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行一卦，吃香喝辣》茵陈呀

21、021

　　“是真的。”刘田军再次坚持道，他好似生怕别人不信，伸手指了个大概方向。“昨天上午我碰见的，就在人民广场！”

　　到这会儿，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你既然看见了他，那你来算什么卦！”
　　说话的这人是许如意的拥护者，如果刘田军真的亲眼看见李丘海了，那不就代表许如意真的算错了？

　　刘田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看了看站在那儿失神的刘田军，又看看旁边因为‘算对了’结果，正得意的冯文丛师兄弟，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你不会是他们请来的托儿吧！就因为许大师的算命摊挡了你们的财路，所以故意设计陷害她？”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纷纷附和，“对啊，你都看见人了，过来算什么算？这是下套吧！”

　　“清元派这么容不得人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也拿出来挤兑人！”

　　清元派毕竟也是个大派，围观人群里不乏相信清元派的，见状便反驳，“一个大派也不至于自降身份来和算命摊比试吧！这不是给算命摊打广告嘛！不至于吧！”

　　冯文丛听见有人说清元派的不好，当即挂了脸。唐文城作为师兄们的代言人，自然挺身而出为自己宗派辩白。

　　围着算命摊的一群人当即分成三拨，两拨人对立自辩，一拨人中立调和，吵吵闹闹的宛如早晨的菜市场。

　　刘田军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带来这么大的反应，他慌忙摆着手想让大家停下来，可因为个子不高，人呆嘴笨，半天憋不出来一句通畅的话，所以一直游走在外围，根本插不进去，也就更别提劝服他们了。

　　整个包围圈里只有许如意一个人冷静地站在那儿，她不会算错的，从李丘海的面相来看，他确实已经不在了，但刘田军为什么还要说近期看见过他？

　　许如意皱着眉头思索，将今天晚上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终于，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其实刘田军在一开始来算命摊时，就表明了他和李丘海见过。

　　是他被陈海超推过来和许如意打招呼时说的第三句话，他说，‘我也不是完全为了钱，我感觉他变得很奇怪，我找他还钱，他说他不认识我。’

　　‘不认识’这一行为一定是发生在线下沟通，而且也很好解释。

　　围观的众人之前也说过，因为对方不想还钱，所以装作不认识。这只是一种赖账的惯用手段。

　　只不过当时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再加上后来听了刘李二人相识的故事，及借钱缘由始末后，将自己代入了这场左右为难的人情债中，也就遗忘了这个信息点。

　　许如意记得，刘田军最初说让她帮忙算朋友会不会还钱时，很多围观群众都表示不理解，认为花一千块钱来算这个，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现在许如意终于明白了！

　　他们所有人包括许如意都理解错了，刘田军并不是来算李丘海能不能把钱还回来的，也不是来算李丘海是否真的如他老婆说的那样‘死了’。

　　刘田军真正想知道的，是他遇见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李丘海。

　　“你昨天看见的那个人，在外形特征上让你十分确定他就是李丘海，但其他方面又十分不符合，所以你在怀疑。”许如意看着刘田军缓缓道。

　　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这是许如意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刘田军亲眼看见了矛盾，才致使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从而要来靠算命解惑。

　　刘田军点点头，“对，我看见他的时候，确定以及肯定他就是老李。老李当年受伤后其实不仅伤到了膀子，他的右手少了一个指头。昨天我看的清清楚楚！”

　　李丘海发现机器故障后，第一时间推开了刘田军然后试图去关掉机器开关，手伸到一半儿的时候发现来不及才赶紧后撤。

　　但机器臂已经倒下来了，高速运转下的臂刀切断了李丘海的右手食指，之后机器倒塌才将人撞倒。

　　如果说世界上长得有相似的人，但不可能连受伤的地方也一样的。刘田军凭借断指，确信昨天他遇见的那个人就是李丘海。

　　他之所以怀疑，是因为那个人的穿着和派头实在不像。

　　“我昨天是去应聘的，那儿的写字楼招保安，所以我就去看看。没想到在大门口碰见了老李。他穿着一身黑西服，杵着个拐棍，特别气派，我一开始还没敢认。”

　　不仅仅是着装上的变化，刘田军碰见的那个李丘海被一群保镖模样的人护着走在最中间，连进写字楼都是人给他挡住了自动门恭恭敬敬请他进去的。

　　就像是……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富家公子视察公司那感觉。

　　但李丘海已经年近四十了，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如果真有什么富贵亲戚早就联系上了，还等现在？况且李丘海如今丧失了劳动能力，也无法为别人提供什么帮助。

　　所以他为什么会改头换面出现在那里呢！

　　“我和他面对面的走，他没看见我，跟完全不认识我似的，后来是我主动叫他，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刘田军眼睛微眯，陷入了回忆，“不像是装的，太不正常了，而且他还用的右手杵拐杖！”

　　“他伤的是胳膊，竟然还用这个胳膊使力，那不是废了嘛！而且他这个年纪暂时也用不上拐杖啊！”

　　总而言之，刘田军见到的那个人和他认识的李丘海，除了外形特征之外，其他地方的反差太大了。

　　所以刘田军一时也迷糊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李丘海？

　　这才是刘田军真正想算的。

　　刘田军的这一串补充说明，却让围观的群众们更迷糊了，这有什么好算的？花一千块弄清楚这个还不如去算五万块能不能要回来呢！最起码是和自己有关的！

　　在大家小声议论时，唐文城冲着许如意耀武扬威道，“管他正不正常，反正这人是活的，论起来你就是输了。咱们清元派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派，你输给我大师兄也不丢人！怎么，是输不起了？”

　　陈海超见不惯唐文城这副急吼吼狗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力了呢！他当即怼回去，“你大师兄都没说话呢，你在这儿狗叫什么！”

　　“你！”唐文城气结，看了眼他师兄冯文丛眼色，愤愤地将嘴边的话咽回去，咬牙切齿的瞪了陈海超一眼，“犯口业者，等着进拔舌地狱吧！”

　　陈海超耸肩一笑，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你会在前面等着我！”

　　许如意没精力理会他们的斗嘴，她认真的看着刘田军，“你想问我，李丘海是不是跑魂了？”

　　刘田军先是一愣，随即像是遇到知音一般，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我们老话叫丢魂儿。”

　　一旁的冯文丛听到这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收起了他得意的神情，慌乱地从许如意手中将那张照片抽了过去，仔细去分辨。

　　‘跑魂’是个民间说法。

　　不论是从老一辈的人口中听到的，还是志怪故事里记载的，都大同小异。

　　说人生来有几魂几魄，如果丢了魂魄，那人就会陷入了昏迷之中，怎么叫都没反应，类似于植物人。

　　如果遇上了这种情况，就得点灯叫心魂。在多少多少天之内如果找不回来，这人也就救不回来了。

　　刘田军也是农村人，从小听多了这种故事，在见到反差如此之大的李丘海时，才会认为是丢了魂。

　　但显然李丘海并不是这样的，他能走能跳，生龙活虎。

　　“大师，他是不是丢魂的时候，找的神婆叫魂给叫错了呀！”刘田军问许如意，“把别人的魂叫回来给装进他的壳子里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许如意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头去问冯文丛，“冯大师怎么看？”

　　冯文丛现在心里开始慌了，随着照片上李丘海的脸被他看得越详细，冯文丛慌的越厉害。

　　刘田军所说的那种叫错魂的情况是不大可能的，如果错了魂，当事人行为反常，身边的人一定会察觉出来。

　　而现在的情况是李丘海的老婆直言他已经死了，李丘海本人又摇身一变，成了有保镖随行的有钱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李丘海不是叫错了魂，而是有人故意借了他的壳子换魂。

　　清元派的古书上就有记载过这种‘长生不老’之法：大限将至之人，因贪念人间不愿离去，便会请能人异士将自己的魂魄移入年轻的躯体之中。

　　换魂之后，这人便有了一个新的躯体供他差遣使用，由此实现‘永生’。

　　结合刚才刘田军的所述，李丘海很有可能是被某些人借用此法换了魂，他遇见的那个‘李丘海’，只是空有个躯壳，里子里面装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换魂术必须使用活人的躯体，幕后之人既然会换魂，自然也能将李丘海的魂魄拘起来，防止他下了酆都申冤告状。

　　所以冯文丛使用拜灵术求问已故先祖时，先祖在酆都找不到李丘海的魂魄也是正常，也正是因为这样，冯文丛才会认定李丘海还在人世。

　　冯文丛的脑子里乱的很，他将这个可能性推了一遍，同时还要根据照片上的面相去心算，压根没时间回复许如意的提问。

　　过了好一会儿，冯文丛才放下照片。

　　他的双眼早已没了刚才那股得意的光芒，相反有些黯淡，四肢僵硬着，羞愧地向许如意认输，“是我算错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前排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清元派的大师算错了？这怎么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两个人算的结果不一样，就得是许大师算错吗？”

　　“不是，我是说他刚才不是用了什么独家秘术嘛！那个小道士说的。他们都使出了独门绝技，还算错了，这就有点儿……”那人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但这比把话说完还让人遐想连篇，意味深长。
　　众人纷纷朝冯文丛两人看去，他们身上披着的那层‘清元派大师’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清元派的道士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嘛！”有人道。

　　刚才冯文丛使用拜灵术时，托了唐文城的福，他将本派的独门术法夸上了天。那会儿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堪。

　　冯文丛作为清元派文字辈的大师兄，出过那么多单，哪一回不是风风光光的，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还败给了一个摆地摊的小丫头。

　　说出去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为了挽回颜面，也为了将注意力转开，冯文丛面朝着围观群众朗声说道，“拘魂换魄是违背人伦常理的，术士乱用术法也违反了我辈修行之人的初衷，我清元派愿意将此事追查到底，还大家一个真相！”

　　陈海超现在可是扬眉吐气，比许如意还高兴。

　　于是趁机嘴快了一回，“我们要什么真相啊，真相许大师已经给我们了。您就留着真相给清元派就行，不然也不好交差啊！”

　　这话太损，惹得大家没憋住，都哈哈笑起来。

　　冯文丛就在这一片笑声之中，脸色极为难看的领着唐文城从人群包围圈中挤了出去——这回连让路的都没有了。实在狼狈！

　　之后刘田军也道了谢后，追着冯文丛匆匆离去了。

　　大家看了场相当热闹的热闹，不仅听了回故事，还看见了清元派和算命摊斗法，清元派竟然还斗输了！实在精彩！

　　于是买符的加群的又热闹了好一阵，今日带来的符纸还是昨天预定的，他们不依不饶，得到了许如意的保证之后，才心满意足慢慢散去。

　　陈海超帮着许如意将桌椅还给隔壁摊摊主，不满地和许如意抱怨，“妹妹啊，你也忒老实了！你看看那姓冯的多会做人，好赖话全让他说了，既挽回了颜面，还拉了一单客。你可急死我了！”

　　“他只找我算生死，我拿一份钱，干一份的活儿。”许如意摇摇头，“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好事儿？你等着看吧！”

　　陈海超没听明白，追着问了好久才得到许如意的解答。

　　刘田军的故事讲得太好了，剧情分了三段还来了个反转。

　　他真的想要问李丘海这事儿，直接开口又不是不行，非得绕那么多弯儿，心眼子极多，像是在测试许如意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不过这种做法虽然不讨喜，但也能理解，暂且先放一边儿不谈。

　　许如意真正起疑的是第二点。
　　有人使用了李丘海的身体进行了换魂术，这本身是不能被发现的。所以适合的人选一定要是家在外地，人际关系简单，平庸泛泛，无足轻重不被人注意的。

　　即便他突然消失，家人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波动，仅需要一笔‘意外赔偿费’就能安抚住。

　　而李丘海刚好符合这些条件——他因为丧失了劳动能力而被家人嫌弃，无法为家庭做出什么贡献，反而成了累赘。

　　如果有人以‘意外身亡’为由，来通知李丘海的家人，恐怕他们的悲伤还抵不过获得赔偿金的喜悦。

　　可没想到换魂后的‘李丘海’竟然被刘田军撞见了，不仅撞见还打了招呼，发现了异常，起了疑心。

　　按照‘李丘海’现在的条件和能力，他们一定是要堵嘴的，这就看是堵一会儿，还是堵一辈子。不管如何，刘田军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被监视起来，一旦发现他有将此事爆露出去的迹象，那些人就会做出行动。

　　可那两种情况都没发生，刘田军平平安安地逃过了，并且在隔天就顺利找到了一个算命摊，将此事爆了出来。

　　所以，刘田军为什么能顺利地来到算命摊，将事情告知许如意？

　　第三个疑点，那个人为什么会选择李丘海作为载体？他们既然做过调查，一定会发现李丘海丧失了劳动能力，身体孱弱。

　　附和作为躯体条件的人即便不多，也不会只剩下他一个选择。

　　所以，许如意猜测，一定是当时出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需要立马换魂，于是那人临时用了李丘海的身体。

　　既然是临时的，那也就是之后找到合适的还会再换。

　　“你知道功德吗？修行之人多行善事便会功德加身，在那些灵体看来，身上有功德的人，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浑身就散发着光芒。”

　　陈海超噎了一下，“你是说——刘哥是个诱饵？”
　　以刘田军为诱饵，引诱有修行的人去查看这件事，然后乘机再换一个躯体？

　　这让陈海超难以相信，好一会儿才不解的继续问许如意，“可是不是要找低调平庸的人吗？即便找到不是清元派那种大派的道士，咱们这种算命摊也算是有点水花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了难道不会引起关注吗？”

　　“他们有能力找到换魂的能人异士，你觉得他们没有办法处理这种事？只不过是繁简的问题。”

　　“那……”陈海超又问，“刘哥知情吗？他是被人利用，还是收了好处成了同伙？”

　　“谁知道呢！或许过几天就知道了吧！”

　　又过了三天，关于刘田军的这件事的后续才传回来。那会儿许如意的堂口已经开张一天了。

　　听说刘田军带着冯文丛找到了‘李丘海’的所在地，是在一个郊区别墅里面。

　　他们俩进去了三天，期间一直没出来过。
　　那几天郊区那块儿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天昏沉沉的，时不时的冷风狂啸，可吓人了。

　　直到第三天，别墅的那扇大门终于打开，冯文丛一个人从别墅里面出来了。

　　他出来后立马回了清元派，那边给出的解释是闭关修行去了。
　　但许如意猜测，可能是遇上硬茬，吃了些亏吧。

　　也是在那一天，警方接到了群众电话，说在那块地方附近发生了命案，当日的新闻只是简要提及了一下多名‘受害者’尸体异常，具体情况并未透露。

　　在众多网友猜测是不是遭了雷击的评论中，出现了几条‘知情人透露’，说他们亲眼看见尸体在半天时间内由正常到腐败发臭，就像是被离开了了强力冰冻柜的西红柿，因为失去了保存条件，于是迅速崩坏……

　　与这条新闻一起出现的，还有某地产公司大亨因病离世的词条，而几个月前，还有消息称病情已经被控制，正在稳健恢复中……

　　不过许如意没心思去管这些了，因为她接到了开堂后的第一单生意——来自她的网红校友徐珊珊，发出的鬼屋同行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