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6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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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九月，已经入秋。
一大早，蒋家大院不足60平米的房子多了两个风风火火的的身影。
天刚刚亮堂起来，叶果果裹着被子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像一只团子一样坐在床前，眼里透露着刚睡醒的迷茫。
今天是叶果果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妈妈正在做早饭，她拿着一块湿布将锅里温热的豆浆端了出来，顺便将刚蒸热的小馒头打包装好。
叶果果爬下床，跑在厨房的门口默默的看着妈妈。
2006年煤气灶还没有普及，在这时家家户户都烧煤炭。
妈妈拿钳子把烧完的蜂窝煤夹出来换上一块新的进去，随即大声吼道：“果果，你又不穿鞋就乱跑!”
叶果果在家不穿鞋的习惯一直改不掉，妈妈说了多少遍都不听，她被妈妈揪住丢上床，妈妈边梳头边教育她：“一天天的说啥都不听，到时候摔成傻子了才知道厉害...…”
阳台上的绿萝接受着阳光的沐浴肆意生长，长长的茎叶顺着花盆往下垂着。
叶果果抱着温热的豆浆坐在家门口的台阶小口的抿着，她对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迎面走来
老旧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妈妈迅速地把门锁上，牵起她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妈妈将她放在自行车后座，递给她一盒早餐奶，顺手塞了一些零嘴在她新买的书包中。
她乖巧地坐在后面抱住妈妈的腰，小手摸了摸包包，偷偷掏出一颗糖含在嘴里。
八月拖着尾巴匆匆走过，捎走了盛夏的最后一丝炎热，不知不觉中，秋雨绵绵的九月来临了。
自行车行驶在秋风微凉的小巷里，地面有些坑坑洼洼，一路骑过来难免会有些颠簸，就像叶果果此时要去上幼儿园的心情，既期待又紧张。旁边的早点铺叫卖着新鲜的豆浆油条。
妈妈停下自行车，用一块五就买到了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她将东西放在自行车前面的小框内，就带着叶果果走了。
摆摊的小贩也在热情地吆喝着，路上行人交谈的声音和自行车的铃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漂浮着清浅的桂花香，让叶果果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在前面骑车的妈妈叫了她一声。
“果果，你以前吵着要上幼儿园，既然今天来了要好好表现哦，在那里要听老师的话，多跟小朋友们玩，妈妈今天早上跟别人换班，要赶紧过去，只能把你送到幼儿园门口，你的老师会在来接你去教室，一定要跟老师问好，做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妈妈在她耳边不停唠叨。
她听话地点点头，羊角辫随着她点头的节奏轻轻晃动着。
大院离幼儿园的距离并不远，她们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大门。
叶果果手上拿着一盒早餐奶正在吸溜，牵着妈妈的手打量着她的新学校。
零几年的幼儿园装修并不像现在这样漂亮，大门是用普通铁杆做成的，看着十分简陋，上面画着一道彩虹，写着“小太阳幼儿园”几个大字，孩子们做早操的地方是一块灰色的水泥地，上面没有塑料草坪。但教学楼看着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看。
就在她打量之际，大门口走来了一个圆脸女老师。
叶果果乖巧地跟老师打了招呼，便被老师牵着手领进了大门。她边走边回头，发现妈妈也隔着大门悄悄望着她，并朝她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幼儿园，比起上学，她或许更愿意跟小伙伴们玩游戏，看喜羊羊。
是从什么时候产生了想上幼儿园的念头呢 ，或许是她看到大院里的小朋友炫耀自己的小红花的那一瞬间。
长大后回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容易满足。那时的自己对一切都充满了期待，就连吃一顿火锅，逛一次公园都觉得很隆重，得到一朵小红花也可以高兴半天，尽管小红花并不值钱。
那个拥有小红花的小朋友名字叫蒋南星，是蒋家大院里人缘最好的孩子。叶果果家就是租的她家的房子。在那个年代，这里的整个大院都是她的家的。从一出生，蒋南星就拥有了别人小孩没有的优势，正所谓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如果说，蒋南星的爸妈是地主，那么蒋南星就是地主家的女儿。大院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讨好她哪怕是小孩，也懂得跟有钱有势的人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以蒋南星为中心的小团体。
蒋南星上了幼儿园没多久，就拿下了她人生中第一朵小红花。那天放学时，她将小红花贴在手背上，见人就炫耀，就像一只下了蛋的鸡，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果果你看，她有了小红花就到处给别人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叶果果的好朋友大牛愤愤地说到。
这句话被蒋南星的小跟班听到，他屁颠屁颠的跟在蒋南星身后告诉了她，蒋南星知道后回头瞪了他们俩一眼，表情极度凶神恶煞：“这是老师给的小红花，只会给听话的小朋友，大牛你永远都不会有！”蒋南星说着说着就大声嚷嚷起来，“你没上过幼儿园，根本不会懂!”她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头上的“冲天炮”辫子也随之晃了晃，就像一朵快炸上天的烟花，正在噼里啪啦地响着，仿佛是在给大牛示威。
“你……有小红花又怎样!蒋南星最讨厌了!”大牛嘴笨说不过她，差点被气哭。
“好啦，大牛，我们不跟她吵，快走快走。说不过别人就哭，羞死人了。一朵小红花没什么了不起，将来上了幼儿园我也会有的!”叶果果拍了拍大牛的手，转身向家门口的台阶走去。
虽然嘴上说着不羡慕，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向往，叶果果觉得，蒋南星手上的不是一朵小红花，而是一个勋章，闪闪发光，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和大牛坐在石板台阶上，大牛还没从刚才战斗的状态缓过来，脸被气得通红，脸上的肉肉还一抖一抖的。
“我也好想上幼儿园啊，那样就会有小红花了，可是大家说我还小，不能去。”大牛委屈道。
叶果果摸摸他的头，义气地说道：“我妈妈很快就会送我去幼儿园了，到时候我也会得到小红花，然后拿给你!”
此时的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葫芦娃，蒋南星就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大魔王，而大牛则是需要葫芦娃保护的老爷爷。
她愤慨地幻想着，就差点从嘴里吐出水来喷向那些讨厌的人。
大牛疑惑的问道：“可是，你和我一样大，为什么你现在就去幼儿园了？”
叶果果回答：“妈妈说我在家里没人带，她要去上班，我就只能去幼儿园了。”
“你爷爷奶奶难道不带你吗？”
……叶果果沉默了。
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几面，所以感情不深。偶尔几次见面，爷爷奶奶也没给过她好脸色。
以前妈妈经常念叨，她出生时爷爷奶奶来看她，一听说是个女孩，走到了产房门口都没进来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那时候还小，不懂得什么叫重男轻女，只觉得爷爷奶奶不喜欢她，连一颗糖都没有买给她吃。
大牛是奶奶带大的，他当然不会懂。
就在她走神时，老师已经牵着她，走向了操场。
操场旁边有些盆栽，花盆别有用心地用轮胎做成，上面长着一些细碎的小花，叫不上名字，花的中间夹杂着许些三叶草，她和院子里的小伙伴还采过三叶草来玩过家家，她也记得，三叶草含在嘴里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老师带着她去看教室，她牵着老师的手，跟着老师的步伐走着。
老师走得也不算快，但她还是紧紧地跟着老师，生怕走掉了，还时不时会用余光扫一下周围的环境。
往前走是一道走廊，走廊上的墙都被涂成了蓝色的海洋，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最清澈孤独的蓝。墙上有一面窗户，被装饰成云朵的形状，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长着一颗挺拔的树，光透过树叶，扑簌簌的落了一地。
教室在拐角处，叶果果跟着老师转了一个弯便到了教室门口。可能是她来得比较早，里面还没有几个人。
但晃眼望去，教室里的身影都是成双成对的，有些孩子上幼儿园甚至是全家出动，就她一个人背着书包站在那里傻愣着。
妈妈说，她要在学校听话，不要因为想爸爸妈妈就哭，下午放了学妈妈就会来接她，妈妈和爸爸要去工作，有了钱，才能给她买糖吃。她也一直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老师将她安排在靠窗的位置上便去领别的小朋友了，她将新买的米妮书包放在小板凳上，然后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到校第一天，场面难免会有些混乱。
小孩第一次离开父母，心中或多或少都缺乏安全感。
“呜呜呜，妈妈，你别走……”有个小男孩抱着妈妈的腿哭道。
“宝宝乖，妈妈要去上班，现在就要走了。”他的妈妈柔声安慰道。
“不要不要!妈妈能不能不去上班!留下来陪我嘛。”
男孩的妈妈也十分无奈，老师见状，赶紧跑来安慰小朋友。
但这并不起什么作用，小男孩的妈妈有些着急，她要赶紧去上班，只能威胁到：“哭的小孩儿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哦！”
小男孩一听，哭得更凶了。
有一种效应叫做蝴蝶效应，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就可能引来一阵海啸。当一个孩子开始哭，另外的孩子仿佛接受到了信号，一个接一个地哭起来。
他们的老师也刚没来多久，工作经验不足，面对这种情况，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没哄好那个又开始闹了。
多年后，当她也面临选择工作的难题时，好友骆忆就在她耳边叨叨，选啥都别选幼师，否则你会被一群小孩给逼疯，一个小孩哭起来的战斗力可以抵过五个成年人，那时的你，就会恨不得一手抓一个把他们丢出去。
教室里全是哇哇的哭声，叶果果的情绪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她将头看向窗外，操场那颗树结了很多小小的果子，有一部分掉在了地上，被过往的小孩儿和家长踩得稀烂，还有一些蚂蚁在忙忙碌碌的搬运着果子。
大家好像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没有谁会为谁停留一下。
“你在看什么啊？”她的背后冷不丁的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
叶果果回过头，与那个男生四目相对。这是一个长相清秀干净的男孩，穿着浅蓝色外套，手上还握着早上没喝完的豆浆。他的眼神里有着她没见过的勇气活力，距离太近，她都能看清他长长的眼睫。
叶果果下意识撇开视线，有点被吓到，她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小声的回答道：“在看蚂蚁搬家。”
男生的身后站着他的爸爸妈妈，他的妈妈摸摸他的头说道：“小树，见到同桌第一句话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叫小树的男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还是友好的伸出手道：“你好，我叫秦树。”
“你好，我叫叶果果。”她回握住他的手。
“那我和你爸爸先去跟老师聊一下天，两位小朋友要好好相处哟，果果，秦树如果欺负你了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秦树的妈妈把书包和水杯放在桌上，挽着秦树爸爸的手笑着说。
“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再见。”秦树叶果果同时出声道。
她看到杨老师笑吟吟地走过去跟秦树的爸爸妈妈攀谈着，从早上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杨老师笑得这么灿烂。
秦树的爸爸妈妈应该很厉害吧，就像动画片里的喜羊羊一样受人欢迎。
秦树费力的提起书包，书包太大，挡住了他的脸，他把书包放在了凳子上。
叶果果眼尖的注意到了他书包上的图案：“哇，你的是米奇的书包。”
秦树微微一愣，看向她的包：“你的是米妮，我们的书包竟然是一个系列的!”
两个书包放在板凳上，就像是两颗毛绒绒的脑袋挨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2006年九月三日，叶果果的幼儿园生活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2006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