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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饮酒结英豪 ...

  •   到了第二日过了一个沉闷的晌午,花自青懒洋洋的没了出门游玩的兴致,只窝在屋里捣鼓最新的战利品。

      一卷乌黑发亮的马尾毛,潮汐总说她的琴弦柔韧度不够,这次她特意留意了好的马尾毛,想着给她做琴弦。然后是一柄精致的鹅毛扇,商贩说以往都是销给各国皇后公主的,如今战乱才暂时断了销路,送给娘亲正好。最后是一只怀表,西洋来的货物,既精致又能查时刻,当时那商贩还舌灿琼花的为她解释,说这怀表是取自‘握瑾怀瑜’之意......具体是什么她也没听明白,总之寓意是非常好的,有了它变成平步青云之类的话,她想爹爹最信这些,送给爹爹最好了。

      如此一想,才惊觉自己已经离家两个多月,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如何?如此一想,就忍不住翻出笔墨来写家书。可写着写着又写不下去。想她当初只留了一封书信离家出走,她能想象出,娘亲一定是掩面而泣,姐姐虽然着急也会先安慰娘亲一番,而爹爹一定是勃然大怒......

      她惆怅的想着,也不知道他们的气消了没有。

      她凝了凝神,再次提笔。

      然而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从院里乍起,扰乱了这协调的气氛,惊的她手一颤,墨汁‘啪嗒’一声,砸落在信面上,晕开一大块,让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剑雨去开门,见是刘阎罗,当场就冷冷的:“你来做什么?”

      刘阎罗怀里抱着两只大青坛子,手脚不便,只道:“当然是找花公子,你让开。” 于是就要闯进来。被剑雨掀了门板一挡,阻碍了步伐。

      好笑似的,“我们这里没有什么花公子。”作势就要关起门来。

      急的刘阎罗咒骂一声:“奶奶个熊。”于是就着门缝朝里屋里唤:“ 花公子?花公子可在家啊?”

      刘阎罗的嗓音雄浑厚亮,她在里屋都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只不悦的想,这刘阎罗怎么还找上门来了?烦闷的搁下笔来。又转念一想,既然都找上门来,想来躲是躲不过的,倒不如出去会会他到底要做什么。

      出的院来,问:“是刘爷吗?”示意剑雨开门,剑雨极不情愿的模样,可也底耐不住她,松了门板,自己回的屋去。

      “哈哈,花公子,原来你在家啊!”刘阎罗笑盈盈的走来。花自青也附和的一笑。“哦,你瞧!”他挺挺胸前的两只大青坛子:“ 昨儿个想找公子喝酒,公子说忙,所以今儿个特意带了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来找公子喝酒来了。”

      她见刘阎罗目光真诚,面带笑意,也猜不懂他的心思,只虚客套道,“既然如此,刘爷屋里请。”

      她这方院落小,厅堂房屋都小,此时凑在一张桌面上,剑雨提剑好生瞧着刘阎罗,那眸光似剑,蓝眼睛更像是长在他身上的,将他瞧的极其尴尬,那开门时的大笑脸给看着看着,竟给看出不自在起来。

      醇香的酒气在室内弥漫开来,清香中带着火辣辣的后劲。

      刘阎罗笑说:“原来花公子住在这里,让刘某好找啊。”

      “哦?刘爷是怎么找来此的?”

      “要找花公子还真是简单的很,我派手下人去问,一位年轻翩翩公子带着个蓝眼睛的胡人,这城里能有几个像公子这样的人?不消几刻就寻到的。”

      她疑狐的瞧此人。

      “花公子觉得这酒如何啊?”

      她喝下一口,酒是当真好酒,她的面皮五感都似受了养分浇灌,舒展开来,由衷而赞:“好酒,口味清爽,入喉畅快淋漓。”

      刘阎罗便也笑开来:“不瞒公子,旁的不敢说,只说这珍藏了十多年的女儿红,乃是我千辛万苦从绍兴运来,统共都才八坛子。我见着花公子着实高兴,就抱了两坛子来。”

      “刘爷带这么珍贵的酒来,倒是折了花某,只是若说只为喝酒,我却是要惶恐了。”

      刘阎罗脸色一滞,却是苦笑:“花公子是个明白人。”

      今日的刘阎罗与往见大不一样,此时见他喝着酒,一声不响的呆坐在那儿,花自青也不急,又为他斟上酒。

      几碗酒下肚,刘阎罗的面上却是渐渐垮下来,大老粗似的呆坐在那里,叹说:“不瞒公子,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初次见着公子,听公子说的那番话觉得甚有道理,第二天我派人去打听,才知朝堂上早已分成了好几派,主战的,主和的,还有不插手的,皇帝也是左右动摇不知听谁的好。今日与主战派亲近,明日又与主和派格外亲近......那几日我惶恐难安,越想越觉得这水深危险,后来索性一咬牙,就开了个金盆洗手大会,打发了奴隶,公子猜后来怎么着?”

      她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莫不是朝廷要献美女给乌宛的事?”

      “公子果然听说了?”

      她讪笑连连,不过是偶然得知罢了。

      他深叹的,“没错,我虽遣散了奴隶却也时时关注着朝廷动向。只是朝廷在寻找美女的同时也在抓人贩,如今我熟识的几个兄弟都被抓了去,后来多方打听,朝廷竟当真要将他们送去乌宛!”

      花自青吃惊不小,这倒是她没听说过的,这么说,当初那番胡诌真让她说中了?可是,如今的西域如何能同当初的匈奴比,西域自来分散,纵使乌宛王最后得了胜利,怕也不会对流落在外的他国子民上心。朝廷竟能诚意至此?

      刘阎罗激动的攒紧拳头,而后又泄气道: “也怪我当初劝他们撒手时态度不够强硬,他们一说‘连刘阎罗也怕了’,我就气冲冲的想,哼,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如此想来也是我害了他们。”

      她万没想到当日凶神恶煞的刘阎罗也会有后悔懊恼的时候。

      “本来衙役们也来抓了我,后来是我结拜兄弟郭老写信给府衙,说的是此人既已当众金盆洗手并遣散了奴隶,就莫要再追究了,如此才被放了出来,只是再去找郭老却被拒之门外,只交给我一封书信,说的是若不是我早早的撇开去,他也是束手无策的,此举就当是最后的兄弟情义吧。”

      他苦笑:“我每年送给他那么多银子,为他搜罗各类奇珍异宝,到最后没有落井下石也是我命好。”

      花自青听来,只当个唏嘘故事,没想到当初一通胡诌还改变了一个人的命途轨迹,一时也有颇多感慨。那刘阎罗兀自喝了几口酒,擦干嘴角的酒渍,蓦地起身,动作之大,吓的她生生呛了一口酒,剑雨也跳开一步拨出剑来。

      “花公子!我今日来就是向花公子道谢来的,当初若不是花公子的一番言语,让刘某有幸窥得时局,只怕刘某人现在已被关进大牢里,前途未卜......而我的妻儿,又不知会落到哪般田地,我......”说着竟是落下泪来,却要来拜她,被她惊吓的扶住。

      她一边咳出泪花,一边就坚决不让他落地。等明白了这其中缘由,她自己都先笑起来,“刘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当初我出面只是见不惯刘爷打人的狠劲,要救下这胡人是真,却万没有要救刘爷的意思......”

      不等她说完,刘阎罗又激动的打断她,“公子虽是无心的一番话,却着实救了我们一家子命,我......”

      花自青知道他是诚心实意,可又实在受不起这一拜,便道:“刘爷能认清实事是刘爷明智,能悬崖勒马是刘爷有胆识,如今能化险为夷也是刘爷自身的造化,这与我何干?我只是说了人人都能说的最浅显的道理,然而有人能听有人不能听,刘爷能听也因刘爷理智尚存......”说到最后总结说,“所以刘爷最该感谢的还是自己啊!”

      她此时对刘阎罗的印象已经来了一番大改观,所以这番话也是出自肺腑。

      如此倒说的他糊涂起来,“这又是哪里话?难道我还来自己拜自己?”

      花自青扶他起来,轻松笑说:“依我说,秋冬地凉,谁都不要拜了,喝酒岂不好?”

      刘阎罗既被扶起,要再拜却是不能了,如此推诿之中,只得无奈坐下,刘阎罗搓着膝胛说:“公子好胸襟,倒显得我迂腐了。”

      花自青瞧他,此时也只瞧出了他的敦厚老实,哪里还有初次见面时的狠劲,她心里高兴,又为之斟酒, “哪里得话,刘爷才是真汉子,能舍了利诱知返,让人敬佩。”

      “这......花公子果真瞧得上我?”

      “那还有假?”

      刘阎罗低头沉思了一会子,又忽的抬起头来:“既如此,我有个提议不知道花公子愿意不愿意。”

      他笑说:“虽只与公子相交不过三两回,我却知道公子是性情高贵之人,高贵又无傲慢孤高,对于我这拙劣的人......今日既生出这么个提议,也是刘某的真诚实意。”

      “是何提议,但说无妨。”

      他有几分窘迫道:“若是公子不嫌弃,我想与公子结拜为异性兄弟,从此荣辱与共,出生入死!”他虽是窘迫的提出这个提议,说到后处却是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仿佛一束光照进她记忆深处,小时候她曾多次在竹林里幻想着结拜兄弟,她沉迷于故事中英雄肝胆相照的通透,‘荣辱与共,出生入死!’这是怎样的江湖情怀?等到要歃血为盟的时候她就狠狠喝下一口酒,仿佛真喝下了带盟血的酒。

      记忆退去,刘阎罗一双杏瞳大眼熠熠生辉,灼灼的瞧她。花自青也笑开来:“如此甚好。”

      当下,他们摆了个简易的案台,供上茶水,又找来剑雨做证人。剑雨打着呵欠站立在一边,浅含笑意。

      他们立了盟约,喝了盟血,从此就是兄弟了,啊,其实是兄妹,花自青心中有愧,她没有公布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而当她知道她的这位健壮魁梧的大哥的真名后,惊的一时连誓言都忘了念,刘阎罗对她憨厚一笑:“俺爹娘怕男儿不好养活,所以取了个女儿家的名字。”

      刘虹!刘阎罗居然叫刘虹啊!如何能不惊讶,不过很快又开导道:“大哥的名字很好呢,让我想起‘剑气如虹’,很有气势的名字。”

      而自从出了家门,她仍是用自己的真名。本来当初爹娘怀着她们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若是女儿就叫‘潮汐’,若是男儿就叫‘自青’。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是双生子,当时生了姐姐便直接用了女孩名,等到生了她,爹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那就先叫‘自青’吧。叫着叫着就顺口了,也就顺耳了,索性就这样叫了下去,再没改过。

      结拜后两人再次坐下来,心中都有几分激动。

      花自青觉得恍惚,谁能想到她就这样多了一个大哥?而且还是曾经凶神恶煞的刘阎罗!让她跳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刘虹喜形于色,笑说:“花兄弟,咱们现在是兄弟了,以后在这凉州城,有什么为难处,只管来跟大哥说!大哥我......”说着竟泪眼婆娑起来。

      “如今......我刘虹,可就只有你一个兄弟了。”他抹着泪花子无限伤感道。

      花自青心中感慨万千,当初草菅人命的刘阎罗,和如今憨厚敦实的刘虹。这两个形象如何能重叠的起来?

      刘虹又喝了大几碗酒,见花自青正瞧着自己发呆,就眨着猩红的泪眼窘迫道:“花兄弟可是在想我与之前大不相同?”

      她点头笑说:“大哥少了之前的戾气,很好呢。”

      他叹着:“实不相瞒兄弟,以前我在我们村子里也是憨厚孝子,邻里敬爱,后来是乡里发了蝗灾,一年到头颗粒无收,我才不得已出来闯江湖,后来辗转的又做了人贩子,说来也是奇了怪了,只要奴隶们往那里一站,手里的鞭子一拿,整个人就变得暴躁起来!倒像是有一身子的力气要去挥霍。到如今想来,一鞭子一鞭子的,竟不像是在鞭人,倒像是在鞭木头桩子。”

      剑雨在旁闷哼一声。

      刘虹转向他,尴尬笑道:“兄弟,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当那时我狗,在疯咬呢。”

      “那可不敢当,你现在可是我主子的兄弟,你要是狗,那她是什么?”

      一番话说的两人都窘迫起来,花自青沉声道:“你既当我是你的主子,也该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刘虹知他是对自己存了怨气,又不想当真伤了和气,于是转移话题问:“兄弟是哪里人呢?为何会独自一人来到这边塞之城?”

      花自青愣了一愣,嘴角泛起苦涩,刘虹自是惯察言观色的,只怕问了什么禁忌,便想来打哈哈。她却自在道,“不瞒大哥,我从汴京来,要到西域去,为找寻一样东西?”

      “哦?兄弟找的是何物?说出来或有大哥能帮上忙的。”

      她摇头:“无人能帮,我要找‘百龄草’。”

      百龄草?刘虹觉得耳熟的很,一时又不大想的起来,仔细想过,才顿然了悟,“你说的可是‘斩情草’?”刘虹想着江湖传闻,传言‘斩情草’又称‘百龄草’,生长在天山深处,摘下后一个时辰之内吃了便能斩情断爱!从此再无欲无求......他蓦地抬起头来,“兄弟是有何情愁苦事要用这种法子来消除? ”

      她惨笑道说:“不瞒大哥,但凡是有一点法子,我也不想这样的。”

      刘虹瞧她如此,知她有伤心事,也很有些伤感,终是豪迈道:“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来,把这碗酒干了。”

      “好,干!”

      再抬起头来,花自青才想到着实该庆祝庆祝,便叫剑雨去弄几个菜来,扬言要跟大哥喝个痛快。剑雨却不为所动,她不悦了,这个剑雨,今日怎么这般会来事?正要发火,刘虹制止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又听他道:“兄弟,我虽抛开了人贩子的活,却还有几处产业,留在这儿的就有东大街上的‘百香楼’,那里有我从京城请来的大厨,厨艺高超,咱们何不去那里喝个痛快!”

      她一听还有京城来的大厨,立马就来了兴致:“竟有此事?那再好不过了,咱们这就去吧。”

      剑雨冷不丁的道:“去了就别再回来。”

      “这又是为何?”

      他闷声不语,刘虹就道:“你也不必这样护着你主子,那百香楼虽不是一座十分正经的馆子,倒也不是逼良为娼的地儿,那里的舞娘也都是卖艺不卖身,她们若要跟谁好也是她们自己的事儿。”

      她有些不明白的瞧向刘虹,后者摸摸脑勺笑说:“兄弟,那百香楼是座舞馆子。”

      舞馆子?她早就听闻城里有舞馆,里面的舞女都是绝色佳人,大都是些婀娜多姿,性感妖娆的美人,里面常年歌舞升平,脂香绕梁......说来惭愧,她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过。

      当下就豪言道:“舞馆子我是没去过,今日定要随大哥去瞧瞧。”又对剑雨道:“剑雨去不去?不去就在这里看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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