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120、破晓（二）

　　南宫皓到医院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高诚问话，而是拉着盛奕丞去找杨尹，把盛奕丞的情况告诉他，省略盛奕丞犯病的具体过程。
　　杨尹听完后给盛奕丞重新做了一次脑CT检查，结果却也还是不尽人意。
　　单从片子里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就普通的人脑结构，没有病变也没有发现特殊的元素存在。
　　杨尹叹了口气，将片子交到南宫皓的手里：“我建议最好是能够拿到那种药的样本，这样我可以想办法提交到医学研究所研制解药，以我们现在的医学设备和盛队的情况，没办法查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南宫皓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找到药剂的重要性，可是封驭城一天不落网，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接触到那些药。
　　难道要让盛奕丞这样一直等下去吗？要是一直抓不到人，难道盛奕丞要受一辈子这样的酷刑吗？
　　只是想想，南宫皓便不自觉冒出一股冷汗。
　　杨尹也没有办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我会把盛队的血液样本提供上去，但你们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医生的职业是救死扶伤，看着病人受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也是一种痛苦，可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
　　即便是把盛奕丞的案例提供到医学界，没有原药剂的辅助，同样也还是没有可以解决的法子。
　　南宫皓心里紧绷了一下，回过头看着静静待在一边的盛奕丞，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跟杨尹道谢过后，便一起去找高诚。
　　“我们再找两个月，两个月找不到人的话，我们就去国外找医生、医院，总会有办法的。”南宫皓捏紧身边这人的手。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受苦，什么都不做不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罪犯身上。
　　南宫皓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要是两个月还早没有办法将封驭城抓住，他就带着盛奕丞一起到国外找医生，这个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到可以给他治病的医生。
　　盛奕丞侧过头，看着这人认真的脸，点了点头。
　　医院实在不是一个讨喜的地方，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进过一次医院，盛奕丞倒是频繁在医院出没。
　　他近些年可能真的就跟医院杠上了，进进出出的总没好事，南宫皓只要看见这人跟他一块走进医院，就觉得浑身不适。
　　但是盛奕丞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除了犯病那段时间心态崩溃了之后，现在又变回一副什么事跟自己没关系的状态。
　　都不知道他这样的心态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总觉得有些冷静得过分，是不是就算知道死亡在下一刻来临了，也还是一样的无所谓？
　　“到了。”
　　盛奕丞拉了他一把，将这人飘到九重天外的神给拉了回来，他们已经站在高诚的病房外面了。
　　两名警员恪尽职守站在病房门口，防止任何有不轨之心的人进去，高诚现在也算是重要证人，被列为保护对象。
　　见到盛奕丞和南宫皓走过来，守着门口的警员对两人打了声招呼，放人进去之后，又继续敬业地站好。
　　高诚整个人都蜷缩在病床上，这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之前面对他们那股自信和傲气全都消失了，像是一夜之间颓废了下来。
　　大概任何一个人突然面对这样的变故都无法接受，南宫皓可以理解高诚现在的心情，就像两个月前盛奕丞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是这种状态，颇有一番同病相怜的味道。
　　“高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南宫皓找到了张椅子，让盛奕丞坐下，自己站着跟高诚聊“我们想尽快抓到凶手，还你妻子和孩子一个公道。”
　　“……”沉默了良久，高诚才开口说话“抓到了犯人，小嫦和孩子会回来吗？”
　　南宫皓微微一顿：“……抱歉。”
　　“呵……”高诚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发呆的盛奕丞，淡淡地说“问吧。”
　　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可他不想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逍遥自在，伤害他的人该付出代价。
　　高诚所能提供的线索也不多，他和姜嫦是一对恩爱夫妻，这众所周知的事。
　　一个月前，姜嫦差不多到医生估算的产期，高诚跟妻子约好，他处理完当天的工作后，就和司机一起送她到医院待产，连病房都已经提前预约好了，按照原计划，很快他们就会在医院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可就当他满心欢喜回到家，准备接人去医院的时候，遍地的鲜血给他的幸福生活，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个回马枪……
　　“小嫦，我的小嫦，她明明那么善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接触过商场上的事……”高诚捂住了自己的脸“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还有我们的孩子，那个孩子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见到，一眼都没看过……”
　　南宫皓没再往下问，等高诚哭完了后才递一包纸巾过去。
　　高诚无声接过纸巾，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妻儿离世的现实，人也日渐消瘦。
　　南宫皓下意识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边的盛奕丞，这个人也是一样，他其实直到现在也没有接受盛奕轩离世的现实，不愿意谈任何跟盛奕轩有关的话题。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走吧。”高诚明显不欢迎他们，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更宁愿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
　　南宫皓赶紧回神，接着问：“没记错的话，高先生家里是不是有一个很大的保险柜。”
　　高诚点了点头：“客厅电视柜底下，装着我收藏的古董。”
　　“对，它现在去哪了？”
　　高诚听到他的话，有些诧异地抬头：“保险柜不在那里了？”
　　南宫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高诚并没有被牵动情绪，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管是钱还是物都不重要了“保险柜之前一直放在那里，我没有动过。”
　　说完，高诚又倒回床上。
　　南宫皓做好记录之后，拉过盛奕丞跟他告别一声后离开。
　　“我们先回局里跟他们汇合。”可以查的信息太多，杂乱又毫无关系。
　　南宫皓边往外走，边琢磨起来。
　　保险柜失踪，据高诚所说，保险柜里面锁着的都是一些古董之类的物品，是因为入室盗窃被发现，姜嫦母子才惨遭毒手的吗？
　　可是入室盗窃何必下这样的狠手？
　　而且对方是怎么做到将整个保险柜都转移走的？
　　案发当天小区监控已经被刑侦队彻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南宫皓还是很相信刑侦队那边的同事的能力的，应该不会有错漏才对。
　　根据卫紫琼的描述，那绝对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大物件，不可能那么容易被转移，难道和之前一样靠地道吗？
　　“小心……”
　　“啊……”
　　“杀人了……”
　　两人才走出医院门口，医院大楼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还夹杂着枪声和呼救声，南宫皓和盛奕丞对视了一眼，立刻跑了回去。
　　还是高诚的病房，两名警员倒在地上，高诚在病房里蜷缩着不知情况，杨尹的脚也受伤淌血半跪在地上。
　　杨尹看见两人跑来，赶紧伸手一指：“她往那边跑了，快追。”
　　这是医院，伤患的事南宫皓两人也管不了，就赶紧按照杨尹所说的方向追了出去，边走边通知队里的人过来。
　　盛奕丞比南宫皓跑得快一些，可从医院跑出来后便是四通八达的马路，根本就不知道伤人的人往哪个方向跑，只有大街上来往密集的人群，就算那人没逃走，淹没在人群中，他们也还是无从下手。
　　盛奕丞和南宫皓只有两个人，南宫皓现在更是不敢让盛奕丞单独行动，只能叹口气把盛奕丞拉回去。
　　“有看到人吗？”
　　盛奕丞摇了摇头。
　　警局是回不去了，只能等邢依梦他们过来处理现场。
　　杨尹伤得不重，子弹擦过他的小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包扎完后就立刻就来找南宫皓两人。
　　不用他说，南宫皓就已经去调监控出来了，当时的情形也一目了然。
　　南宫皓和盛奕丞前脚离开高诚的病房，杨尹就紧接着过来查房，给高诚检查过病房的仪器后拿着病历走出门口，不巧看到对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杨尹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便喊了她一声。
　　没料到那人一转身话都没有说就朝他开枪，守在门口的警员最先发现异常，帮杨尹挡了枪，否则绝对不只是小腿受伤那么轻松。
　　两名警员还在急救室不知情况，杨尹也等不下去，便到南宫皓这边来了。
　　南宫皓皱眉看着监控，持枪那人竟然正好站在监控死角，逃跑到时候也是背对着监控的，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脸，应该是对医院的监控有一定的了解。
　　杨尹驻着拐杖朝两人挪过来：“怎么样？有抓到人吗？”
　　南宫皓摇了摇头：“杨医生，能帮我们形容一下那个人的脸吗？”
　　杨尹点了点头，沉思了起来：“是一个女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吧，长得挺好看的……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南宫皓诧异地看着他。
　　“我不太记得了，就是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杨尹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拆分起自己的记忆“好像是见过她的照片，平面的、小小的，应该是在手机上，我平时会关注一些社会新闻……对了，警方的通缉令。”
　　杨尹也是个年轻人，他有空的时候还是会玩玩手机之类的，所以也会关注到警方发布的讯息。
　　他动作迅速把自己手机掏出来，当着南宫皓两人的面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找到自己需要的网页，递给南宫皓。
　　是苏媚！
　　杨尹手机里的那个通缉令，是市局不久前对苏媚发出的通缉令，没想到苏媚竟然会在医院出现。
　　姜嫦出事的时候，也在高诚的小区里出现……
　　“盛队、队长，你们在这啊！”赵思百抱着电脑冲了进来，看见两人都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南宫皓抬起头，望了望他身后：“只有你一个，邢依梦他们呢？去查监控了？”
　　“对，依梦和佟铭去查监控了，小卫在急救室外等着。”
　　“估计监控查了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南宫皓把手机还给杨尹，拉着盛奕丞往外走“袭击的人是苏媚。”
　　“怎么又是她。”
　　最近苏媚出现的频率也太多了点，多到让人不悦，偏偏众人还没办法抓到她的尾巴。
　　赵思百想了想，又说：“对了，高诚没有受伤，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苏媚开的枪都让守在门口的警员给挡下来了，所以现在情况最危险的还是躺在急救室的两名同事。
　　南宫皓只是点了点头，去而复返又找了高诚一次。
　　“高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这一次问话的人换成了赵思百“你所说的每一条信息都对我们的案子起到不可磨灭的作用。”
　　病房门口换了两名新同事站岗，南宫皓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吩咐他们多注意安全。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警力有限，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折损在这里。
　　赵思百这种问话的语气让高诚有些不悦，他偏开头冷冷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高先生，我们的同事为了你，现在都还在急救室里躺着，他们的家人也都在病房外焦急等着……这已经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了。”赵思百正色下来，也有些不太高兴“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回想，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做好万全的准备，对症下药。”
　　“我……”
　　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那两名警察是因为他才受那么重的伤，搞不好一不小心就因公殉职了。
　　他确实应该要好好配合警方的行动，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妻儿还是为了因为自己而受伤的警员。
　　高诚陷入沉思。
　　他在很努力回想近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事，要说比较特别的话……
　　“我收到了一个古董算不算？”
　　房内的几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赵思百想了想，问：“你收到的古董也收进那个保险柜里了？”
　　高诚点了点头。
　　他给众人形容了一下那个古董的模样，是一个青花瓷的花瓶，一个生意上的朋友送给他的，质量很好，收藏价值也高。
　　高诚本就挺喜欢收藏这些物件，带回家之后就收进了保险柜里，他以往也是这么做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除了这个花瓶之外，我是真的想不到有哪里奇怪，也想不到什么特别的事。”高诚近几个月的生活线都非常简单，上班、下班，陪姜嫦孕检，也没有离开过祁州，就很普通的商人生活。
　　“是谁送的花瓶。”
　　“他的名字叫苏九，是一个外国人，我可以把他的方式给你们。”
　　除此之外，高诚给不了他们更多的讯息。
　　赵思百并不死心：“真的想不到更多了吗？”
　　高诚无奈地摇头。
　　赵思百皱眉，两个同事躺到急救室，结果只换来了这一点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线索，他实在是不太甘心。
　　南宫皓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
　　赵思百这才作罢，收拾东西离开病房。
　　南宫皓最后看了高诚一眼：“高先生，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邢依梦和佟铭也已经调完监控，跑了回来，结果在意料之中--什么都没有查到。
　　苏媚快盛奕丞几步钻进了没有监控的巷子，不知去向，更重要的是，她们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查到苏媚的身份信息，连苏媚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佟铭没忘记同事受伤的事：“那两个兄弟情况怎么样了？”
　　“一起去看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太好，才刚走到急救室，医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一起围了上去，紧张兮兮盯着医生，这感觉有点像一个半月前，他们在等盛奕轩出来的时候。
　　南宫皓下意识看了盛奕丞一眼，那人并没有上前凑到欲望，只是远远看着，像是陪众人来的，里面的人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关系。
　　事实上盛奕丞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医生看着众人：“两位病人失血严重，暂时还没有渡过危险期，等一下会转移到ICU病房，如果能平安渡过今晚的话，就没事了。”
　　众人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有些揪心，危险期还没有过，始终都有些放心不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起码没有收到自己同事殉职的不幸消息。
　　卫紫琼安慰了一下两位警员的家属，将他们安排妥当后才朝缉黑组的众人走过来。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南宫皓握紧盛奕丞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开口：“安排多一点人守着高诚，让负责守他的人穿好防弹衣。”
　　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高诚遇袭这事也有点莫名其妙，可他捋不清这其中的关系。
　　盛奕丞补充一句：“回去开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