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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凤凰火二 ...
白安生不得不承认,客栈内少了个大厨就是不习惯。
但该庆幸的是,少个饭桶子,也省下不少伙食费。离季竹望出门已一个半月有余,天气转凉,白安生衣着男装,捎上钱袋难得出一次门。他给二狗买了点儿闲嘴,也算是一顿加餐。
自从李叔收拾行囊去永徽后,二狗一直闷闷不乐,像是得病,整日郁郁寡欢。平日里两个朝夕相处的伙伴都各奔东西,也难怪他不乐。白安生只好抽点空闲陪他喝茶唠嗑,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他正想着事情,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那间寺庙。
他望向台阶,好像季竹望的身影还在原地。佛音清远,金钟鸣音,出来至今也有几个时辰。黄昏降至,他情不自禁地多驻足一会儿,知了闹个不停,老和尚们进进出出,白安生朝他们回拜表示敬意,又将剩下的钱全投进功德箱中,朝着佛祖又是一拜。
他的心愿很简单,希望周遭的人都能平安健康,愿民生风调雨顺,在此之上,能发个大财也是不错。
前几日开张,他又熬了几个夜晚,看上去十分疲倦。白安生走在南街路上,刚想买串糖葫芦,又意识到方才已将身上全数钱投走了。他有些不高兴,只得闷闷地走回客栈,望着那“天下第一神算子”的牌匾,白安生忽然摇头笑了。
于他而言,哪有什么妙算如神,不过是洞悉人心罢了。连他自身也觉得奇怪,自从十年前的一桩惨案后,他便渐渐开始有了这类能力,村民们都嚷着欺骗,对他喊打喊杀的场景历历在目。白安生也不是不信鬼神,连自己都觉得蹊跷。
他看得透任何人的命,却独独看不清自己的未来。这或许是神对他最后的怜悯,又或者是为了世间游戏的公平而言。
他不能够彷徨。白安生抿着干涩的唇,将食物投放给二狗后又出门。此时天色已黑,他深知危险,还是壮着胆来到百花阁。白安生对自己的化妆术感到自豪,多少年也无人拆穿他的身份。白安生拿把折扇,将发冠高高束起,换身墨白袍后,心道还是这件舒服。
百花阁老板娘一见是他,凝神半天,直到看见他腰间处的白金链才哑然失笑:“这位公子,里边儿请。”
白安生将折扇收起,就像一名身处花街柳巷的贵公子,眉宇间夹杂懒意傲气。老板娘带他来到一间屋内,拉开纸门,只见一名红棠妆面的奇女子正弹琴奏乐。老板娘关门退下,那名女子见状抚琴,朝白安生叩首跪拜:
“太子殿下。”
白安生手一挥,潇洒地坐下,向女子说:“秋娘,你我之间不存在繁琐的礼节,快起来吧。”
秋娘说是,平身沏茶。白安生难得见一次故人,兴致高涨,打住她的动作:“我也好久没喝上百花酿了。”
秋娘明白,从地柜中拿出几壶百花酿,白安生将杯口放于鼻尖,小酌几口,笑道:“好酒,细闻酒香浓郁,浅尝绵甜爽净,回甘时尾净香长,酒体醇厚。真无愧是百花阁中的极品佳酿,也怪不得能讨皇族世家喜爱。”
“殿下过奖,不知殿下今日一来,是想听什么情报?”秋娘莞尔一笑道。
“情报......”白安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蹙眉道,“我此番来想知道,除去太子,现如今能掌管东宫大局的人是谁。”
“禀殿下,如今无人能掌管东宫实权,圣上早已下过死令。不过,圣上现已不参与朝政,北疆闹饥荒干旱,百姓们民不聊生,派人赈灾效果大不如意,恐是被人钻空。臣子与皇子们都十分躁动,这东宫的浑水......怕不是已被淌过一程。”
闻言,白安生只是一笑:“无人掌管于我们并不利。北疆那儿饥荒旱灾,自身难保的是镇北王,他如此忠诚,我们便拉他一把......除去北疆雪原,还有南境农城水乡可供我们选择,西域三十六国中已有七小国定板叛变,剩下也是早晚的事。说来也是好笑,哪位当朝太子能如此窝囊,入不了皇门,出不去城门。”
“殿下,您的意思是......”秋娘疑惑道。
白安生注视手中白瓷杯,懒懒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废不了太子,推不得皇子,这东宫的浑水既已被淌过一程,脏了,便弃了,随那群野狗们乱吠。再怎么样,东宫毕竟是太子的宫殿,只要圣上脑子还未病糊涂,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全盘控制。”
秋娘闻言不语,而是轻轻皱眉。不知过了多久,白安生百无聊赖地玩弄起折扇,半阖着眼,看上去十分惬意:“秋娘,你觉着镇北王能及时看清局势,投奔个好本营吗?不,这世上全无好坏之分。”
“秋娘不才,仅凭己见无法判断是非。”
“是非?”白安生倚墙,神情不明,“这世间哪有什么是非对错,不过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罢了。我们放火,我们掠夺,我们与那些暴徒行径无二区别,却得为此美曰其名。只有胜者才能亲手书写史册,还天下一个公道,所以......我不能逃,更不能输。”
“殿下说的是。”秋娘道。
白安生酒量不好,小酌几杯后便有些晕乎,举杯邀月道:
“他啊,可是姓段,我赌他看得清。”
屋内有一扇小窗,在这诺大的生安城中,竟没有一丝凉风能给他带来舒适,能让他在盛夏后有个着落。因为喝了酒,白安生的耳根红红的,望向窗外的繁华世界,只得摇头苦笑道:“这生安城可真热闹......秋娘,最近都有什么佳节庆典?”
“回殿下,近日有灯火大会,不久后还有秋粮祭,是人民百姓用来祝贺丰收的。秋粮祭后便是围猎大会,听闻今年的围猎会与八方各派联办举行,规模宏大。”
白安生只是闷闷点头,眼皮懒懒地抬着。他心想,那群刁蛮跋扈的皇族后裔肯定跟那群呆头呆脑的修者八字不合,又或者是跟那群无赖公子哥混在一起......顿时,他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
“庾庄山也在其中吗?”他醉醉道。
“回殿下,此次围猎大会正是庾庄山与生安城先行发起的。”
白安生喝得迷糊,心道下次喝一杯就够了。他有些开心,像是能见到故友般开心......白安生回想起余醉说的“小十他们都很想你”,微微出神。
只是想见故友吗?那又是哪些故友呢?他心计深,也有些不懂自己了。
白安生发过毒誓,此生绝不回庾庄山,但也奈何不了身不由己。此次围猎大会,可能是最好的机会。他掐着指头算,闭眼都能算出皇城定会发请帖邀请姽婳子,只需静候佳音。半响,白安生长叹一口气,摇晃着站起:“秋娘,我走了。”
“太子殿下......”秋娘有些隐忍,在他离开前叩跪道,“殿下,秋娘不愿再见您受伤......想必殿下很快便能定天下,稳江山。秋娘一定会和大家拼死守到那一日的。”
面对秋娘直白的忠诚,或者说是真切的告白,白安生只是会心一笑,并不觉高兴,倒还不如吃碗白瓷酸梅汤来的畅快。
“秋娘。”白安生呼吸沉重,“你和大家努力活下去,村落烧了可以重建,人死不能复生。我不会忘恩负义的,我发誓。”
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全都悉心记着,日后定百般相报。在那段困窘逼仄的时光中,只有这善良的人愿意助他。白安生清醒了不少,摇起折扇道:“真走了,不用送。他日我托我们家店小二送些胭脂华服过来,和大伙儿一起分了吧。记得给自己留一份好的。”
秋娘行礼,白安生穿过酒肉人群,到前台结了百花酿的账,偷偷多塞几枚钱。出门径直回到客栈内,二狗还在笨拙地算账,见老板回来了,赶紧谢道:“谢谢老板的关心。”
“不用谢,平时亏待你们,下次再请你和李叔一起吃大餐......还有季竹子。”白安生道。
在二狗的道谢声中,他回到房内,拨开珠帘,却发现那扇斑驳的木窗早已被人打开。二狗绝对没那个胆敢来他房间。月光洒落,白安生站在原地不动,闭眼听动静。树影稀疏,风声渐响,一只暗箭从中飞过,划出一道线痕,白安生闻风动迅速侧身,臂膀被箭尖划伤,血顿时晕大半。
他听见门外翻窗入室的声音,此时可谓是四面楚歌。白安生暗骂不妙,急忙从屋内翻窗逃跑,也来不及顾上二狗,就已被黑衣人追上。深夜的南街空无一人,他的腿被暗器所伤,重重跌在石地上。这次黑衣人下手猛,直接一刀砍在他背上,深入脊髓。
白安生也没放弃,忍着疼再绕。他的脑袋呼呼发胀,几乎快晕过去。直到被逼在墙角中时,他抓住自己腰间上的白金链,最后放手一搏,厉声呵斥:
“你们这群周兰无派来的杂种!当真想谋反吗!”
黑衣人一顿,互相看向彼此,为首的黑衣人道:“别管他,拿了钱,执行命令重要。”
白安生“嘁”一声,第二次经历,但这次再也没了希望。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他闭上眼——并无痛感,睁眼时,只见舟子高控制着凌琨布,布面上还镶嵌美玉,在月夜下映光。凌琨布迅速缠绕住黑衣人,舟子高指尖一勾,“咔嚓”一声,那人便被生生拧断脖颈。
白安生浑身是血,墨白袍浸在血中。他喘着粗气,舟子高回过头来向他伸手:
“没事吧?”
白安生缓不过来,这次的追杀是他大意。他侧眼瞟见舟子高背后身首扭曲的数具尸体,握住了他的手,虚惊一场道:“子高......”
舟子高想将他拉起,白安生吃疼地叫了声,他才连忙摆手:“抱歉,我忘了你有伤。”
说罢,他便蹲下在白安生面前,手还在招呼:“上来吧,我背你。”
白安生一顿:“不......你怎能背我。”
“不背你,难道你要自己走吗?”舟子高露出一个甜腻的笑,“上来吧,都是老朋友了没什么好见外的。”
白安生拗不过他,只好往前爬两步上背。他很讶异,舟子高身长居然已跟他相差无几,背也宽大不少,但相比十年前,他似乎并未做出改变。白安生的伤口还在淌血,舟子高加紧步伐送他去最近的医馆作处理。
“放心吧,塞钱给不良人就行,他们不会在意无名尸体的。”
白安生爬在他背上,听他说自己会如何摆平这场闹剧,天一亮就恢复正常,默不作声。
处理完后已是子夜,白安生吓得脸色发白,困意难耐,又问:“子高,你怎么来生安城了?”
“十年期限已满,下山来自然就想寻你。”舟子高说,“真的十年了呢......最近庾庄山内多了好多新弟子,也多了好多有趣的人。”
白安生一顿,望见他的火凤凰服染上血迹,只好点头笑道:“是啊,十年了,有趣便好......”
舟子高一脸担忧,道:“安生,你怎么被人追杀了?若不是我在找最近的一家客房时恰巧碰上,你可就命丧黄泉了......我见你喊三皇子的名,那刀看着也像宫内之物......你是得罪了皇族吗?”
“得罪倒说不上,只是最近做生意,进了匹好货物被人看上罢。”白安生淡淡道。
根据黑衣人的反应,可以确定幕后的确是三皇子参谋,他的试探是值得的。但他们完全不似那批禁军,或者说,禁军早已随着太子而消失。白安生想,周兰无八成也动不了禁军,那武器从何而来?他叹气,余光瞟见舟子高腰间处的黑带,嵌着块璞玉,那便是凌琨布,是让庾庄山首席大弟子一战成名的宝物。
每每想到此处,他便会开始发呆。如果当初不曾离开庾庄山,不曾发生过“那件事”,现在的白安生,会是什么样的人?还会义无反顾地冲进黑暗吗?
舟子高见他朝凌琨布出神,安慰道:“放心吧,你的佩剑永远都在,师父并没有差人销毁。”
白安生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舟子高捏住指腹,干脆开口问:
“安生,你不是姽婳子吗?为何还欺瞒我说当商人进货物?”
在白安生错愕的神情中,他继续质问。
“你到底是谁?生安城于你而言,又是何处?”
周子高的人设就是现实生活中很爱管闲事没情商还有点小心思的那类人(别打我呜呜)加上白安生之前发生的事,所以季竹望和他都不喜欢周子高。(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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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凤凰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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