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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标记 ...

  •   屠韵小脸惨白,用拿着橘子皮的手捂住了口鼻,将呕吐的欲望生生往回咽。

      解白糖则默了一瞬,他抬手解下眸上覆着的绸带,缓缓睁开眼睛,勉强聚焦的淡色瞳孔里映出了眼前尸山血海的场景。

      他身后的少女死死地拉着他的袖子,难以抑制的弯下了腰,颤抖地想要压抑住胃里的翻山倒海。

      解白糖嘴角挑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转瞬即逝,接着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握住屠韵的胳膊,半是强迫半是搀扶地带着她转身往回走,离开了眼前这个屠杀场。

      拉着屠韵随便进了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人家,解白糖环视了一圈,带着她来到了前院已经空了的马厩处,一把将屠韵按到了马槽前,自己退后了几步。

      “吐吧。”

      屠韵:“......呕。”

      一直压抑着的恶心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屠韵对着马槽吐得昏天暗地,眼角的生理性眼泪也一起被挤了出来。

      这两天本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她吐到吐无可吐,胃里还在往上泛酸水,靠着旁边的柱子干呕。
      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屠韵脸色难看得吓人。

      旁边递过来了一碗水,屠韵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解白糖,接过漱了漱口。

      入口含了含便吐了出去。
      这水……怎么这么苦???
      屠韵一脸狐疑地又含了一口,吐出去后皱着眉抬头对解白糖说:“这水,有问题。”

      话音刚落,屠韵眼前一花,就看见解白糖指尖弹出一根银针,探入碗内的水试了一下。

      银针没有变化。

      解白糖眉头也皱起,他低头问屠韵:“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屠韵傻傻地摇了摇头。

      解白糖默了一瞬,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斩钉截铁地说:“这水别喝了,你打理一下自己,我们检查一下村庄和那些尸体,马上就离开。”

      屠韵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

      解白糖走在前面,屠韵依旧像来时一样,拉着他的袖子跟在后面。两人从村东头第一家开始查看。

      越是查看屠韵心越沉,屠韵觉得她的心眼下就像在被锤子一下一下往下砸。

      有的房子里很干净,饭菜还放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收,仿佛主人只是出去了一趟,随时会回来。而更多的房子里则遍布挣扎打斗的痕迹和已经冷掉的血。

      屠韵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墙角上绽开的早已凝固了的血迹,里面还掺杂了些白色的东西。能够想象得到着强盗闯入,捏着主人的脑袋砸在墙上。

      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较之前面的屋子反抗得格外激烈,不止墙上有血迹,屋子里四处都泼洒着大量的血液。床上厚厚的几层被褥都被鲜血浸湿,在寒冷的冬季里冻成了僵直的样子。
      屠韵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屠夫给猪放血的场面。

      难以言喻地反胃感再次涌上喉咙,她克制地垂下眼睫。

      解白糖在这间残虐得宛如屠杀场的屋子里停留的时间比之前的屋子都要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终于,他似乎耐心用尽,带着屠韵转身就要要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屠韵心中一惊,她跟在解白糖身边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警惕,之前更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屋子里竟然还有别人。

      她的余光瞥见角落的土灶里钻出来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女子从土灶中爬出来,踉踉跄跄扑到解白糖脚边,哀哀地开口祈求:“公子别走,公子,公子救救奴家吧。”
      说着颤巍巍伸手来抓解白糖衣角,两行清泪顺着眼角划下,冲开她脸上的灰土,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肤。

      解白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来的手,浅淡的瞳孔平静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女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立马变趴为跪,边磕头边说:“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愿为公子做牛做马,求求公子。”

      屠韵注意到,女子磕头磕得很重,没几下额角就见了红。她偷眼去看解白糖,少年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冷淡模样。

      女子样子实在凄惨,屠韵有心想要为她求情说两句话,又下意识觉得不妥。心里正踌躇,就见解白糖回头看了她一眼。

      屠韵:“?”
      解白糖:“。”

      屠韵眨巴眨巴眼睛,心中了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姑娘不必如此,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慢慢说。”
      说着松开解白糖的衣袖,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扶女子。
      手腕却突然被环住。

      解白糖握着她,重新将她拉回身后。

      屠韵:“?”
      解白糖:“。”

      那女子见屠韵说话,脸上露出些喜色,正要起来,又见刚才还一脸冷漠的白衣公子与身旁的少女眉来眼去,被忽视的感觉让她不禁出口打断:
      “公子,奴家这样子实在不成体统,能否容奴家清洗一番。”

      “随你。”解白糖随口应到,看着屠韵懵懂的眼神皱了皱眉,松开拉手转头往外走。

      “唉!”敏锐察觉到解白糖的不悦,屠韵唤了一声,扭头冲姑娘笑了一下,“姑娘过来吧。”
      又急急忙忙追着解白糖出去了。

      怕仍有歹人,两人并未离远,屠韵扯着解白糖就等在女子洗漱的门外。

      这户人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院子宽敞,院内还摆了套石制桌椅。

      屠韵不知道解白糖为什么不高兴,觉得他别别扭扭的像小孩,只能鞍前马后地擦桌子擦凳子,把看起来很不情愿的大少爷摁在凳子上,自己坐在他旁边。

      这里也没有茶水,环境更是恶劣得让人没有一点食欲。两人都不说话,院子里就很安静。

      屠韵心情本就沉闷,一时觉得很压抑,只能没话找话地跟解白糖搭话:
      “你的眼睛,没关系吗?”

      “无碍。”

      “这快正午了,日头也烈,你不舒服的话就闭眼养神吧,我看着呢。”

      解白糖瞥了她一眼,屠韵立马规规矩矩坐正,感到一阵不知道从何而起的紧张。

      “嗯。”
      少年应完当真轻轻阖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屠韵有些泄气,视线扫过寂静的院子,兜了个圈又转回到解白糖身上。

      白衣公子安静地坐在院子中间,乌发雪肤薄唇,身姿笔挺。
      屠韵的视线从他眉心的朱砂落到鸦羽般纤长的睫毛,滑过挺翘的鼻梁、绯红的唇,最后定在脖颈上的凸起。
      解白糖实在是生了副让天下女子嫉妒的好容貌。

      屠韵感觉脸上发热,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哪怕日日对着这张脸,这个人,乍一细细打量,屠韵也觉得他好看极了。她在自己所知贫瘠的赞美中找了一句出来。

      公子如玉,不外如是。

      屠韵正看着大门口发呆,屋门向内打开,解白糖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将视线投过去。

      屋内走出的女子,一袭简单的粗布衣衫,长发半湿,睫毛和眼睛也都湿漉漉的沾着水汽。脸上的灰洗净,露出白皙细嫩的皮肤,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女子一出来,合上门走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屠韵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就见她小脸一抬,长睫微颤,欲语泪先流。

      “奴家名唤乌彤,是这村子里的人,村子一直被周围的悍匪所扰,要按时上供,否则就欺男霸女。今年收成不好,又恰逢战乱,我们交不上供奉,就……就被……”

      姑娘低头捂脸,从喉咙里发出了哀嚎,抽啜着说:“现在……奴家无依无靠,只希望公子和小姐,能,能收留奴家,奴家愿做牛做马!”

      这姑娘说得凄惨,屠韵又哀其不幸,难免心生怜悯。

      看起来着整个村子也只剩她一个人,好不容易瞒天过海活下来,四周荒郊野岭又孤苦无依的。

      屠韵小心伸手去拉了拉解白糖的袖子,想着就算载她一程也好,一个弱女子,总归丢下不太好。

      解白糖感到袖角被轻轻扯动,哪里猜不出来小丫头的心思,心下暗叹却还是开口:“姑娘不必如此,我们带姑娘上路就是了。”

      那女子面露感激之色,激动地脸色发红,恭敬地应声。

      两人行变成三人行,屠韵总有些不习惯,三人沉默地检查完了整个村子。
      只见到了两只奄奄一息的鸡。
      除了乌彤,再无活人。

      乌彤全程小声呜咽,像是小狗崽一样,屠韵原是与解白糖走在前面,见状放慢步子,最终与她并肩。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轻声安慰道:“姑娘节哀。”

      那姑娘用帕子拭了泪,低低地道谢,屠韵抿抿唇,说不出来更多安慰的话,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

      他们重又回到了村子中心,屠韵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死去的村民,乌彤姑娘乍一见这副凄惨的景象,尖叫一声,翻着白眼往解白糖怀里倒。

      解白糖迫不得已拧着眉头单手扶住她的肩,淡声道:“姑娘如果感觉不适就先到那边等待一会儿,待我们检查完便走。”
      哪知乌彤还没听完就抽搐了两下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地靠在解白糖身上。

      解白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扭头想要看一下屠韵的情况,正对上少女苍白的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
      奇怪的感觉从心下生出。
      他敛眉弯身将女子抱起,到一边的空地放下。

      屠韵在后面看着,突觉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地牢里她行动不便,拜托解白糖帮忙挪个位置时,他还满脸不情愿,脸上的嫌弃有如实质,怎么现在抱这柔弱的小美人就这么熟练。

      她轻哼一声,转头重新打量眼前的尸堆。

      一眼扫过,屠韵估计了一下,这里的尸体约有上百具,对应着方才他们查看过的房子,看起来应该整个村子的人,除了乌彤,应该都在这了。

      尸体里大部分是小孩、妇女和老人,少能看见青壮年男子。
      屠韵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之前听闻朝廷征兵还不太有实感,如今真切见到了结果。

      若是那些男人们都在,这个小村庄说不定不会覆灭得如此轻易。

      屠韵眼尖,还看到了一个孕妇,那个微胖的圆脸女子生前应是个很和善的,此时她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出眼眶,脸颊惊恐到扭曲,心脏被洞穿,已经死透了。

      身体微微蜷曲,两只手还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屠韵对比了一下曾经邻居家姐姐怀孕的样子,她只怕是快要临盆了,那孩子……

      似乎是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到了,屠韵腿都软了,踉跄了一下,嘴唇发抖。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们检查村子用了半个时辰。之前在村子外面停留了大约一个时辰。

      再往前推,她虽然几乎不曾与人对敌,但这么多年勤习武艺,从未懈怠。若是有大队马贼出没这里,那至少在百里外她便能察觉群马踏地的震动声。

      这些人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以上。

      更何况她刚才呕吐时,解白糖不止去给她找水,还回来检查过这里,回去告诉她,尸堆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已经不可能有活人了。

      屠韵这样告诉着自己,牙齿咯咯地打架,她有些狼狈地抹了把脸。

      解白糖安置好乌彤走回来,看屠韵僵在一旁,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走过去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屠韵低头一看,似乎是某种特制的手套。与她往常所见冬日里塞满棉花的防寒手套不同,这手套薄如蝉翼,摸上去顺滑柔软,像是蚕丝制成。

      解白糖边往前走边给自己也套了一副手套,手法娴熟地开始翻看尸体。

      他拖出一个男人的尸体,翻了翻他的的眼皮,查看了一下伤口状态,说道:“已经开始尸僵,出现了尸斑,血液还没有彻底凝固,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到四个时辰之间。”

      熟练得让人头皮发麻。

      解白糖接着查看,流畅的动作突然一顿,屠韵注意到他的异常,好奇地开口:“有什么发现吗?”

      解白糖面色略沉,没有回答,只是动作飞快地检查完一具尸体,又转身查看下一具。

      屠韵深呼了几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套上手套,走到了尸山的另一面。

      与解白糖不同,屠韵从未接触过这么恶心的活计,压抑着反胃的感觉,学着刚才解白糖的动作开始查看。

      刚开始没发现,查看了几个之后屠韵发现了不对劲,她难以置信地一具接一具地翻看尸体,然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尸山,脸上最后的血色缓缓褪尽。

  •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小长假第一天,我被拖着下乡上山了,不想咕咕咕,所以码一半丢上来了……
    这里连找个信号都费劲啊啊啊,
    如果来得及,会把剩下的补上,
    来不及我就明天回家再补,祝大家假期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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