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归来》蔡欲

7、六、腐女&骚受？

　　吃饭的地方在新区，俩人怕迟到，五点就出发了，傅晓岚开着她的五成新二手车，穿行在车流里，还没到晚高峰车就不少。

　　两个人都提前紧张的不敢说话。

　　五点四十到了地方，报上了季开来的名字，服务员就把人带过去了。两人觉得侥幸没迟到，略沾沾自喜。

　　没想到服务员推开门之后，季开来竟然已经坐在里面了。双方都没有想到对方这么早，服务员也没有好心提醒一下任何一方。

　　气氛陡然紧张，小邱和小傅眼见的轻轻啊一声之后，都呆若木鸡了。

　　只不过，那个美艳的浓妆脸，即使呆也一股呆美人的风韵。

　　不喜社交的季开来，遇到两个社交障碍症患者，只好扛起了主动的大旗，“来的挺早啊，怕塞车？”

　　“啊。”傅晓岚说。看一眼小邱。小邱接到信号，也“啊”了一声。

　　“进来坐。”

　　两个人又都啊了一声，乖乖进来找了离季开来最远的两个位子，紧挨着坐了。

　　“妆化那么浓……”季开来觉得自己也不太会说话了。

　　傅晓岚把头深深埋下去。

　　她怎么看上去这么奇怪，好像……非常不自在。不自信。她到底在自卑什么，长成那个样子，虽然过分性感不够高级令男人一看就自动产生很多联想……在现代世界的游戏规则里，难道不能算一个优势？可是她缩着肩膀，垂着头，画着奇怪的浓妆，令人一言难尽。

　　小邱注意到她的变化。有点不高兴了，克制着语气说道，“季先生，咱们直接说工作吧。小傅很有实力，不如今天咱们把问题都一次讲清楚，有事咱还是线上联系吧……就不劳烦您这个大忙人了……”可惜越说越没什么气势。

　　“好。”季开来笑了一下。

　　然后三个人开始聊那句配音。

　　非常搞笑的是，两个不擅长表达，一个惜字如金，情急了，俩女孩干脆拉了个三人群。然后面对面的，开始手机打字聊天。她俩噼里啪啦的打字非常快，逻辑也算清晰，表达也很清楚。

　　季开来就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说几句。

　　中间傅晓岚想去洗手间。虽然包间里有，但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跑出去外面找公用的。

　　金碧辉煌的洗手间，除了如厕的隔间，还有有化妆区和洗手区。光滑干净的深色地板倒映出影子，有一面华丽的植物墙，直达天花板，与影子相连接，繁茂美丽。她忍不住凑上去轻轻拈那些花叶，想确认真假。

　　就听到一个女孩试探性地叫她，“是傅晓岚吗？”

　　真行，她妆化成这样，还能有人认识她。

　　只好抬起头来打招呼。是一个她完全没有印象的女孩，穿着印满logo的套装裙子，正对着镜子补妆。

　　“哎真是你呀，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呢，就在这家餐厅，我们在1086那个大包房，过来一起吧。”女孩收拾好粉盒，一边招呼着她，一边就打起电话来了，“哎你们猜我遇到谁了，傅晓岚大美人，真的，就在我旁边，好好好，我一定把她给带过来。”

　　挂了电话，笑嘻嘻的对着她，“你还记得我么。二班的罗夏燕。”

　　傅晓岚已经变成石头，衬衣贴在后背上。她努力控制着表情。

　　对方显然看出了她的窘迫，但并不打算放过她一样，“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啊。大家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同学们都说碰到你一定要给你道歉呢。”她拉住了傅晓岚的手往1086走去。

　　傅晓岚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个没用的东西，一边抽不出手来。

　　真的恨自己，怎么是这样没用软弱的个性，话也说不出一句，咏春拳学了也是没有一点用，跟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任由人拖着走。

　　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进去了，一旦进去就跟上了刑场没有两样，她一把推掉了罗夏燕的手，“不，我不进去。”

　　罗夏燕被用力一搡，有点生气有点懵，“大家见一下也没什么吧，都是同学。”

　　“不，不用了，我还有事。”她嘴上拒绝着，但是出于礼貌，犹豫着没有立即离开。

　　这时候包房的门推开了，几个男女走出来，见到门口的俩人一愣，男同学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带点惊喜，“真是大美女傅晓岚么。”又转回头冲着包厢喊，“哎同学们，傅晓岚真在这儿，我还以为罗夏燕诓咱们呢。”

　　里面的人往外瞧，也有迎出来的，外面的人拉着她，推着她进去。

　　傅晓岚突然高度紧张，脑子嗡的一声，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

　　咕噜咕噜的像被水淹没了，彷佛几秒也仿佛漫长的没有时间感了，嘈杂的声音又渐渐恢复，嘈嘈切切叽叽喳喳。她努力稳稳站着，拇指和食指蜷缩着，指甲相互摩擦。

　　“傅晓岚。”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从走廊里传过来，她的耳朵一下子就分辨出那是季开来，眼睛也迅速的分辨出他的位置，接着就清醒过来。

　　季开来站在洗手间门口，笔直笔直的像棵松树。看上去扎人但可靠。

　　她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快步朝他走过去，想说句什么终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季开来平静甚至有点冷静的看了她一眼。在中央空调的冷气包围下，傅晓岚的衬衣紧贴在后背。她的肩膀简直要缩成一个茧，头则恨不能插进这茧中。

　　他强迫症似的，想立即亲手掰开这个茧子。

　　“季开来！”包间里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男人，声音是惊喜的，“多少年不见了。我，张超，海中篮球队的。”

　　季开来的想象被打断，“张超。”他点一下头。

　　傅晓岚脊背一僵，诧异的抬头看季开来。他则控制不住似的立即解释道，“我……我隔壁一中的，一起打过篮球。”说完又生气似的沉默。

　　傅晓岚倒没有期待什么解释，就“哦”了一声。

　　张超同学已经走到季开来面前来了，保持了一点社交距离，挺热情也挺有分寸的笑着，“财经日报看过好几篇你的专题报道，高科技，瑞斯拜。”

　　说完又微微转身对着傅晓岚，正正经经的打招呼，“老同学。”

　　张同学的表现自然又大方，傅晓岚的不自在没有超过负荷，她控制着自己，也想表现的自然大方。但是张超身后的同学们，都往这边看过来，视线密雨似的。

　　她的脑子里像闪电一样，照亮了心底那本该死的直男日记。

　　时到今日，她已经麻木的不想再去分辨什么，以此开启金钟罩和铁布衫。有什么不好应付的呢，不理睬，客气，微笑，直接转身回家，这座巨大又新鲜的城市会很快接纳她，湮没她。

　　不自觉的，她往季开来这边侧了侧身体，找到一点安全感，最终只是点一下头，没有说话。

　　季开来没有漏掉她侧身向自己的动作。胸口咕咚一下。立马移开视线。

　　张同学表现的已经非常自然了，然而美人当前，雄/性/本-能令他不由自主，视线很难不飘到傅晓岚身上。现在的她浑身散发着成熟的气息。比起高中时代的漂亮美丽，又是另一层风韵。

　　他真的没有任何一点不敬的意思，但傅晓岚她就是天生长成那个样子，即使化着有点奇怪的浓妆，整个人缩着。存在感也依然旖旎。窄而修长秀气的鼻子，一双那个……剪水秋瞳，是的，这样的成语就应该是为她才创造的。

　　突然接收到两道冷冷的视线，是季开来，他没有掩饰眼里的不悦。

　　但张同学仍然按耐不住想要与旧同学喝一杯的欲望，只好忽略那两道眼神，热情的说，“要不要过来一起聚聚，今天刚好我们班长过来出差，几个在海城的同学就组织聚一下，也不管几班，附近城市的都赶过来了，挺难得。”

　　季开来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跟高中时代相比，好像成熟内敛了很多，气质变化有些大。

　　但当年，他是运动型男生，成绩不错，阳光乐天。跟附近几所学校的篮球队都玩的挺好，经常联赛。大家都知道他家世好，经常赖他请客，他也不在意，非常好相处。

　　四面鎏金的华贵装潢下，季开来西装革履，高大俊秀，气质出尘，同当年那个热爱运动喜欢冒险的高中男孩，彷佛再找不出任何相似。

　　而他和傅晓岚同时出现，站在一起的姿态，不搭配又和谐。这很怪。

　　张超不自觉变得讪讪。

　　“我们在这里开会，今天不太方便。先留个微信吧，开完会我联系你。”他说的客气又具体，很难令人不快。

　　张超挺高兴的摸出手机给他扫码。

　　回到包房后，傅晓岚一声不吭，开始扒饭。气氛微妙的冷，又奇怪的熟稔起来。

　　“你跟同学关系不好？”

　　“嗯，不熟，我高中没读完。”她连吃了五六口才慢慢停下来，“小邱呢？”

　　“有急事，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她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放轻松了，“我等一下回工作室就马上配两版。”

　　“你没有真正弄明白客户的需求，再配多少版都是徒劳。”

　　傅晓岚把筷子小心放下，一双眼睛睁大，嘴唇也微微的张开，抖了几下，才发出声音，“我……我一直对自己交的作业挺有信心的。你，既然这样，不如换一个配音员，我不想耽误您时间。”

　　她又不是小透明。这份工作做了五六年，在行业里也算有点小名气，无论专业还是敬业，她的作品满意度都很高。某音平台上，粉丝七八万。

　　“你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嘛。”季开来有点嘲弄的味道了。

　　傅晓岚十分不解。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别墅的碰面，他好似对她有额外的反感。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找她来配广告呢。是故意羞辱她？

　　她惶惶的抬起头，双眼里已经有点水光，她用了很大的自控能力，不去掉眼泪。啊，这个鬼反应，真是害死她，她明明想潇洒的站起来，给他一顿控诉，然后潇洒走人，钱难赚屎难吃我走人还不行。

　　但是不，她自由的灵魂就被困在这一样一个柔弱美艳时刻有勾引人嫌疑的身体里。她没有自残这副身体，真的感谢爸妈。

　　还要感谢祖宗。作为一个男人，他是不是更方便自由游走世界呢。

　　“我觉得您还是换一个人比较好。”她最终也只是可怜巴巴的说。

　　“你遇到不满意的甲方，都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解决问题的？我觉得这对我没用。”季开来简直就是在她的神经上跳舞。亏她刚刚在那个张同学面前还当他是个大好人。

　　“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季先生？合作不满意不如不合作，我觉得人身攻击并没有什么高明的。”她还特意用了胡归的声线，中气十足。但事实上，她连自己也骗不了，心里想的理直气壮，合情合理，但一出口，身体自发决定添加委屈和娇气。

　　她看过很多穿越小说，有时候真怀疑这根本不是大大们胡编滥造的桥段，因为她就能把自己的灵魂跟这具祖宗赐予的肉/。体分开看待。灵魂已然要被气死。

　　“我希望你用真声来配，真诚实意，而不是拿腔拿调装模作样。不要以为听众都是傻子，谁都听不出来。你这种工作态度本身就有问题。”

　　他这是继续火上浇油了是吧？

　　她真想冲上去趴在他耳边用她的真声鬼叫，这么冲动此生绝对是第一次。

　　“听众怎么会讨厌？只要声线符合人物，你管我真声还是假声？你对我这么反感，是不是因为季……季临渊。”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季总，原因很简单，她觉得自己无论叫谁总，都有种总裁大蜜那味儿。

　　季开来看上去有点生气了，眼神冷飕飕的，“被他玩弄你很开心？别妄想了，他就算带你回了祖宅，也不可能娶你。你这样子，能穿着晚礼服陪他出席社交场合？”

　　成年之后，她没有再遇到过这样直白的嘲讽了。

　　傅晓岚又羞又气，呼吸急促。宽松的男码农专用衬衣也挡不住她36F的胸高高低低耸动。

　　季开来没有错过这景象，眼神冷着，但怎么也移不开，耳朵肉眼可见的慢慢泛红。

　　傅晓岚自然也没有错过他耳红的过程，因为他脸色发白，对比之下实在令人难以忽略。

　　她仍然气鼓鼓的，诧异，又马上明白过来，低头看到自己鼓胀的胸口，跟着就涨红了脸。

　　不知为何，两个人都又气又羞，气氛陡然热起来，季开来站起来想打开包间的门。

　　傅晓岚怂人忽生胆气，觉得她还没解释清楚，不能放他走，忍不住要去拦。她可从来没这么冲动过，脑子还没想清楚，人已经朝他冲过去了，可是耐不住自己丫鬟命根本压制不住这花魁小姐的身子，砰一声腰撞到雕花的红花梨木椅背上，疼的她倒抽一口气，一下子跪下去。

　　疼的眼冒金星，好几秒才适应过来。就见到眼下一双放大的脚，柔软的皮鞋，是手工定制的吧，她也不会分辨，就觉得高级贵气，可是左边这只脚有点奇怪，小腿也奇怪，僵硬，没有一点温度。

　　她抓住了人家的裤腿，像一个无知又好奇的小姑娘，将那裤腿撸上去一截。

　　先是看到了长袜边缘的夹子和男式袜带，傅晓岚的腐女之魂瞬间被点燃，她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绝世骚受。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继续往上游走，摸到也看到一截金属材质的假肢，傅晓岚的动漫之魂也被点燃了，瞬间心跳如擂鼓，这又是什么末日人机战士。

　　她睁大眼睛仰起头，瞪着眼前的男人。忘记了自己撞伤的腰。奇怪的跪姿。揩油的手还摸着人家的裤腿。

　　季开来为什么动也不动，任由人上下其手？

　　因为从他的角度看来，傅晓岚正在跪舔他，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禁不住这种想象，他也很正常的……了。一动不敢动。

　　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还不站起来。”声音有点沙哑。

　　傅晓岚终于意识到怪异了，情急下猛的一站，腰酸痛的似捅了根钢针，又往下滑去。

　　出于自保的本能，她往前攀住了。

　　季开来也下意识的弯身，伸出手臂去捞。

　　然后傅晓岚就感觉自己贴上了一个硬而阔的胸怀。而自己的鼻子和那对36F的胸软绵绵的撞上去，都有点疼。

　　季开来只觉得被两团软肉压住，宽松的衣衫下面是细而浑圆的手臂，玲珑的腰身，比例夸张的腰臀。满怀的香，软，好像把不知火舞一下子在现实里抱住了。脑子过了一个闪电，又窜往四肢百骸。他一瞬间想推开对方，但却难以控制的收紧了手臂。

　　他意识到自己男性基因的溃败。他没什么特别的，清高不到哪儿去。他也可以放弃原则，什么都愿意答应她，就跟海中那些青春期的男同学一样。被她的色相杀死在自己的意/淫/里。

　　“放开我。”傅晓岚尴尬又有点生气。

　　是她的真声。又酥又麻。她不敢承认，自己也情动了。她想说是这具身体，不是真的她。

　　季开来很艰难的松开了手臂。彷佛割舍自己的一块肉。他又痛又迷茫的看着傅晓岚。

　　她上一瞬还在他怀里，上上一瞬还在摸他的假肢，而现在她毫无留恋的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