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顾子孺

13、仗剑

　　“前面怎么回事啊？怎么聚了这么多人？”一个买豆腐的小贩顾及着自己的摊子没能上跟前儿看个明白，又实在好奇，只能抻长了脖子问刚从前面回来的客人。

　　客人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不就是那钱员外又强抢民女了。今儿那姑娘似乎是个外地人。给我称半刀豆腐！”

　　“得嘞！”小贩利索地比划着给切了半刀豆腐，还能空出闲聊话：“怎么说是外地人？”

　　那客人也来了兴致，回味着那姑娘的脸，挑眉道：“嗐，那脸可真比天仙还美些，比那醉仙楼的花魁不知道好看多少倍！您说说，这姑娘之前没被糟蹋，那肯定是不住这儿啊。”

　　小贩一听，更加好奇了：“嚯，真有这么好看？”

　　客人拎过豆腐，给了银两准备走：“那不，可真真是绝。”

　　路边，一个悠达躺在摇椅上少年听见了全过程。少年一把扯过盖在脸上遮阳的书，把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吐了出去，顺手捞起了快要掉下来的剑。

　　少年俊俏的脸被红衣映得更加肆意张扬，他颇为得意地甩了下扎得很高的黑色马尾辫，自言自语道：“又到了本大侠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说完，他大步冲进人群，持着黑色剑柄喝道：“放开那姑娘！”

　　他没注意到，此刻人群中已经非常安静了，只剩下中间一堆人的叫喊声。

　　萧弄终于觉得不对头，他向那处一看，一位身姿窈窕气质出众的美人正脚踩着满腹便便的老男人慢慢捻。

　　是真的在捻。

　　细细的脚腕微微转动，美人面无表情，把钱员外的肚子都踩出来一个坑。疼得钱员外额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钱员外臃肿的脸惨白，扭曲着大叫：“别别别！姑奶奶求您了！别踩了！哎呦我的腰！”

　　旁边还倒着几个壮汉，通通捂着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其中最为壮的家丁还满脸痛苦的捂着裆。

　　那表情之生动，让萧弄□□都一痛。

　　萧弄本想转身走了，反正看样子这位美人不需要英雄救，也不至于自讨没趣。谁想到这美人居然转过身来，看了萧弄一眼。

　　本应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冷冰冰的，眼尾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极其诱人。

　　美是真美。

　　吓人也是真吓人。

　　萧弄心猛地一跳，突然走不动道了。

　　他此刻心里只有俩想法。

　　真的比花魁美好几倍。

　　她不会想弄死我吧？

　　萧弄心里一突突，咽了口口水，脚不自觉地往后退。

　　美人挑了挑细眉，拎着剑带着杀气和哀嚎的衬托缓缓走来。萧弄这时居然不合时宜的想：草，她比我还高？

　　美人用剑鞘挑起萧弄的下巴，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小哥，你很勇啊。”

　　萧弄一个惊天霹雳，差点给这位美人跪下了。

　　尼玛这他妈是个小仙男！

　　美人冷笑着放开他，潇洒地迈着大步走了。萧弄一愣，追了上去。

　　冷面美人怎么了！男的怎么了！心动就要放肆追！

　　就这样，这位孤身一人的冷面仙子——沈绝，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尾巴。会自动摇的那种。

　　其实要在他们混的这个江湖上排辈分，萧弄还真不低。但凡是有点名声的都能认得他几分。

　　人实力强，心肠也不错，久而久之自热就有了点信誉。

　　不过要说最令人尊敬的两位——踏雪和黑曜。

　　虽然鬼知道这俩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名字是谁起的，但二位在江湖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容貌绝色，身手顶尖，劫富济贫谈不上，但肝胆忠义，为人和善，名声远扬。他们称得上是真正的侠客。

　　具侠之勇，有客之心。

　　以侠义风范从人的生命中留下不小的痕迹，但又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不过萧弄有点极端。

　　他极其仰慕黑曜，对踏雪非常厌恶。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黑曜这个名字一听就既锋利又沉寂，多有侠客风范。那个什么踏雪，娘们唧唧的，像个白莲花。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沈绝烤着兔子的手一顿，黑夜里一颗星星亮着，从萧弄的眸子里闯入沈绝眼里。跳动的火花把他一身雪白的衣袍映得明艳了起来，脸色也不像之前那样冰了。

　　“你真的很讨厌踏雪？”

　　“当然！”萧弄很肯定地回答。

　　沈绝冷笑着把烤好的兔子递过去：“我仰慕他。”

　　萧弄接过烤兔子：“？”

　　第二天，沈绝破天荒换了件青衣，萧弄迷惑了。

　　“你怎么换色了？”

　　沈绝挑眉：“千金难买我乐意。”

　　萧弄：“说人话。”

　　沈绝：“要你管。”

　　萧弄：“？”

　　可能是俩人搭着伙一起云游的时间长了，沈绝这种面瘫居然也会和他开玩笑了。

　　萧弄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正巧今日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头碰见了被山匪打家劫舍的美人。

　　萧弄正窝在树上伏击，一看见那黑衣美人就激动地拍着沈绝的大腿：“看看看！美女！别和我抢，爷要英雄救美了！”

　　沈绝柔顺的青丝耷拉在脸侧，此刻面上五彩斑斓，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

　　好像有点吃味，还有点心疼。

　　萧弄理了理衣衫，整了整头发，潇洒地往下一跳。

　　“放开那个姑娘！”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场面。

　　萧刻重塑不久的三观再一次崩裂。

　　那位黑衣美人与之前那位白衣美人动作如出一辙，黑色靴子慢慢捻着山匪，脸上还衔着笑，一字一句地问：“怎么样啊客官，我伺候得你爽不爽？”

　　山匪根本说不出来话，呜呜地痛叫着。

　　萧弄：“……”彻底凌乱。现在的男子长得都这么漂亮了？

　　沈绝悄无声息地跳下来，心疼地拍了拍小傻子乱七八糟的头毛，冲黑衣男子作了个揖。

　　“宋兄，好久不见。”

　　“呦，”黑衣男子转过头来，脚下又狠了几分，山匪痛哭流涕，他却轻快地笑着：“沈兄，巧啊真是。这位是？”

　　“在下萧弄。”

　　“哦……萧兄。在下宋执，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平时还是很温文尔雅的。”温柔的宋执脚下又狠了几分，简直就像直直踩在萧弄头顶上。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沈绝：“不用管他。他就是失恋了。”

　　萧弄：“嚯。”

　　宋执不爽得眯起了眸子，两个酒窝挺可爱的：“怎么了踏雪兄，您又想切磋了吗？”

　　沈绝：“黑曜兄，闭嘴。”

　　萧弄：“？？？？！！！！”

　　一时不知道该从哪边吐槽起。

　　萧弄眼睛都直了，愣愣地看着宋执，声量不自觉提高了：“你是黑曜？！”

　　宋执：“昂。”

　　然后他又反过来问沈绝：“你是踏雪？！”

　　沈绝冷笑一声：“对，我就是那白莲花。”

　　萧弄：“……”

　　又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一天。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踏雪？！”

　　沈绝应该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名字多虎啊，难道你宋兄会逢人就说自己是黑曜？”

　　宋执：“不好意思，我和我前恋人就是这么介绍的。”

　　沈绝：“怪不得变成了前恋人。”

　　宋执：“……”

　　宋执：“你给爷滚啊！”

　　从那天起，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从两位侠客的绝美爱情变成了三个人的爱恨情仇。

　　萧弄放下话本，吐出瓜子皮，忿忿不平地拍着沈绝的大腿：“靠！为什么又是你俩缠缠绵绵我小三上位！还是个没有名字的小三！我就不能在这个三个人的故事里拥有姓名吗？！”

　　宋执磕瓜子磕的正开心，闻言抬眸瞅了他一眼：“你俩现实里甜甜蜜蜜不就得了，管话本子干啥？”

　　萧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甜甜蜜蜜了？”

　　宋执不服气回嘴：“你看见过我拍沈绝大腿吗？他不得打死我！”

　　萧弄心虚地挪回还放在那条细腿上的手，硬着头皮怼回去：“那我俩也没甜甜蜜蜜啊！”

　　宋执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们俩小情侣为啥不亲密？难不成谁有啥毛病？”说着，还很猥琐地向下面瞅去。

　　萧弄：“谁和他是一对？”

　　沈绝：“不是情侣。”

　　俩人同时开口，气氛非常尴尬。

　　宋执嘴里的瓜子一下掉在了桌上。

　　“啥？你还没和他坦白？”宋执明显问得是沈绝。

　　沈绝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有，但我觉得好像不用了。”

　　宋执一下子跑了：“那啥，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绝：“……”

　　他看向几近石化的萧弄，直接吻了上去。

　　一个细腻温柔的吻沉迷在了阳光里。

　　萧弄懵了。

　　沈绝笑了。

　　笑得很好看。

　　他揉了揉萧弄的头发，温柔地说：“不着急，天涯海角任你跑，反正最后结局都一样。”

　　肆意在江湖里的侠客总有自己的归宿。而幸运的是，他们的归宿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