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131、破晓（十三）

　　南宫皓和盛奕丞又一次走进这栋别墅。
　　先前他们已经将这里勘察过一遍，痕检那边也把这里扫荡过，却仍然没有办法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许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一直存在，只是他们没有办法把那些未知给揪出来，把遗漏的细节找到……
　　浴室里残留在血迹已经变成黑色，凝结成片，在洁白的浴缸瓷砖之中特别显眼，给这原本温馨的家增添了阴郁的氛围。
　　南宫皓不动声色将这栋别墅打量了一遍：“先从哪里开始？”
　　他们想先做一个案件重演，找出姜嫦遇害的线索，不过在线索这么少的情况下，案件重演跟现实或许会有很大的出入。
　　相对比一直无从下手来说，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盛奕丞抬眼：“客厅还是卧室？”
　　姜嫦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即便是在家里，活动范围应该也不会太大，高诚担心她行动不便，将两人的卧室换到了一楼，并不让她爬楼梯。
　　“先从客厅开始吧！”南宫皓道。
　　盛奕丞点了点头。
　　那天，别墅的人被敲响，姜嫦有一丝戒备，从猫眼看到门外的人，应该是她的人，所以她放松警惕，将那人请进家里来。
　　毕竟是认识的人，姜嫦也没有多想，给那人和自己倒了杯水，那人趁姜嫦不注意，把麻醉剂倒入了姜嫦的水杯里。
　　姜嫦没有意识到死神正悄悄地朝她靠近，或许当时还在跟那人调笑聊天，然后不知不觉中喝下了那一杯要了她命的水。
　　没有多久，她身体慢慢开始麻木、僵硬，药效开始发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意识到她的身体了问题，姜嫦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带着恐惧向那人求救。
　　“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那人当时在想什么？
　　他或许会朝姜嫦温柔的笑，然后把人抱进浴室，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刀具，将一个本来对未来充满期望的人送入深渊……
　　末了，南宫皓补充一句：“我感觉从客厅开始的机率更大一点，门锁没有被损害的痕迹，姜嫦应该是自己开的门招呼客人，没理由到卧室去。”
　　“对！”盛奕丞顿了顿“但是如果凶手有钥匙呢？”
　　万一凶手手里有钥匙，不管是通过哪种途径得到的钥匙，他都能够毫无障碍走进这栋别墅。
　　南宫皓又道：“即便他有钥匙，他要通过什么方式让姜嫦毫无戒备喝下那杯加了料的东西。”
　　盛奕丞朝他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南宫皓笑着拉了他一把：“不管从哪里开始，至少我们可以知道那个人不会是苏媚。”
　　根据已知信息来看，姜嫦不可能会信任苏媚，更不会毫无防备让她走进自己的家，姜嫦应该对她很是提防才对。
　　姜嫦出事当天，苏媚在监控摄像头下露面，极有可能是为了迷惑警方的眼睛，给真正的凶手打掩护。
　　盛奕丞：“小区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那天高诚家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可没有坏，可也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物，就好像有一个透明人突然出现，杀了姜嫦之后又神秘失踪了一样。
　　“技侦那边确认过，监控没有问题，这个小区的管理很好，监控除了房屋之外基本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没什么监控盲区之类的麻烦。”南宫皓摸了摸下巴“要想躲开监控，除非他是从地底下钻上来的。”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个……好像也不是不行。
　　“要是他真的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那个出口应该就在这附近，不会太远，我们去找找怎么样？”
　　“嗯。”盛奕丞点了点头。
　　这栋别墅的布局还算不错，前后花园配置齐全，现在也是春天，有一些万物复苏的即视感。
　　只是绿意盎然也遮不住命案的可怖气氛，这个时间茁壮成长的绿色只会更让人觉得悲凉。
　　南宫皓和盛奕丞在前后花园里转了几圈，终于在一处草皮处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是很狭长的缝隙，将绿草细细分离开来，有些草根甚至已经越界，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可以肯定的是，不出一个月，这块草皮就能够自然长好，让人再也找不到它们的区别。
　　南宫皓和盛奕丞一块想把这块草皮揪上来，却无奈地发现，他们除了褥掉几把可怜的小草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幸好这花园里还在一些园艺工具，南宫皓找了两把薄铲，顺着缝隙探进去，跟盛奕丞把这块草皮撬开。
　　一张薄铁板被掀翻在地，铁板上还有两三厘米厚的泥土，专供小草生长需要。
　　那个洞口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入，南宫皓让盛奕丞在上面等着，自己率先跳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喊盛奕丞下去。
　　盛奕丞也没有多想，直接跳了进去，南宫接住他，把人放到一边。
　　“我们上不去了！”黑暗中，南宫皓有些恶趣味地亲了一下盛奕丞的脸颊。
　　盛奕丞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手电筒才发现头顶上那个洞口离他们脚下的地板有两、三米高，周围都是土墙，没有楼梯。
　　除非是踩着对方的肩膀，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上去。
　　南宫皓四处瞧了瞧：“你说凶手是两个人来的？还是自带了攀爬的工具？”
　　盛奕丞答非所问：“上去么？还是往前走？”
　　南宫皓牵过他的手，接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向前，用行动给他回答。
　　“你说祁州怎么就这么多洞呢？那些人好像跟地洞过不去一样？”
　　盛奕丞耸耸肩，他也不是很清楚犯罪分子的想法，不过：“阴沟里的耗子向来见不得人。”
　　南宫皓笑了笑，抓紧盛奕丞，并不反驳。
　　他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组队出去玩，他和盛奕丞探鬼屋的时候，也同样走过这么阴暗狭窄的地方。
　　那时候的生活其实还真是无忧无虑，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盛奕丞那时候还没有经历过秦耀和盛奕轩的事的打击，人味比现在要重一些，也比现在要有趣得多……想着，南宫皓忍不住笑出声来。
　　盛奕丞疑惑地看向他。
　　南宫皓揽过他的肩膀，边走边说：“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四的时候去鬼屋的事？那个时候他们本来以为你会被吓到的来着，谁知道最后却都被你吓跑了。”
　　盛奕丞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是你要整他们的。”不是我。
　　盛奕丞的脾气一直这样，转学过来没多久便将整个班的男生都给得罪透了，所以那个时候他们班的男生就联合起来准备整蛊一下盛奕丞。
　　他们的计划非常精密，手段极其隐秘，几乎是算无遗漏……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南宫皓也拉到自己的队伍里面去了，把南宫皓当成自己人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大的失误。
　　那个大型鬼屋也是他们班的杰作，一群人进入鬼屋后一个个消失，直到最后--盛奕丞身边只剩下南宫皓一个人。
　　这时，南宫皓说想让盛奕丞帮他一个忙，这个忙要是帮成功了，南宫皓就跟他一起养黑子，再给他做一顿大餐，二哥觉得这个报酬还算不错，就答应了。
　　结果他们一个班的人，整盛奕丞没成功，自己倒是被吓得够呛，以至于后面几个星期都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在跟着，怂得要命……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想要整盛奕丞，能离多远就多远。
　　盛奕丞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那场鬼屋一夜游其实是冲他去的，他一直认为是南宫皓太无聊了，想找乐子所以才故意整蛊那群同学。
　　当然了，现在南宫皓也不打算告诉他，就让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想找乐子也没什么不好。
　　“你在发什么呆？”盛奕丞眨了眨眼，把手机的灯打到南宫皓脸上。
　　原本就白皙的脸庞在灯光的作用下，那张俊脸也带上了好些阴森恐怖的味道。
　　不过盛奕丞非但没有意识到恐怖，还觉得挺有意思。
　　南宫皓无奈的把他的手机扒拉下来，自己拿过手机照明：“我们走到哪了？”
　　盛奕丞摇头，他们顺着这地道走了好一阵子，应该已经不在小区范围之内，可是这地道一点参照物都没有，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南宫皓只好说：“我们再往前走走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从小地道里走出来，迎面是一个更大更宽敞的……地道，跟他们先前所走过的狭窄阴暗的小地道不同，这里装了一些应急灯，让这灰暗的地道得到少许光明，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让人无奈的是，他们走出地道后往两边走都是路，南宫皓不敢让盛奕丞自己一个人行动，他们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方向。
　　盛奕丞两边都看了几眼，然后问：“走哪边？”
　　“那边。”南宫皓干脆利落伸手一指。
　　看到他这样胸有成竹的模样，盛奕丞有些好奇：“为什么？”
　　南宫皓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直觉。”
　　盛奕丞：“……”该相信他的直觉么？
　　不管南宫皓的直觉可不可信，他们还是往南宫皓指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哥其实也挺没主见的。
　　不过几百米，两人又一次停了下来，看着面前分岔的路口，盛奕丞回过头看向南宫皓。
　　“这边。”
　　“又是直觉？”
　　“对。”
　　……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分岔路口，两位队长成功迷了路。
　　“这里的岔路都比得上迷宫了。”南宫皓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们两个可没有超神的记忆，也没有导航的功能，转了这么多圈后，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盛奕丞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看一眼时间，他们已经在地下待了两三个小时了，再打开地图，地图显示他们在市中心商业街附近。
　　看完地图，两位队长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便是有地图也没有用，他们依旧上不去。
　　盛奕丞眯了眯眼，把手机丢回南宫皓手上，准备拉着南宫皓继续闯岔路口。
　　南宫皓眼疾手快，赶紧把人拉回自己身边顺毛，好不容易才让这人按下继续往下跑的欲望。
　　他们是人可不是机器，再这样跑下去案子没破，倒是先把人给累死在这破地道里了，这“买卖”不值得。
　　南宫皓提议：“要不要给组里的人发信息。”
　　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先别说他们不认得路，就算认得，再走几个小时，同样还是累死的命。
　　盛奕丞瞄了他一眼，刚想说点什么……突然间听到不远处有一丝响动，二话不说跑进了岔路口。
　　南宫皓愣了两秒，也赶紧追了上去。
　　“你是谁？”盛奕丞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将人抵在墙上，狠声道。
　　“……松……松手……”那人呼吸急促，下意识去掰盛奕丞的手。
　　“盛队，快松手。”南宫皓吓了一跳，赶紧把盛奕丞揪下来。
　　“咳咳……”那人被松开后，软倒在地上，呛咳不止。
　　南宫皓看了盛奕丞一眼，想训他几句，可见到那人正无辜地看着自己，心又软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盛奕丞拉到自己身后。
　　“你们是谁啊？有病吗？”
　　盛奕丞当即眯了眯眼，南宫皓赶紧捏住他的手腕，让他冷静下来。
　　“抱歉，我们是警察。”南宫皓拿出自己的证件，也帮盛奕丞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那人站起来，接过南宫皓的证件看了好一会儿才还回去，有些生气嚷嚷着：“警察就可以打人了吗？信不信我告你们暴力执法。”
　　盛奕丞被南宫皓挡住，只有声音传过来：“谁让你跑。”
　　“你突然追过来我当然跑啊！你打人还有理了是吧？你……”
　　“嗯？”盛奕丞从南宫皓身后走出来，幽幽地盯着眼前这人。
　　那人对上他眼睛的瞬间，立刻噤声，心里忍不住发毛，赶紧移开目光，不敢再说话。
　　“盛队。”南宫皓拍了拍他的手“别吓唬人，抱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能问一下你是谁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奕丞移开目光，那人心里一松，这才开口：“我是这里的维修工，下水道的应急灯有些坏了，我来检修。”
　　维修工还是有些怕盛奕丞，退远了几步，直到找到感觉安全的地方才稍稍安心。
　　南宫皓问：“应急灯坏了？人为的还是自然损坏？”
　　“应该是自然损坏吧……这个我不懂，我只负责换灯，其他不归我管。”
　　“那好，你工作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可疑的人？”
　　维修工正在捡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看了他们一眼--最奇怪的人不就是他们！上来就对人动手的能是什么正常人？
　　南宫皓无奈地笑了笑：“我们除外，我们是警察。”不能算是可疑人物。
　　维修工把自己的工具都抱起来，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没有，下水道里什么都有，又脏又臭的，一般人都不会愿意到这下面来。”
　　南宫皓理解般点头：“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到地面去吗？我们在这里绕糊涂了，走不出去。”
　　维修工又试探性看了他们几眼，最后还是朝他们往前面指了指：“跟我过来吧。”
　　维修工带着两人往前走了几百米，水泥墙边镶嵌着一架铁梯，从这里往上走就能够回到地面上去。
　　南宫皓并不急着走，还在跟那维修工聊天：“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对这里的下水道线路熟悉吗？”
　　他跟盛奕丞记忆虽然没有特别强，但也实在不差，他们俩在这七转八绕的地下道中都走晕了，基本可以断定凶手对这下水道十分熟悉，不然没有办法顺利逃脱。
　　维修工想也不想就回道：“下水道的维修工对这里的下水道都很熟悉。”
　　南宫皓摇头：“除了维修工之外呢？”
　　“这……”维修工有些犹豫“还有流浪汉吧……”维修工的声音渐小，祁州其实没有什么流浪汉，大多都是混混。
　　“还有吗？”南宫皓也不介意，依旧维持着一开始温和的声音。
　　“还有……其实祁州的下水道线路是有地图的，只要把对比着地图走的话，也可以走得畅通无阻，只不过这些地图可不好找，都是保密的文件，没多少人能够拿到。”维修工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可就知道这么多了，你再问我谁熟不熟的问题，我是真的说不出来了。”
　　“行，谢谢你了。”南宫皓也不再为难他，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就带着盛奕丞回到地面上。
　　直至盛奕丞消失在他面前，维修工才觉得真正松懈下来，即便盛奕丞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还是觉得后背拔凉拔凉，那个人似乎下一秒就能够要了他的性命。
　　从下水道出来便是热闹的商业街，两人折腾了这么久又累又饿，身上还都是下水道的味道，赶紧找了家酒店把自己洗干净，再叫个外卖休息一会儿。
　　“这家酒店有些熟悉。”盛奕丞拿起桌面上的小牌子，“蓝悦酒店”几个字印在上面“没记错的话，这是东蓝的产业。”
　　“我还以为又是羽笙的呢。”南宫皓把外卖摆到桌面上，摆到盛奕丞面前。
　　“……”盛奕丞白了他一眼“他们没有垄断经营。”
　　“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凶手拿到了地图？”南宫皓笑了，夹起一块肉盛奕丞嘴里送。
　　盛奕丞叼过他夹过来肉，并没有回答，任由他自己分析。
　　“祁州下水道线路那么庞大、复杂，即便是像那些常年在下水道工作的人也不一定对那些线路完全熟悉，只有地图在手上，才能真正确认自己可以安全逃脱。”
　　盛奕丞拿着筷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食物：“那些线路图谱保存在交通科那边，只有交通科的两位队长以及局长以上级别的人才有权限调阅。”
　　“你觉得会是谁？”
　　“不是易局，其他人不熟。”
　　盛奕丞明白南宫皓的意思，要真是线路图泄露，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做的“好”事，他的答案也是就事论事而已。
　　他不在乎警方这边是不是出了问题，他甚至都不拿缉黑组的人当自己人，交通科那边就更加不可能入他的眼了。
　　南宫皓相信他的判断，只是有些犹豫：“我们要不要告知易局一声？”
　　他们想动交通科那边的人，也得有易局的帮忙才行，否则单凭他们，怕是先得罪人而不是查出真相，警局内部的事羽笙也不可能插手。
　　“随意。”盛奕丞还是无所谓。
　　“叩叩……”
　　两人一块抬头，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