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28、零度（二十八）

　　盛奕丞揽着南宫皓躲到了货箱后面，无措地看着南宫皓肩膀上的那个血洞，脑海里一片空白。
　　而在外面窥视着他们的坏人不知道又躲去了哪里。
　　盛奕也不在意那人在哪里，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南宫皓一个，心痛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在害怕。
　　南宫皓感觉到盛奕丞揽着他的双手正颤抖着，想要去安抚他，想跟他说自己没事……可是伤口实在是太痛了，好几次想开口都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南宫皓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本能便扑了上去挡在盛奕丞身后。
　　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让盛奕丞受伤，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甚至是威胁到生命也无所谓，他只要这个人好好的。
　　盛奕丞有些笨拙地伸手去捂住他的伤口，那温热的血液却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仿佛是自己的心脏上也中了一枪。
　　“不会有事的……”
　　盛奕丞觉得这一辈子最痛应该也就这样了吧，要是南宫皓撑不住了，要是……
　　盛奕没敢再去想这个可能性，将南宫抱得更紧。
　　“南宫……你还好吗？”盛奕丞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里忍不住的颤抖，继续说着话“南宫……”
　　“没事，只是伤到肩膀而已……也没有那么严重。”南宫皓艰难地抓了一下盛奕丞的手，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别怕……我不会有事。”
　　“不行、医院，我们得去医院。”盛奕丞僵住的脑袋终于回暖运转了一些“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盛奕丞将南宫皓从地上扶起，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南宫皓坚持立在原地，伸出手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不行……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这附近……出去了我们都会成靶子的……不要冒险。”
　　盛奕丞的脸色于是更加苍白，白得南宫皓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也伤到了哪里：“再等等，支援很快就到了……我还撑得住。”
　　盛奕丞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双手紧紧按着南宫皓的伤口……
　　赵思百其实一直便带着支援跟在他们后面，但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跟丢了两人，也没能及时的找到他们。
　　他带着几位同事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过来，同时留意着周遭的环境，以防有人要下黑手。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赵思百心里一悸，心里更是慌乱。
　　赵思百悬着一颗心一步步踏进这里，天知道他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慌，希望两位队长都不要有什么事。
　　“副队，怎么办……”
　　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一起来的同事更加的乱了阵脚：“队长他在哪……”
　　缉黑组每个人都不是弱者，但是前提是得有他们的队长坐镇，没有队长在他们都会乱，谁也不例外。
　　“冷静点。”赵思百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南宫皓不在他现在就成了众人心中的顶梁柱，他要是慌了，其他人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要相信队长，他们才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即便赵思百心里也没底，但他现在必须先稳住这一群人。
　　大家听了他的话，心里受到了一些安抚，都是在缉黑队工作过许久的人了，谁也不是新入行的菜鸟，还不至于慌到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地步。
　　“我们得赶紧找到队长他们。”赵思百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危险。”
　　“好。”
　　赵思百带着一群人小心翼翼往枪声传来的方向前行，提防着躲在暗处随时有可能对他们发难的人。
　　“赵副，这里有血。”一个同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摊血迹。
　　赵思百微微睁大眼睛，查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同时也没有发现两位队长的踪影。
　　“皓队，你在这吗？”赵思百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找掩护一边喊“盛队，能听到我说话吗？”
　　“副队……怎么办？”看到血迹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皓队他们是受伤了吗？”
　　“冷静点，这些血液也不一定是队长他们的，也许是别人的呢！”赵思百咬咬牙，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队长他们可不是一般人，我们要相信他们。”
　　“嗯……赵副你看……”听着他讲话的同事一个头都还没有点到位，猛的看见那摊血迹附近有一本黑色的什么。
　　那人跑过去见将它捡了起来，抬头无助的看向赵思百，他手里拿着的--竟是南宫皓的警员证。
　　赵思百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虽然平日里赵思百的想法最多，也很有能力，但是跟南宫皓相比，他却是缺乏突发情况下镇定面对的能力……
　　因为失血过多，南宫皓的脸色逐渐苍白，他变得更加虚弱了。
　　“冷……”
　　冷？
　　那该怎么办？
　　盛奕丞第一次感觉到了慌张与无能为力的挫败，他只能徒劳地用双手将南宫皓捂得更紧了些，想靠这样的方式去给他一点温暖。
　　南宫皓闭着眼睛拍了拍他的手，声音有些虚：“我没事，别太担心。”
　　盛奕丞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南宫……”
　　“嗯。”南宫皓的意识已经有一些模糊，但是他还是要给盛奕丞回应。
　　他还在拼命地撑着，不能倒下，他心里知道，如果他倒下了，盛奕丞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谁也拦不住，他不愿让盛奕丞出事。
　　“南宫……”盛奕丞锲而不舍地喊着，过了一会儿又出声道“疼不疼？”
　　“还好……”南宫皓还尝试朝他微笑，却是让盛奕更加的心如刀割“我不疼。”
　　“盛队……”
　　盛奕丞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猛地回头。
　　“怎么了？”南宫皓听不到别的声音，但是他感觉到了盛奕丞的动作，出声问道。
　　盛奕丞没有说话，侧耳认真听着。
　　“皓队，你们在这里吗？”
　　是赵思百的声音，盛奕丞眼睛一亮，将南宫皓扶了起来：“南宫，快起来，我带你走。”
　　他再也顾不得正在盯着他们的人，也顾不上一走出去就会变成靶子的可能性，他要救南宫皓，得确保南宫皓平安。
　　南宫皓由着他扶着自己，什么话也没有回，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再久一些，他可能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赵思百感觉自己找人都找得快要绝望了，站在原地转了一下圈。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了？
　　他的队长到底在哪？
　　“赵副，怎么办？”
　　“赵副，我们……”
　　“赵副……”
　　“赵思百。”
　　赵思百本来觉得头都大了，却突然从一堆杂声中寻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回过身来，盛奕丞正脸色沉郁看向这边来，而他手里抱着的正是越发虚弱的南宫皓。
　　“盛队。”赵思百见到了盛奕丞惊喜的喊了一声，却又在一瞬间心凉了下来“皓队？皓队他怎么了？”
　　“去医院。”盛奕丞不欲多言，只想赶紧确保南宫皓的安全。
　　“好、快，我们走……”
　　赵思本来想伸手帮盛奕丞扶一把，但是盛奕丞却直接越过他往外走，冷声说道：“你车在哪，赶紧带路。”
　　盛奕丞和南宫皓这一次是为了潜伏来的，车都停得挺远，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思百他们身上，希望他们的车能停得近一些。
　　“跟我来。”赵思百没有再多废话，忙走到前面带路。
　　所幸他没有让人失望，车离他们不算太远。
　　见到了两位队长，众人的心神也镇定了些，忙跟上来给他们打掩护，一路往外赶。
　　佟铭见一群人回来了，连忙欢天喜地跑过来迎接，却在看见了盛奕丞怀里的南宫皓后直接呆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盛奕丞随便拉开一辆车的后门，小心翼翼地将南宫皓放进去，回过头看向众人，眼睛里全是阴翳：“看什么？还不赶紧来个人开车，你们都是塑像吗？”
　　众人被这样盛奕丞给吓到，一时间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二哥，我来。”佟铭最先反应过来，跳上了驾驶座。
　　盛奕丞回过头，将南宫皓放好便松手，准备离开，这时，南宫皓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皓应该已经很虚弱了才对，可是此时抓着盛奕丞的手却让他挣脱不了。
　　南宫皓费力地睁开眼睛，说道：“你想去哪？”
　　“去杀了他们。”盛奕丞毫不掩饰，将自己的戾气尽数释放出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佟铭不由得被这样的盛奕丞震得一个瑟缩。
　　“不行。”南宫皓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进心底。
　　“放手。”这一次盛奕丞却也异常的坚决，也异常的让人觉得可怖。
　　“不许去……”南宫皓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一点一点在流失，可是他不能放手，绝对不能，一旦他松开手，盛奕丞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南宫……”盛奕丞看着那只抓着他的手“我要你放手。”
　　“我快撑不住了。”南宫皓语气软了一些，手里的力度却是丝毫不减“伤口很痛……”
　　这种时候，示弱的话应该最有用了吧。
　　南宫无奈想。
　　盛奕丞果然僵了一下，不敢再与他僵持，可是也不愿意就这样罢手。
　　“二哥。”坐在前面的佟铭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皓队现在必须去医院，再拖下去会出事的……而且你不在皓队身边的话，他应该也没有办法好好配合治疗……”
　　盛奕丞微微蹙眉，有些纠结。
　　“小丞……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南宫皓扯了一下他的手腕“……不急于一时好不好。”
　　“……好。”盛奕丞到底还是担心他的伤，也上了车将车门拍上“开车。”
　　“是。”佟铭的心也微微放下，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见盛奕丞上了车，南宫皓也安心下来，本来已经是硬撑着的精神也虚了下去，身体就要往边上倒下，可是抓着盛奕丞的手力度依旧。
　　盛奕丞心里一惊，连忙将人捞起来：“你怎么样了？”
　　南宫皓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完全没了平时的沉着与镇定：“盛队，我困了，好困好累。”
　　他这是失血过多引起的症状……
　　“南宫，别睡。”盛奕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脏更像被吊起来了一样，他颤颤巍巍地将人抱住，护在怀中“别睡、别睡，求你了，别丢下我。”
　　佟铭坐在前面，自动将他们的话给屏蔽，安心做个好司机。
　　南宫皓用尽所有力气去回话：“我没事……”
　　另一边，邢依梦带着高诚也出来了：“他现在很虚弱，必须马上送去医院。”
　　一边的卫紫琼也赶紧过来帮忙，把人扶到车上，最后只留下赵思百和邹岚两人和一群不知所措的缉黑组众人。
　　邹岚看了这一连串的突发情况，扭过头看向赵思百，问道：“赵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思百没有回答她，他现在急需时间缓一下情绪，好一会儿才出声：“邹博士，你是不是已经通知易局了？”
　　“……”邹岚哑然，她没想到自己偷偷做的小动作在赵思百眼里竟无处可藏“我……我只是……”
　　“没事，通知了就通知了吧。”赵思百挥挥手，打断了邹岚的解释“反正我们现在也缺人手，那就等支援过来了之后再行动。”
　　邹岚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好一会儿过去，邹岚才反应过来赵思百话里的意思：“你说的是我们现在就动手？”
　　赵思百肯定的说：“对。”
　　“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邹岚心里一惊“就这样把案子结束了也太随意了点吧，我们都知道零度的背后肯定有人，可是我们对背后的那个人没有丝毫的了解，我觉得我们应该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才对，我觉得……”
　　“够了。”赵思百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发言“不管是为了盛队还是为了祁州的安宁，这个案件都该结束了。”
　　“为什么？”邹岚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没有为什么。”赵思百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你刚来到祁州，不懂我们的规矩，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这里，并不是一个追求非黑即白的地方。
　　邹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发现自己愈发看不透这些人，自己这些年学过的知识在这里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学过一样，根本就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好一会儿，邹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道就这样让他们逍遥法外么？”
　　“自然不是。”赵思百抬头看向祁州的天空，那里的蓝色是那么的让人向往，却没有人走得到“谁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无一例外。”
　　邹岚没有说话，这些道理她自然是明白。
　　“我们都是人，力之所限。”赵思百轻声的叹息了一声“我们追随皓队，追随着自己心里的正义，但是我们不是圣人，不是什么都能办得到。”
　　这一个案件他们组里所有人都尽心尽力的去查，盛奕丞最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南宫皓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已经够了，他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
　　邹岚没有说话，赵思百再一次接上去：“那些人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只是还没到时候，等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邹岚站了好一会儿，没有一点能够去反驳赵思百的话，过了一会儿，她自暴自弃坐到赵思百身边去：“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赵思百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你不是叫人了吗，等人齐了，我们就该对这里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剿。”
　　雪白色走廊盖不住急躁的人的情绪，医院的走廊来来往往，有人急躁有人崩溃、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乐极生悲，然而这些都不在盛奕丞的思考范围之内。
　　他护着怀里南宫皓往住院部跑，佟铭跑在更前面去找医生。
　　又是一阵急急忙忙脚步声，佟铭带着医生护士拥跑出来，盛奕丞轻手轻脚将南宫皓放到病床上，医生想让他离开将南宫皓送入急诊室。
　　“我不走。”盛奕丞说“我要在一边看着他。”
　　医生护士们有些为难：“家属应该在外面等着……”
　　“闭嘴。”盛奕丞抬头，那双泛着血丝的双眼一下子震住了这些人“我要陪他一起。”
　　“可……可是……”这位医生兴许是见多识广，此时见到这样的盛奕丞也没有那么害怕，不至于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杨医生，你就让我们队长进去吧，救命要紧。”佟铭连忙跑上来帮腔“而且皓队还抓着我们队长的手，你们也没办法让他松手不是。”
　　杨尹看了一眼南宫皓紧紧抓着盛奕丞手腕的手，他确实没有办法让他松手。
　　“那好，你就跟着我们进去吧，但是得听我们的安排。”杨尹半是认命地和护士一起将南宫皓推入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佟铭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险些腿软跪到地上，后知后觉泛起一层冷汗，心里的后怕此时此刻才真的涌出来。
　　今天这些事情给他打击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被困在大楼里的两位队长，还是回来之后虚弱的南宫皓和阴郁的盛奕丞。
　　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不可逆转到开始运转，那无形的爪牙正一点的向他们靠近。
　　祁州的安宁，还能维持多久呢？
　　医院的过道依旧人来人往，有笑有哭，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他们这样的担忧与忧虑。
　　佟铭第一次感觉到压力，这一次两位队长都没了消息的时候他才发现，以前所有的压力都有盛奕丞他们顶着，他只需要听话做事就好，却没想到……
　　要是有一天，队长要是不在了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刚从佟铭心里冒出便生出一阵冷意，他苦笑着在心里安慰自己：“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二哥这么强大的人才不会有事呢，祁州的安宁也能够一直维持下去，缉黑组的所以人都不会有事。”
　　但愿祁州的安宁能够一直保持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