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42、罪痕（十一）

　　梁旭天是许召带走的，那么其他的孩子也都是被他带走的吗？他把这些孩子带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走？
　　这一连串的疑问都因为许召的离奇死亡而得不到解答。
　　更甚者，他们连许召到底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现在的调查方向几乎陷入焦灼，从那些商贾家庭那里更加得不到任何的信息……
　　盛奕丞抱着手机在忙活着什么，南宫皓专心致志在开车，没有去打扰他，这个时候他应该更需要一个可以安静思考的环境。
　　盛奕丞的声音有些淡，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伍夏真的不在境内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南宫皓下意识抓紧方向盘，继而又靠巨大的毅力使自己放松下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许召的死是她做的？”
　　“我不知道。”盛奕丞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那双眼睛似乎泛起了一丝茫然，窗外的景物并不能映入他的眼睛“但是这里面肯定少不了她的手笔。”
　　只是这个伍夏到底为什么而来？
　　南宫皓有些忧虑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不觉得伍夏现在会在祁州，先不说他们一直以来收到的消息都是伍夏离开境内去了T国，就算是情报有误，就算伍夏此时此刻就在祁州，但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项目把自己暴露在警方面前，这未免也太不明智了些。
　　正如盛奕丞所说，这个案子里少不了伍夏的手笔，但是她不一定要亲自参与，通过其他的方式插手也不是不行。
　　就像零度一样，那个案子里，伍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真正负责执行的是林之顾一众人，查到最后，他们也无法将这个女人给揪出来。
　　而现在这些少年的失踪，必然也不是伍夏亲手做的，有人在帮她，或许许召就是其中一个帮手。
　　除了许召之外，还有更多他们没有发现的躲在黑暗里的爪牙，每当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自己罪恶的触手伸出来，伸向那些无辜的孩子。
　　南宫皓把大脑中的线索捋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得太多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一直被他们给忽略了，直觉告诉他，他们忽略了直接影响整个案子的重要线索。
　　有的时候，越是想要认清一件事就越难做到，他叹了一口气：“让他们重新查一遍许召的人际关系吧，看一下他从监狱出来后都接触过什么人。”
　　只要这人在这个世界生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没有人能抹去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因果循环、法网恢恢，谁也逃不掉。
　　“嗯。”
　　盛奕丞应了一声，又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机，双眉却因此越皱越紧。
　　南宫皓隐约知道他拨出去了很多个电话，但是没有一个能打通，情绪也开始发生了变化，急忙问：“怎么了？”
　　盛奕丞的声音有些低沉泛冷起来，好似能冷进人的心里：“联系不上邢依梦了。”
　　警察的职业性质要求他们保持彼此之间绝对的通讯顺畅，必须随时能够接受命令的那种，所以一般警员都会有两部手机，一部可以用来日常联系和玩，另一部24小时不关机、确保电量充足、并且不离身，以便随时能够联系得上，只为上班服务。
　　可是现在，邢依梦的两个号码都是无人接听。
　　这样很反常。
　　“先别太担心，她可能只是没注意到，回到局里再说，好么？”南宫皓心里泛起一股浓重的不安，他拼尽全力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安慰盛奕丞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
　　朗枂抱着一沓资料往缉黑组的楼层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她那的个小实习生去哪了，搞得这跑腿的事还得自己来做。
　　朗大法医一边在心里哀悼自己“悲苦凄凉”的境地，一边任劳任怨完成自己的任务。
　　缉黑组的办公室门口，朗枂脚步微微一顿，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门边窜出来，估计那人也没有看到她，不慌不忙背对着她准备离开。
　　“站住。”朗枂冷声说道，她往前走了两步“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停下脚步，一秒反应过后，拔腿就跑，留给朗枂一个潇洒的背影。
　　朗枂微微蹙眉，正打算追上去，偏偏这时，一个人从旁边撞了她一下，跑进了办公室里。
　　等她稳住身形时，那个奇怪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身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南宫皓打过来的。
　　朗枂想了想，反正现在肯定是追不上的了，还不如待会再到监控室里去查算了--朗大法医向来很随缘。
　　想着，她接了电话往缉黑组的办公室里走，声音带着一点戏谑：“皓队，你坏我好事？”
　　只是现在这种时间，南宫皓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同她开玩笑，单刀直入开口：“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邢依梦？”
　　“邢依梦？邢副队？”
　　朗枂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上突然一空……
　　“依梦她不见了。”程晓霞将朗枂的手机夺了去，也不管电话的那头到底是谁，从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去她家里找过，没人，她手机和手铐都掉在外面了，她没回到家……”
　　那个急匆匆撞了朗枂的人正是缉毒支队的程副队，不过此时她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稳定。
　　程晓霞都快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她不敢去想象未来会发生什么，当警察最明白手铐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邢依梦再怎么犯浑，也不可能会弄丢自己的手铐。
　　朗枂看着她，感觉这人似乎快要抓不住她的手机了，邢依梦的失踪让她害怕。
　　她伸手过去抓住了程晓霞握着手机的那只手 温声安慰着她：“你先冷静下来，好好说话，先别那么担心，说不定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程晓霞所在的队伍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不安，何况那个人还是她胜似亲人的姐妹。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失联绝对不是普通人联系不上的问题，她很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她在害怕。
　　朗枂掰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机给抢了回来，也不管那边有没有听到：“快点回来吧，其他人我帮你联系。”
　　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看见程晓霞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朗枂把她拉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联系缉黑组的其他人。
　　另一边，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南宫皓偏了一下头，看着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的盛奕丞，心里漏了一帕。
　　他有些担忧地喊了盛奕丞一声：“盛队？”
　　听到他的声音，盛奕丞没有一点点想要开口的欲望，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担心。
　　心里空空的，他只是有一点茫然，突然就不知道要往哪边走才对。
　　邢依梦是谁？
　　他的同事？缉黑一队的副队？还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
　　他不知道。
　　但是不管她是谁，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就像他多年前熟悉的那些人一样，不见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盛奕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掠过一片阴霾……
　　“小丞。”
　　南宫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过停下来了，他探过身来抓住了盛奕丞的手。
　　盛奕丞睁开眼睛，脸上很是平静，只是眼睛里的灰暗无处可藏，全都撞进了南宫皓的心底。
　　“会没事的，别担心。”南宫皓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别怕，邢依梦可是你副队，她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
　　“我没怕。”盛奕丞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有些幽幽，也不知道是低声呢喃还是在跟他说的话“秦队也很厉害，可是结果呢？”
　　听到这话，南宫皓抱着他的手猛的一僵，他有些干涩地说：“不会的，相信我，我不会让旧事重演。”
　　盛奕丞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那双藏着无边深渊的双眼。
　　他不想再一次经历那样的事情……眼底阴霾尽现。
　　两位队长回到警局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所有人都脸色凝重，正襟危坐地等待着他们归来。
　　梁旭明比南宫皓两人还要晚一点，他一出现在门口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到。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从里面窜了出来，抬手就给了他一拳，抓着他按到了墙上。
　　梁旭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任谁都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待遇”，他本能躲避即将落下来的拳头，暴怒地吼了一声：“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昨天是你把她带走的？”佟铭眼睛里折射出一片凛冽之意“她去哪了？你想做什么？快把她还给我们。”
　　“谁？”梁旭明眉心一跳，抓住了佟铭的手，目光越过他看了进去。
　　除了邢依梦之外，缉黑组的全部成员都在，还额外多出了个程晓霞与朗枂，只是这一个两个此时的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
　　两位队长就不用说了，程晓霞双眼通红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赵思百的情绪跟佟铭差不多，只是他没有佟铭那么冲动，其实几位也是冷冷地看着他。
　　梁旭明心里渐渐浮起一股不安，也没再计较佟铭打了他的事：“依梦呢？她怎么不在？”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亏得我们昨天还帮你说话来着，混蛋……”佟铭又在一瞬间被激起怒火，抡起拳头就要往梁旭明脸上招呼过去。
　　梁旭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被佟铭这样的气势给吓到了，愣是没有躲开。
　　“盛队？”佟铭不解地喊了一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过来，梁旭明咽了一下口水，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离自己的脸仅一厘米远却动弹不得的拳头，以及抓住了佟铭手腕的一脸阴郁的盛奕丞。
　　虽说盛奕丞是帮他拦住了佟铭，可梁旭明就是莫名地觉得盛奕丞比佟铭要可怕得多……
　　“队长，你放开我……”
　　佟铭话还没有说完，盛奕丞的手轻轻一甩，佟铭便被推开了好几米远，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抗诉，肩膀又被另一只手按住。
　　“够了，难道你想背一个暴力执法的罪名吗？”南宫皓跟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眼睛定格在盛奕丞身上，手看似随意搭在佟铭的肩膀上，实际上却让他动弹不得。
　　“你有什么要解释？”盛奕丞问。
　　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盛奕丞却是硬生生压制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梁旭明没有抬头，原本该有的反驳的话语通通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南宫皓看佟铭冷静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将盛奕丞也拉回自己身边，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梁先生，很抱歉请你往问询室走一趟。”
　　审讯室中--
　　梁旭明双手交握在一起，眉宇间似乎还有些忧虑，像是正被什么困扰着。
　　负责问话的竟是昨天晚上就摆明态度不信任他的邹岚与赵思百。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邹岚先发制人开了口：“程副说，昨天晚上是你自己提出送她们回去的，由于程副家比较近，所以最后车上只剩下你和邢副。”
　　“嗯。”
　　邹岚道：“我们去查了监控，拍到了你的车进出小区的影像，但是并没有邢副队出入小区的记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梁旭明抬头看向邹岚，眼睛闪烁了一下，回道：“我知道。”
　　“邢副失踪了，现在你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也不排除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的可能，你想洗脱罪名的话，最好是配合我们。”
　　邹岚开始徐徐善诱，这是她从学校里学来的心理战，对付心怀鬼胎的人最管用，不过这方法最大的缺陷是对心理防线极高的人不起作用。
　　很不巧，梁旭明虽是一介商人，却不知何种原因，心理防线不是一般的高。
　　他并不理会邹岚的话，自顾自说了起来：“我昨晚送她回去，亲眼见到她走进单元楼才离开那个小区。”
　　听到这样的回答，邹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面前这人，她觉得自己应该重新给梁旭明做个侧写，这个人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监控里你十二点三十分就进入邢副小区了，但是却整整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才离开小区，你能告诉我，那一个小时里，你到底在做什么吗？”赵思百刑讯方面的功底向来很强，此时更是一针见血问出了最主要的问题。
　　梁旭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赵思百盯着他的眼睛：“梁先生，请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我……跟邢副队聊了一会儿，聊完她就下车走了，我不知道她会出事……早知道我该亲自送她进门的。”梁旭明握拳砸了一下桌面，话语间满是懊悔。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只可惜，赵思百并不为所动，而是继续发问：“你们具体聊了什么。”
　　“……”梁旭明跟他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吐出几个字里“那是我的私事。”
　　“这里是警局，你坐在这里，早就已经不是私事不私事能理得清的了。”赵思百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我再问你一次，你们到底聊了什么？想清楚再说，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因为防碍司法公作而受到制裁吧？”
　　“我……”梁旭明微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哑然失声，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依梦她心里很明白，她知道你接近我们的目的不简单，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但是她还是帮你，还是在维护你，你说……她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赵思百的话一句一句扎进他的心底，是啊！真的值得吗？那个傻姑娘救了他的命，又一次次在帮他。
　　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帮她。
　　“我……”梁旭明双手掐在一起，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你们先让我好好想想。”
　　“……”赵思百站直了身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问询室。
　　“不是他。”盛奕丞站在玻璃后面，凝望着问询室里的梁旭明。
　　“不是他？”佟铭紧紧的盯着坐在问询室里的那人，眼睛里全是泛红的血丝“怎么可能？他费尽心思接近邢副，让她放下警惕，借机把人绑走，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有一点太偏激了。”卫紫琼在一边扯了他一下，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们都很担心邢副，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去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佟铭立即像蔫了的茄子一样，低下头不再说话。
　　“确实不是他，像你刚才说的，就算真的是他绑了邢依梦，那么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南宫皓是唯一一个没有去关注梁旭明的人，他全程在看着盛奕丞，这种情况下，他更加担心的是盛奕丞的情况。
　　佟铭怔愣了一下，南宫皓说的不无道理，他心里也并非不了解。
　　他只是内心希望真的是梁旭明做的，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就能把邢依梦给找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连邢依梦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根本就无从下手。
　　“邢副会没事的。”卫紫琼能够看出佟铭心中所想，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希望，只是现实不允许她这般的意气用事“邢副比我要强得多了，她会没事的。”
　　“嗯。”佟铭耷拉着脑袋，不再出声。
　　“他会说的。”南宫皓等他们自我安慰完之后才开口说话“不管是为了邢副还是梁旭天，又或者说是为了他自己，他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的，毕竟他也没有选择了。”
　　梁旭明是一个商人，他知道什么样做才是最优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