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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重振旗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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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道闪电劈下,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打在沙丘上的闷棍,阴沉的雷云互相较劲,响彻天空。空气里都是灰尘呛人的味道,没有一丝雨点落下,皆是些唬人的旱雷。
沙漠里的人最喜爱下雨,一年到头就靠那一两次的大雨,储存一整年要用的饮水。奈格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向夜空,盯了许久,皱上了眉头,他兴致败坏的将头上挡雨的斗笠扯下,不愉快地冷哼一鼻子。
原以为今儿晚上能储水,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天上闪电密密麻麻,一滴雨点子都看不见。奈格越想越是摇头,回身路过许轻舟的房间,驻足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里头黑乎乎的没一点声音,想来应该是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的回自己屋去。
门里面,许轻舟痛苦地捂上耳朵,雷声还在不断轰鸣,一浪连着一浪,大有在耳边炸开的架势。她闭上眼睛缩了缩身子,将头全部躲进被子里,干燥的被子灰尘很重,几日下来,连睡觉翻身的动作都不敢过大,只怕抖出来的灰尘会把自己呛醒。
被子薄薄的一层,在这样昼夜温差巨大的地方,盖起来难免不够保暖,好在只有几分干冷,生生用体温焐到下半夜也就暖和了。
外面电闪雷鸣,屋里也不太平。老鼠唧唧叫着在觅食,窜来窜去争抢为数不多的碎渣残屑,又看不顺眼互相打起架来,撞翻屋子里的破瓦破罐,发出一连串叮铃哐当的声响。
许轻舟怒从心来,腾地一下坐起,弯腰捡起地上的破了洞的鞋子朝声响处狠狠扔过去,大喝了一声“吵死了”。老鼠受到惊吓一哄而散,簌簌声响了半天,屋里才又恢复安静。
她眼眶随之一热,抱起膝盖蹭了蹭脸颊上的眼泪,重重长叹一声,夹杂明显的鼻音。睡前奈格告诉她的那些话,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这么荒诞的结果,犹如天塌地裂,在午夜逡巡时剜着她的心。
比起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时空,范范死亡的消息更令她感到恐惧和孤独。
起初的她一直心怀希望,打心底里笃定范范也在这里,她还可以找范范,还有范范可以依赖;可现在没有人了。
如今,只有她自己。
在这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无助的漂泊着。
外面都是些吃人的野兽,她不由的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掉进狮虎山里的人类幼崽,面临如此巨大的突发变故,毫无抵抗之力。
许轻舟想到这里,气得牙齿打颤,愤怒的猛锤床褥,灰尘激昂飞舞,呛得她是一阵咳嗽。
MD!范范真是糊涂!
许轻舟愤懑咬牙,眼泪随着心头的低骂夺眶而出,心中恨恨不能已,两只手死死握成拳状,愣是不将自己的哭声露出半分。从小到大,难见她会这样倔强的死死忍着,不过是不愿意惊扰到隔壁的奈格,省得他又偷偷摸摸过来奚落自己软弱。
死了丈夫已经够惨了,若再被一个半大孩子数落几句,未免过于凄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公主病,也因这次变故得到某种程度的抑制。
她捡起范范的黑色外套,拿在手里低头捋了几下,早先上面清淡的香水味已经消散干净,又染上一丝这屋子臭烘烘的味道,但她依然爱若至宝,每晚睡觉都要抱在怀里,像抱着范范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参加比赛,吃了那么多能量果实,走上一条不归路,现在……肯定已经死了吧?”许轻舟泪汪汪地捏紧手里的外套,心中猜测。
没有了范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真的好怕,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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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范死亡的消息对许轻舟打击很大,她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一周,全靠奈格每天不厌其烦的过来给她喂水,才吊着一口气撑下来。
好在她是个没长心的大条鬼,难过了一阵子,慢慢也就想明白了,老公死了,老婆还得活着。
要不这边连回家报信的人都没有,家里父母亲友肯定在到处打听他们的消息,眼下范范已经没了,但总归得让他的家人知道他是怎么没的,算是有个交代。而且,自己的爸爸妈妈在等她回去,她不想在这样可怕的时空里蹉跎一生,所以一遍遍给自己鼓劲打气。
可以的,她有能力也有脑子克服眼前的困难,她要回家!回家!
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砸石头挣钱,但现在是真香啊。幸好还有这样挣钱的门路可供她选择,否则她连生存都是艰难,又如何达成所愿。
为了回家的计划,而且又是在这样无人可依仗的地方,许轻舟只能把曾经的傲慢当个屁放了,仔仔细细在心里盘算着砸石头的活计要干几年才能攒够钱买票。
后来,她跟奈格磨了好几天,口水都说干了,奈格才答应带她上山找宫老大自荐入伙。
当然了,关于奈格为什么不同意,许轻舟也是有些猜测的。因为奈格觉得她细皮嫩肉又笨手笨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是砸石头挣钱的材料,与其出去闯祸,不如老实在家待着,也不多她那几口饭吃。
但今时不同往日,范范不在了,她想离开这个时空的心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片刻也等不了。奈格确实能供她吃喝和住的地方,却没余钱给她,他自个儿也在悄悄存钱,感觉是要留着做什么大事,她如何好意思跟他开口要。
一个人突然变成熟,必然有些疼痛在午夜梦回时分一刀刀割着心头的肉。许轻舟便是如此,一个幼稚的女生找到了她灵魂的支点,只因她赖以生存的“拐杖”猛地消失,无影无踪。
次日天不亮,俩人就跟着齐齐上山的人群,在橘红烧满天空的晨曦,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山顶。
许轻舟体力不好,勉勉强强一路硬撑着走下来,两条腿酸麻得没了知觉。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招了招手拦住奈格,扶着一块石头停下,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粗喘。
远处太阳刚刚升起,未露脸,朝霞像一块红布铺展漫天,在山顶之处,在云海之上。
许轻舟摸摸脸上的头巾,生怕上山路上淌的汗太多了,头巾一不注意就被潮湿的皮肤带扯下来,好在捆得还算牢实,头巾没有掉。
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将后脑勺的活结解开,又牢牢系上个死结,这才心满意足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瞥了眼奈格,见他也跟着停了下来,正用手胡乱的抹了把汗,笑吟吟跟路过的熟人点头问好。
山路狭窄,后面跟的都是老工人,每天爬上爬下好几次,体力早就锻炼出来了,这点山路自然不在话下。他们一个个从两人身边穿过,有眼熟奈格的便会瞄一眼打个招呼。
“阿姨!”奈格气呼呼的鼓着嘴,“待会儿送你去找宫老大报到,我就得下山了,你真的行吗?现在只不过爬个山你就累成这样,可别硬撑啊!”
奈格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自从认识她以来,她就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主,指使人干活比呼吸都更能拿捏,平日也不见她洗衣做饭过一回,哪里能想象这样的人挥汗如雨砸石头的样子,更别说还要藏着脸不让别人看见了,不论她此前已经保证了多少回,总归是让人放不下心。
“唷,这不是奈格嘛!你怎么带着你阿姨上这儿来啦?”清脆的声音充满活力,由远至近。
两人闻声看过去,就见一名跟奈格差不多大的女孩笑盈盈举起双手挥了挥,三步并作两步,一会儿就跑到两人跟前。
许轻舟不认识女孩,默默将女孩打量一遍,小麦色的皮肤,胖胖的很敦实,普普通通的相貌,齐刘海,黑又亮的头发编成两条粗粗的辫子甩在背后,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奈格瞄女孩一眼,抱着胳膊不屑地冷哼。
“咋了?”沐沐清见奈格脸色不好兴致大减,撅着嘴巴不大高兴,她低头略忖了下,还是闷闷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呐,这是我妈早上烙的玉米饼,可香了,你好久没吃过了吧?要不要尝尝?”
“那是你的早饭,给我干嘛?我又不爱吃那玩意儿。”奈格挪了挪身子躲开她递过来的油纸,显然是不领情。
许轻舟看看奈格,又看看油纸里包着的东西,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羡慕啊,羡慕这个女孩有妈妈做的早饭。
来到这里这么久,天天跟奈格俩人啃土豆,不然就是大米饭配各种黑乎乎的蛇虫鼠蚁,许轻舟自然是不吃的,只能井水泡饭吃个仪式感。
不是不想吃,也不是玉米面有多贵,而是两个厨房白痴互相嫌弃,谁也不会料理。所以对那些可以不劳而获的妈妈心意,还未缓过神,就情不自禁的觊觎。
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经对着玉米饼咽口水了。
奈格坐在她对面,将这小小的反应看进了眼里,皱了皱眉头,把手伸出去,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吃吃吃,给我!”
沐沐清闻言喜滋滋将油纸递过去,垂下睫毛,有些羞涩模样。她捋了鬓发羞答答的正准备说话,余光却看见奈格将手里的油纸塞进许轻舟的手里,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冲着山上的方向走去了。
“……?”沐沐清看得呆了,回过味时怒从胆边生,雄鹰捕食般将一脸懵的许轻舟往后推了一把,狠狠的抢走她手里的玉米饼,依旧不忘瞪她的同时踩着她的脚跨过去,登上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