！”
　　病房里的盛奕丞和南宫皓同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大哥哥，我来看你了。”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秦夏举了一下自己的小爪，让众人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果不其然，盛奕丞和南宫皓又把目光放到了肖煜身前的秦夏身上。
　　肖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想说点什么，门口的杨尹又一次毫不留情打断了他：“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有工作呢！信不信我报警抓你啊？”
　　“……”肖煜眼角一抽，赶紧推着秦夏走了进来。
　　杨尹一头黑线走进来，再次面对盛奕丞，之前那股小怂又回来了。
　　“盛队，能给我手吗？”杨尹拿出了工具“还是要验个血比较放心，谁知道那些炸/弹什么的，会不会有什么辐射之类的。”
　　南宫皓在盯着，于是盛奕丞很听话地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杨尹很快就把血给抽好了，对比一下刚才在邢依梦那边的鸡飞狗跳，杨医生不止一次感叹，盛队其实还是挺好。
　　杨尹动作迅速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本来还想再嘱咐些什么，但他很不幸地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在等着他自觉离开。
　　他无奈了，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麻溜地走了，还很善解人意地给他们带上了门。
　　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几个，盛奕丞才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肖煜装疯买傻笑着，脚步不自觉的挪远了一点“我今天是带小夏过来复检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二哥你们的人，没忍住好奇心就跟了一下，谁知道就发现了点不得了的事。”
　　盛奕丞眼神一黯，明显有些不悦。
　　“大哥哥。”秦夏推着轮椅靠近病床“你受伤了吗？疼不疼？严重吗？”
　　盛奕丞抬头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摇了摇头。
　　“那就好。”秦夏笑了，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大哥哥要快点好起来，然后把坏人们都抓起来。”
　　听到她的话，盛奕丞抬头看向肖煜，后者则是对他摊了摊手。
　　南宫皓揉了揉她的小脸，温声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秦夏点了点头，笑魇如花：“我能感觉得到，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是会抓住坏人的警察叔叔。”
　　“真厉害。”南宫皓笑着赞叹了一句“小夏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看了两眼都没有开口的盛奕丞和肖煜，知道他们这是有事要谈的意思。
　　低下头看向秦夏：“小夏，你想到外面去晒晒太阳吗？我陪你去好不好？”
　　秦夏举了举自己的小手，开心地应了：“好。”
　　南宫皓扶起轮椅的把手，将人推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让病房里只剩下肖煜和盛奕丞两人。
　　肖煜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完好无损的盛奕丞，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说：“让他知道你把自己弄进医院了，他会生气的。”
　　盛奕丞抬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让他知道，我也会生气。”
　　“……”肖煜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心里越发无奈起来“你觉得我们有能力瞒住他？二哥，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们的能耐了？”
　　盛奕丞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看着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得试过才知道。
　　肖煜被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了：“我回去跟晟哥聊聊，但是以他的能力来看，我们不一定能瞒得住，到时候你可得救我们的命。”
　　盛奕丞终于收回了目光，躺到床上淡淡问了一句：“辜晟让你来的？”
　　肖煜点了点头：“他说你有事想要问我。”
　　盛奕丞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薄冰：“半年前有一段时间，你们突然变得很紧张，我甚至连辜晟都联系不上……”
　　他的语速极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把话给嚼出来，也没把话给说完，他知道肖煜能够听得懂。
　　“事后，你们跟我说羽笙内部出了点问题，需要紧急处理，顾不过来。”盛奕丞睁开眼睛，双眼里折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内部问题我不能知道？”
　　“二哥，我……”
　　“小玲的日记里，她和伍夏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半年前。”盛奕丞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干脆利落打断了他，继续把话说下去“你说，我应该觉得这是巧合吗？”
　　肖煜哈哈两声：“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真的是巧合也不一定。”
　　盛奕丞：“嗯？”
　　“……”肖煜怂了，是真的怂，心里埋怨着辜晟这个不讲道义的，老是把自己推出来挨打。
　　盛奕丞冷冷地看着他：“肖煜，是你自己给我说清楚还是我自己去查？”
　　“别……”肖煜急忙认怂“二哥，你何必呢！有些事不知道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不是吗？你还可以继续查你的……”案子。
　　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直觉告诉他，再往下说的话，盛奕丞真的有可能会灭了他。
　　两人就这样莫名地僵持起来--其实是盛奕丞单方面散发冷气，肖煜都快躲到角落里去了。
　　盛奕丞声音发凉：“所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我们不想跟你说。”肖煜皱起双眉，思考了一会儿，认命般地拿出手机给辜晟打了一个电话，把手机交给盛奕丞“你自己问吧，我真什么都不知道。”
　　盛奕丞抬手接过手机，眼睛正好掠过他的衣襟，一枚精致的胸针映入他眼中。
　　可真难得，肖煜竟然也会带这些小玩意。
　　只是一瞬，盛奕丞并没有对它有多少兴趣，把注意力放到手机上。
　　“喂，怎么了？”辜晟的声音有些慵懒的从那边传了过来。
　　“是我。”
　　“二哥啊！”辜晟叹了口气“他这么快就顶不住了，我以为他至少还能再撑一会儿。”
　　盛奕丞坐了起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你想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说着，辜晟忍不住自己嗤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你现在不就已经知道不少了么！”
　　盛奕丞：“……”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跟你说，但你别查。”辜晟好像正在喝着什么，声音有些含糊“能跟你说的我都告诉你，不能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二哥，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再怎么逼我都没有用，而且即便你想查，我也有办法让你什么都查不到。”
　　盛奕丞沉思了一下，他知道辜晟真的有这个能力：“半年前，你们在做什么？”
　　“跟你猜的差不多，半年前我们有一次大行动，那是一次清剿，清剿对象就是黎明。”辜晟叹了一口气“我们准备了很久，本来以为可以一次性解决他们，但是我们到底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实力，不但没有彻底解决掉他们，还让伍夏跑了。”
　　小玲口里追杀伍夏的人，正是羽笙的人。
　　“他们在查我？”盛奕丞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辜晟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打火机，声音随着火苗的飘动而起伏：“他们确实在查你，但是什么的没有查到，我们把你的资料消息全部封锁了，至于关系，我认为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要是当时我们做得够干净的话，你本来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做干净，伍夏逃跑了，逃了就算了，竟然又在后面给他们整出零度，小玲这些麻烦事来，真是难搞。
　　听了他的话，盛奕丞微微皱眉，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滚动而过。
　　他之前就跟南宫皓说过，一个组织只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着重启以前的项目，但却没有想到，这个组织总得有那么个原因才会走投无路。
　　原来那个原因就是羽笙。
　　盛奕丞脑海里冒出一个思路来，他沉声问：“他是想跟黎明拼了？疯了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辜晟淡定地回了一句：“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盛奕丞的反应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好多，再这样下去他不用说这个人就全都知道了。
　　“二哥，你还不了解他吗？”辜晟笑了一声“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得多，两年前那些人把心思动到你身上来，你觉得他有可能会放过他们吗？”
　　盛奕丞身边的气压猛地低了几个度：“……”
　　辜晟估计也猜到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只能尽量劝说一下：“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一切都会结束，你也别太担心……”
　　“我担心他做什么？笑话。”盛奕丞冷笑一声，干脆利落把电话给挂了，将手机丢回肖煜怀里。
　　另一边的辜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想--凉了！那位还没有生气，这位倒是成冰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