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的千层套路》KenDmr

35、第 35 章

　　港口Mafia大楼。

　　中也从尾崎红叶的办公室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两张画展的票，垂眸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京都回来后，中也就进入了短暂的空闲时期。

　　明明狐狸附身的事件还没结束，但首领却没有再下任何指示。除了日常的工作和训练，他几乎就没有其他任务了。

　　中也直觉这里面有猫腻，只他暂时还没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相比之下，某个讨厌干活只想摸鱼的人反而整天忙个不停，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

　　当然，必须要澄清一下，他才没有闲来无事去关注太宰那家伙。完全就是因为两人住得近，中也有好几次早上出门都看到了明显是熬了一晚、才结束工作回来的太宰。

　　“你在想什么？”

　　津子从远处走来，就看到中也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半天都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中也抬头看向津子，“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找我吗？”津子奇怪道。

　　她刚刚去了森鸥外的办公室一趟，询问狐狸附身事件的后续情况。在离开的时候，她听说中也有事找她，所以就过来了。

　　“啊？啊……是的。”想起刚才红叶姐说的话，中也捏紧了手里的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周末有个画展，不知道津子你有没有空？”

　　——画展？

　　津子视线下移，落到中也手里的门票上。
　　原本她不是很感兴趣，但在看到画家的名字后，瞬间改变了主意。

　　“好。”

　　到了周末，约定好的时间。

　　中也特地换了一身常服，也没有戴帽子，只休闲裤搭配白色的板鞋和卫衣。

　　习惯了他那一身黑的搭配，现在竟有些认不出人来了。看久了，甚至有一种又回到还在镭钵街时候的错觉。

　　“有什么问题吗？”

　　津子收回目光：“没有，走吧。”

　　举办画展的地方有点远，乘坐地铁也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展厅外的台阶上摆着写有画展主题的介绍板，正门进去的地方也贴心地放了画家的生平介绍，好让第一次来参观的人能更好地了解画展。

　　这位画家乔托绘画的主题大多都是宗教神学相关，既有对神社和巫女的描绘，也有对神明和神议的想象，真品在拍卖会上都是百万起步。

　　因此，来参展的人中不仅有艺术从业者，喜爱名画的土豪，还有神社的神职人员。

　　恰好在左前方约十米远的地方，津子就看到了一个留着蓝色长发的巫女。

　　她略扫了几眼，就移开视线，目光落回到眼前这幅画作上。

　　熟悉的树林，熟悉的神社，熟悉的少女背影。或许在别人眼中，这些对神明的描绘都是画家的臆想，但津子却很清楚，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

　　家康竟然会让这些画流传到外面，还成为了一画百万的著名画家，还假装自己是自己的后代！

　　虽然津子从不干涉自家神职人员的私人生活，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津子想了想，决定与身旁人一起分享将这份“复杂”。

　　“上面画的是我。”

　　“嗯……啊？”

　　津子勾了勾嘴角，中也的反应成功愉悦到了她。

　　这之后，中也再没有心思欣赏画作。他表面上还在专注于眼前的画，但眼角余光却频频朝津子瞟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从画展出来，走在回去的路上，中也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刚才说了什么？”

　　津子重复一遍：“那副画上面画的是我。”

　　“……”
　　“津子，太宰那家伙就是个性格恶劣的混蛋，你别跟他靠太近。”

　　——这关太宰什么事？

　　津子不明所以，只好开口解释：“稻荷神，还有各种妖怪，你都有接触过，应该清楚——”

　　话音猛然止住。

　　紧接着，数枚石子就如同利箭般，自路边破空而出，瞬间飞向身后某处隐蔽的角落。同一时间，窝在发顶的胖头鸟也飞到了空中。

　　“啪嗒。”

　　石子打在墙上和地上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击空了。

　　津子保持着单手向前抬起的姿势，直到胖头鸟逡巡一圈回来，才收回手。

　　“有人跟踪？”

　　中也顺着津子的视线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

　　津子摇头：“大概是错觉。”

　　等到两人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躲在暗处的人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巫女装束，蓝发蓝眸，正是宗像神社这一代的嫡系传人、宗像礼司的堂弟——宗像玄海。

　　原本，在来参加画展之前，宗像玄海以为会遇到那个叫沢田家康的小偷。没想到最后人没遇，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线索。
　　画展上画作所绘的神明剪影，出现在展厅中的头顶怪鸟的少女，这些都和八年前宗像神社被盗的那样“东西”对上了。因为存放那样“东西”的地方是只有嫡系才能踏入的禁地，与之相关的秘密也都是口头相传，所以目前只有宗像玄海发现了三者之间的联系。

　　宗像玄海心中震惊，更多的却是疑惑。

　　然而，出于种种原因，他无法将疑惑告诉其他人，只能依靠自己寻找答案。

　　宗像玄海伸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脸上表情恢复到了宗像家一脉相承的冷静淡定。

　　他拿出随身记录本写下刚才的重大发现，并且再次坚定了此行的目的——无论真相如何，失窃的东西都必须重回宗像神社。

　　……

　　此时，津子和中也那一边。

　　两人并没有回他们住的公寓，而是去了距离市区较远的沢田宅。

　　早在京都的时候，津子就想过了将家康他们的存在告诉中也。

　　以目前她和中也的关系，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避开中也，与其想方设法瞒住，不如主动将他拉进来。

　　所以，在发现画展和家康有关后，津子就抓住机会，说了些能说的，然后顺势带中也去了沢田宅。

　　两人到的时候快中午了。

　　唯一的大家长织田在厨房准备中饭，于是来给津子他们开门的就成了小银。

　　女孩轻声叫了“津子姐姐”，然后腼腆地对中也点点头，就转身进屋了。

　　“是津子小姐和中也君来了吗？”

　　听到声音的织田从厨房里探出头。

　　他身上套了一件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这样子看上去怎么都透露着一种违和感。

　　然而，当看到织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对上他平静的视线，所有违和感都消失了。——因为当事人比在场所有人表现得都要淡定得多，理所当然得多。

　　“抱歉，接到电话的时候太晚了，午饭还要等一会儿。”

　　说完，织田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整个过程熟稔而自然，完全看不出他和津子、中也都是第一次见面。

　　午饭过后，中也和芥川兄妹留在客厅，津子和织田去了书房。

　　因为家康暂时回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上他，而织田又通过了家康的考察，所以津子打算将部分事情交给将织田。

　　津子一边说，一边观察织田的反应。

　　本以为青年会露出惊讶怀疑之类的情绪，或者中途提些问题，然而事实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织田想了想：“有一个问题。”

　　津子点点头，等他发问。

　　“有没有什么对付妖怪的好方法？前段时间，银被一个只有头的长发妖怪盯上了，我们的子弹和异能力都不起作用，最后是芥川用罗生门切断空间才重伤了对方。”

　　一般情况下，像小银这样的普通人是不会与妖怪扯上关系的，但是她所接触的人，所处的环境，却提升了这种可能性。
　　以前，小银大部分时间都和芥川或者津子在一块，也就没有机会遇到所谓的妖怪。后来，她开始正常上学，大部分时间都和普通人一起，她身上的特殊性就暴露了出来，继而被某些妖怪盯上。

　　“我一会儿给她个护身的御守。”津子说着又看向织田，“你有什么常用的武器？”

　　织田取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津子抬手就在上面加持了神明的力量。

　　“之后，从这把枪里射出的子弹都能对妖怪造成伤害。”

　　“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津子等着织田就她前面说的那番话进行提问。

　　织田抓了抓头发，说道：“唔……津子小姐和银同为女孩子，能不能帮忙开解下她？虽然我在很努力地学习如何教育孩子，但是果然，父亲和母亲的角色没那么容易一起担任，女孩和男孩在成长中遇到的烦恼也截然不同。”

　　津子：……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津子深深看了织田一眼，确定他没有其他想问的问题，就起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客厅，中也和芥川不见踪影，只有小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

　　津子想到离开书房前织田说的话，于是走过去，坐到了小银身边。

　　“听织田说，你最近有很大的烦恼。”

　　小银眨眨眼，微愣了下，连忙否认：“没……没有，织田先生误会啦！”

　　津子淡淡地扫了眼身旁的女孩，既没有揭穿她，也没有起身离开。

　　小银低下了头，她双手绞在一起，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津子姐姐，我能成为你的巫女吗？”

　　“你想当巫女？”

　　小银将放在腿上的书合起来。这时，津子才发现那是一本介绍“百鬼夜行”的书。

　　“哥哥有异能而我没有，所以家康先生让织田先生来教导哥哥，将我送去了学校上学。我知道，如果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那么哥哥、家康先生和津子姐姐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

　　“可是——”

　　小银指尖轻轻抚过书本封皮上的几个字。

　　“真的能一直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吗？”

　　她抬起头看向津子，虽然脸上还留着腼腆的红晕，但目光却无比坚定：“家康先生曾经说过，我有战斗的天赋，所以——津子姐姐，我能成为你的巫女吗？”

　　津子想说，一直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小银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也就懒得浪费口舌。

　　“当我的巫女可不容易。”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等家康回来，我会让他安排。”说着，津子从袖中取出一枚御守，“在那之前，它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另外，芥川那里你记得自己去说清楚。”

　　“嗯！”

　　谈到芥川，津子想到始终不见踪影的两个人，于是问道：“中也和芥川呢？”

　　“他们去训练室了。哥哥听说中也先生的体术很厉害，所以就想向中也先生请教。”

　　——芥川？体术？向中也请教？

　　津子心生疑惑，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到失踪不见的两人从训练室的方向，朝这边走了过来。

　　芥川的衣服有明显的皱痕，身上一时看不出有没有受伤，但从他还未平息的沉重喘息，汗湿的额发和脸颊，可以看出他刚经历完一场激烈的运动。
　　反观中也，除了原本披在身上的长外套被拎在手里，其他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两个少年漫步走来，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

　　赭发少年眉目张扬却不失稳重，完全就是一副前辈悉心教导后辈的模样。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黑发少年竟然也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津子想不通，几个小时前还只是点头之交的两人，怎么现在就相处得那么融洽了。

　　在回去的路上，只有她和中也两个人的时候，津子将疑惑问了出来。

　　“芥川的近身战是个很明显的弱点，”中也解释说，“但他天生体质虚弱，比起强化体术还不如强化异能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急切地想要克服这个弱点，以至于努力错了方向。我不知道织田先生是怎么教芥川的，但既然发现了错误，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津子了然地点点头，她大概能猜到芥川这么做是为了小银。

　　“芥川和小银曾经生活在贫民窟。在那里，即使拥有异能力，也时常会面临死亡的威胁。从黑暗中爬出来的人，会越发珍惜身处光明的每一刻。我曾经受过他们的帮助，不希望他们再陷入黑暗之中。”

　　津子第一次和别人谈起这些想法。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提醒中也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结果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这样，所以刚一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于是，她从袖中取出早几天前就做好的御守，主动转移话题：“给，说好要补上的御守。”

　　津子送给中也的第一个御守在中也被「羊」背叛的时候就报废了，后来津子答应了要补一个给他，现在也算完成了这个承诺。

　　后面的路途，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

　　“Mafia的世界里没有好人。”

　　“一旦牵扯进来，伴随的就会是无止境的危险和杀戮。”

　　中也的声音忽然传来，坚定而认真，就好像前面沉默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思考和组织语言。

　　“所以——”

　　停下脚步，中也侧首看向身旁的少女。

　　他的面容都笼罩在夕阳落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钴蓝色的眸子闪烁着连星星都要退避的璀璨光芒。

　　“你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属于荒霸吐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