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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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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长公主停下脚步,细细端看陈阿娇,眼前自己的女儿杏色长衫,梳着垂髻,发髻上别着一根金钗,珠圆玉润的脸上透着些许哀愁。
而陈阿娇方才开了口说了那句话,仿佛心中又懊悔问出此言,一时不知如何面对馆陶长公主的眼神,只小声道:“母亲……”
馆陶长公主冷笑一声,遂平静道:“本宫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本宫做过的事,就是将来入了土,本宫也认,可本宫未做过的事,本宫绝不认。”
馆陶长公主俯视陈阿娇,声音从腔子里喝出:“本宫的女儿长大了!竟会疑心自己的母亲了!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再不喜欢废太子刘荣,也不会去要他的命,终归他也是我刘氏皇族血脉,我是他的亲姑母,戗害侄子的事,本宫还不屑去做。”
陈阿娇本就心思絮乱,被馆陶长公主这么一说,连忙跪地:“母亲息怒,儿臣不孝,是儿臣错了,儿臣万不该疑心母亲。”
“心思稚嫩。”馆陶长公主说了四个字,才扶起陈阿娇,拉起陈阿娇的手,又语重心长道:“ 我与王皇后结成了儿女亲家,她的儿子太子刘彻娶你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了防止废太子复立阻碍太子刘彻的路,的确,废太子死才让人安心。”
馆陶长公主牵着陈阿娇的手一步步走着,继续说道:“我位高尊贵,吃穿用度极尽奢华,伺候的人成千上百,这大汉天子是我的弟弟,天下人都认为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仗着自己长公主的尊位蛮横霸道。你这般猜忌,也不无道理。”
陈阿娇惭及,小声道:“儿臣不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疑心母亲。”
馆陶长公主继续说道:“可是,中廷尉是你皇帝舅舅的忠臣,我若做什么,定瞒不过你皇帝舅舅的眼睛的。这满朝文武虽都有我的母亲窦氏一族的影子,可是娇娇,你外祖母窦家外戚,若没点真本事,怎么立足朝堂,怎么会被你皇帝舅舅重用?就说咱们府邸的窦七郎,论者辈分你唤他一声舅爷爷,可是他为何是堂邑侯府一个看门的呢?因为他文无才能,武又不能跨马,这样的人,你外祖母也没有徇私走后门给他一官半职,就是你窦婴表舅身为丞相也是一身的本事才能立在朝堂的,下面的门生,也是从窦氏一族里还有大汉其他青年才俊里挑选有真才实干的人,也并未徇私枉法。这天下藩王,这满朝的诸侯、皇戚、文武百官,你皇帝舅舅都拿捏在手心的。”
阿娇一时愣怔,心如乱麻,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脑海,她不禁开口,声音也不禁有了一丝颤抖:“这么说……是皇帝舅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那中廷尉拘禁废太子......外祖母怨怪皇帝舅舅是真的了?”
馆陶长公主红唇一张一合,长叹一声:“或许吧!谁知道呢!反正满朝文武天下人也就议论几日罢了,无论如何议论,也不过是猜忌我与你舅舅这个皇帝,我们这对姐弟……谁让我们大权在握呢,再说了,这人啊……万般皆是命......这半点不由人啊!”
馆陶长公主看了看阿娇,只见陈阿娇低着头怏怏的走路,馆陶长公主又道:“过几日又有新鲜的玩意儿,哪家儿的公子大婚了,哪家儿有白事了,谁的封地又向朝廷要钱要粮求补助了,反正如何如何的事儿那么多,总会盖过废太子之死一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废太子死不过时一阵阴霾而已,风一吹就散了,未来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新鲜的。”
将馆陶长公主送出宫,陈阿娇一人在未央宫漫无目的的走着,偌大的未央宫,陈阿娇一时间竟想不到去哪里。
长乐宫太后外祖母那?窦太后现在正在震怒中,一时半会她还消化不了刘荣殁了的事实。更没有心思用什么午膳了,陈阿娇打算晚点再去,等下午从勤明殿下了学再去探望吧。
去找皇帝舅舅?又能说什么呢,刘荣是皇帝舅舅的长子,长子殁了,皇帝舅舅怎能不悲伤?再说,这刘荣的死皇帝舅舅到底是不是“默许”的,陈阿娇真的不敢猜想。
其他宫里,陈阿娇也没有什么心思。
漪澜宫栗夫人那?她的儿子刘荣死了,想必栗妃娘娘也是正在悲痛中,再者,自己堂邑侯府与栗夫人............再加上后来刘荣被废太子之位后,也没有往来。
贾夫人的明英宫?人家贾妃娘娘向来是个关起门过日子的人,不太喜欢过分的与未央宫的人情来往。平时与各宫、各处的往来也都是面上的客气,且挑不出礼数。若说真心相待,恐怕也就是她两个为王的儿子了吧。再者,在这太后的寿辰即将到来,贾妃娘娘的儿子中山王刘胜和王妃窦绾也提前到了长安预备给太后贺寿呢,想必贾妃娘娘与儿子儿媳天伦之乐呢,去贾妃那里,当然不妥。
清凉宫?寡言少语的程夫人那?陈阿娇自幼就没与程夫人说过几次话,程夫人早年得皇帝舅舅喜爱,也为舅舅生了三个儿子,儿子们也早早封王去了封地,人家程夫人安安静静地在未央宫清凉殿,自己冒冒失失去人间那,会被程娘娘当成神经病。
唐姬娘娘那?也不妥,这唐姬本是程夫人的侍女,因程夫人月事至,唐娘娘被醉酒的皇帝舅舅一朝临幸得子,传言唐姬娘娘出身寒微,人又长得瘦弱无骨,再也没有被天子临幸过。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八个字向来是相辅相成的。这做娘的不受宠,唐姬的儿子,自然他的封地也没有在肥沃的地方,而是在瘴湿之地的长沙,这唐姬日夜思念远在封地的儿子长沙王,也是不大与人来往的。
陈阿娇想到唐姬,不禁摇摇头,心中小小的吐槽一下自己的皇帝舅舅,宠爱人家的时候就是美人若怜,厌弃的时候就说人家出身寒微、貌不佳、瘦弱无骨。
莫不怪天下人都说自古以来帝王无情,爱一个人怎么都成,这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了呀!
寒微?那王皇后不寒微嘛?王皇后位为夫人之时,可是这诸妃妾中最寒微的,又再嫁之人,可是皇帝舅舅爱重她,王夫人也争气,为皇帝舅舅生下了三女一儿,因着诸多因缘,人家王夫人一朝变成了王皇后。
当然,陈阿娇也明白除去其他那些因缘际会,这里也有刘彻的缘故,谁让刘彻是个优秀的太子呢,谁让王皇后是刘彻的母亲呢,所以母以子贵,王皇后的命比唐姬的命好。
想想也是,做皇后的,哪个命不好?命不好能做皇后吗?
王皇后是个很“雍容大度”的人。王皇后自得了凤印统御六宫,与后宫诸人的身份就差开很多了,按说迁居历来皇后中宫做居的椒房殿名正言顺,且不说废后薄氏已迁走去了未央宫的北宫没几年就殁了。再者,正宫皇后有皇帝的诏书,有凤印在手,窦太后也在皇帝封王氏为皇后那日起,也将管理后宫的权柄放给了王皇后,可这王皇后却她却始终没有迁居椒房殿,而是继续在自己曾经为妃嫔时居的昭阳殿继续居住。
一时间,朝堂、各藩地、诸侯、文武百官都对王皇后好评如潮,人人都夸赞正位中宫的王皇后贤良淑德 ,堪的上是母仪天下四个字。
后宫诸人,高位的几个娘娘,还有品阶低一些的妃嫔们,就算心里不服气王皇后,也不敢明着找她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有儿子的娘娘们,儿子们及冠的都已去了封地做藩王,母子们相互思念,哪有心情找王皇后的不自在。
再说没儿子的那些妃妾们之间的小把戏也只是争宠而已,血腥不到那里去。
是以王皇后管理的后宫,还算是安安静静,一片和睦。
陈阿娇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王皇后的昭阳宫外,犹豫片刻,便进去了昭阳殿,昭阳殿外的内侍见陈阿娇进来,也早早的去内殿禀告了。
昭阳殿里,王皇后与刘彻母子正在用午膳,刘彻见陈阿娇来了,双目放光,站起身迎她,口中关切道:“阿娇来了,你可用过午膳了?快快快,一起用一些。”
刘彻说罢也不管陈阿娇用没用过膳食,拉着陈阿娇在膳桌旁,又直接侧了侧身,给陈阿娇让出一个位置,招手邀陈阿娇入列。
陈阿娇哪敢直接落座,这事未央宫,该有的礼数必须有的,陈阿娇恭谨的与王皇后行了礼,又安静的坐在刘彻身侧,昭阳殿的内侍也利落的给陈阿娇添了一碗饭,殿外伶俐的宫婢也恭谨的又添上了几个小菜上来。
可陈阿娇却没动筷子。
王皇后瞧着陈阿娇规矩有礼,只是好似有心事,遂即放下筷子,眉眼含笑,满眼温柔的看着陈阿娇:“阿娇?在发什么呆,可是在勤明殿有何不快?还是不常来昭阳殿,与本宫生疏了?”
陈阿娇方才不经意展露了丝丝愁绪,此刻也只好如实回道:“皇后娘娘勿怪,只是听闻临江王......荣哥哥他在中廷尉的大牢里殁了,一时惶然。”
王皇后佯作不察,惊讶道: “噢?临江王殁了?”
王皇后又微微叹气,语气带了几分悲悯,说道:“临江王福薄,阿娇你也不要郁着心思了。”
刘彻对这个消息也是惊讶异常,他也是昨日才听自己的姐姐平阳公主说过,废太子来长安了,至于来了几日,在哪,做什么,他一概不知,遂即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陈阿微微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我也不知,只听闻皇帝舅舅说今日上朝的时候,底下人奏报的。”
王皇后一个眼色,在殿内所有宫婢都出了内殿,良久,王皇后开口对刘彻和陈阿娇说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的事太多,本宫还望你二人莫要在其它事上分太多心思,近来听闻太后娘娘似乎生了眼疾,你们做晚辈的要多去看看她老人家,宽慰她老人家的心。”
陈阿娇与刘彻点点头:“诺。”
“好了,你二人多用些饭菜,下午学习要用功些。”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