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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惊魂夜 ...

  •   夜深了,城区静悄悄的,喜胖抱着药急匆匆走在大街上。

      现下已是酉时末,戌时一到,最后一班渡船就走了,得抓紧时间了。

      绕过这个路口就是城门,喜胖小跑起来,这一跑,怀里的药就颠落到地上。

      他赶忙停下,笨拙地捡起一包,刚想去捡另一包,药已被一只白生生的手捡起。

      “多谢!”喜胖伸手去接,那人却把手缩了回去,像是在捉弄他似的。

      喜胖抬头,正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他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哑了声。

      云绰拿起药包嗅了嗅,果然是她配的那些药。她幽幽问道:“买这么多药,这是要去哪儿啊?”

      “没去哪。”喜胖小声说。

      云绰说:“那我送你回码头。”

      喜胖磕磕巴巴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云绰用剑背拍他后背:“走。”

      喜胖不动,把头埋低:“阿络她……还在渡口。”

      “呵。”云绰冷笑,“你这么着急离开墨阳,不只是因为我们吧?”

      依她看,在她和卫庄出现之前,这小子就已经盘算着要跑路了。

      喜胖被说中心思,气儿都不敢喘。

      云绰说:“先去渡口,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好。”喜胖连忙引路。

      渡口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盏油灯孤零零挂在高杆上。

      经过刚刚那一耽搁,渡船已经出发,原本在此等候的阿络也不见人影。

      “阿络?阿络你在哪?”喜胖四处寻找,焦急得不得了。

      云绰打断他:“别说话。”

      喜胖噤声。云绰走向岸边灌木丛,拨开枝叶一看,阿络缩成一团靠在树下,已然睡着了。

      “吁。”喜胖长舒一口气。

      阿络这副模样实在可怜,云绰气不打一处来,好生教训了喜胖一顿。喜胖结结实实挨了打,可自觉理亏,不敢怒也不敢言。

      喜胖将阿络扶起背在背上,阿络吧唧了一下嘴,想来是梦着什么好吃的了。喜胖将她往上提了提。

      “走快点!”云绰喝道,她一去大半天,连个信儿都没有,卫庄该生气了吧?

      “噢!”喜胖卑微应道。

      云绰丧着脸走在前边,她浑身湿漉漉的,好似一只落汤鸡,被风一吹还真是有点冷。

      她缩了缩脖子,后背心更冷了,飒飒秋风中另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似乎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刀片贴紧鞘口滑动,发出低低的吟哦,杀机毕现。

      铿!利剑出鞘,喜胖向上惊视,却见卫庄从天而降。残影从喜胖眼前掠过,好似香炉中的烟在飘。

      咚咚几声,重物落地,地上多了几个黑衣人。

      云绰蹲下查看,卫庄看向她频频蹙眉,终是别开脸,压着什么也没问。

      喜胖颤声问道:“这些人都……死了?”

      “没死,晕过去了而已。”云绰说着看向卫庄,“你是跟着这些人过来的?”

      “嗯。”卫庄环视四下踱步而来,“来去无影,目标明确,典型的杀手路数。”

      云绰当即垮脸:“翁展喜,你又捅了什么篓子?”

      经此一遭,喜胖不敢再瞒,从怀里掏出一物。

      “今天我拿着这块玉去当铺想当点钱,小厮见我穿得穷酸,不让我进门,我说我要当东西,他让我拿出来给他看看,玉磕坏了角,我怕他喊低价,就没让给他上手,只给他看了一眼。他一下变了脸,我觉得不对劲,马上就跑了,幸好街上人多……”

      想起当时的情形,喜胖又惊又怕,期期艾艾道:“回去以后,我把玉上的花纹画下来,问葛叔认不认得,他说,说……这个图样是蚺,是姬无夜大将军赐予黄氏的族徽。”

      云绰震惊了:“什么?!”

      族徽?黄老爷?她不太敢相信:“你小子别诓我。”

      喜胖有苦说不出:“我哪敢诓你!我说的是真的!”

      云绰看他的表情和语气,应该不是胡诌,她用眼神询问卫庄是何看法,发现他正凝眉思索着什么。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只一眼,云绰就知道他俩铁定想一处去了——这块墨玉绝对来路不明。

      族徽是贵族身份的象征,不是谁都能用、谁都敢用的,况且这“蚺”是姬无夜所赐,意义更是非同寻常,那朱雀桥下的蚺蛇便是黄士威作为墨阳城主的象征,这块墨玉的主人只能是前些天意外去世的黄老爷黄士威。

      云绰紧盯喜胖:“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喜胖被她盯得心虚,磕巴道:“我,是我捡来的。”

      “放屁!”云绰一巴掌呼上他后背,“再扯谎我拆了你的下巴颏!”

      “饶命!”喜胖畏惧地躲开,发现卫庄正冷冷看着他,喜胖大气不敢出,生怕卫庄真把他的下巴颏给拆了。

      云绰一手掐住喜胖的后脖颈,不用武力,这小子嘴里决计吐不出半句实话。

      喜胖瑟缩不已,她的手指又细又长,力气却出奇的大,喜胖挣也挣不开。

      他这下更不敢说真话了,若是叫她知道这玉是从业哥那里得来的,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你这张嘴倒是紧得很!”云绰见蛮力不起作用,不免有些气急,手上也情绪化地带了点力道,“谭业和谭二一出事,你就想跑,得是做了多大的亏心事!你敢说谭业失踪和你没关系?”

      喜胖辩解道:“不是的,不是我!”

      云绰大声吼道:“不是你就是阿络!”

      喜胖嘴唇翁动几下,脸色陡然变得苍白,眼看着他那癫病又要发作了,卫庄从地上随意拎起一人,拂过他胸口两处穴位,这人就醒了过来。

      卫庄问杀手:“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杀手看他的眼神充满畏惧,“那人一直单方面和我们联系,我们从没见过他。”

      云绰放开喜胖,问那杀手:“怎么个联系法?”

      杀手说:“他先是通过黑市找到我们,之后派不同的人送信过来,在信上写明要我们做什么事。”

      云绰问:“他要你们做什么?”

      杀手说:“他要我们找一个叫谭业的人,然后杀了他。”

      云绰赶紧问:“你们可有找到?”

      杀手摇头:“我们找了整整四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绰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皱了眉,又是七月廿六,看来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云绰又问杀手为什么盯上喜胖,杀手说:“今天那人忽然传信过来,要我们找一个码头工打扮的圆脸小子,要活的。”

      云绰说:“信呢?给我看看。”

      杀手手脚并用爬到一名同伴身边,在他身上摸出三张字条。卫庄展开一张,云绰脱口而出:“是那女人的字!”

      她翻出那封情书仔细比对,这第一张字条虽有两处墨迹洇开,但不妨碍他们认清字迹,两张字条,无论字体的形态结构还是笔划的顿挫断续,都一模一样。

      云绰出离愤怒:“竟然是她,她雇凶杀业哥!”

      第二张字条的字非常娟秀,和第一张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内容是要找一个圆脸、微胖、中等个头的码头工,子时带到长乐街尾的米铺里。

      第三张则全然不同,信上的字全是碎纸粘贴而成,每个字的字迹都不一样,内容是要求杀手于亥时将人送到湖边小船上。

      卫庄问杀手:“你们这次行动总共出动了几人?”

      杀手说:“加上我一共六人,全折这儿了。”

      卫庄看向云绰,这些杀手分工明确,功夫也不错,不是那种不入流的组织,请动他们花费不小。谭业小小一个码头工人,竟能惹得背后之人费尽心思要杀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绰不知想到什么,脾气没由来的暴躁起来。她胡乱撩开头发,无意识地在原地转圈踱步。

      卫庄知她心绪难宁,依目前的情况,应该说谭业极有可能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卫庄并未表露出来,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他不想刺激她。

      几人神色各异,喜胖忽然一扬手,把玉佩掷了出去。他和阿络实在是被这东西给害惨了,他是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它。

      “哎!”云绰眼疾手快把玉佩接住,“你发什么病?!”

      喜胖惊惧不已:“这是不祥之物,落到谁手里,谁就要倒霉。”

      云绰说:“明明是你自己惹祸上身,不生贪念,也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儿。”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块宝玉,都不会有那个胆量去碰,但喜胖这厮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他不仅碰了,还将其据为己有,甚至无知无畏地带到失主的地盘上去典当。

      喜胖欲言又止,神色莫辨:“那给你吧,我不要了。”

      云绰轻嗤,这个蠢材,这时候倒是不笨了,还知道祸水东引。

      喜胖和阿络被带到客栈安置下来,临走时,云绰意味深长地对喜胖说:“趁我去办事,奉劝你想清楚,我有一百种法子撬开你的嘴,权看我想不想用而已!”

      喜胖喏喏应是。

      云绰回房简单擦洗了一下,给伤口包扎,换了身衣服。卫庄在门口等她。

      两人一同出了客栈,云绰主动说起她去鹿门关调查的事情,见卫庄隐隐有动怒的迹象,她果断低头认错:“你别生气呀,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提前和你报备,绝对不会再单独行动了,小庄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仰着头,眼睛圆溜溜的,嗓音又软又绵,看起来诚恳极了。

      卫庄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心口不知怎的就软了下来,虽然面上仍如冰封一般,但眉头却稍稍舒展了一些。

      云绰拉着他问:“你不生气了吧?”

      卫庄不言,沉默转身。

      “跟上。”

      “好嘞!”云绰乐得不行,屁颠屁颠跟上他。

      两人说着话,步伐不停来到郊外湖边,就在一两个时辰前,湖上风起云涌,波涛涌到了一人高,但现在,这里却安静得不得了,甚至洋溢着一丝平和的气息。

      云绰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手上伤口就抽痛不已。

      卫庄直视前方:“有我在,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你都不要一个人去冒险。”

      云绰说:“可你总会离开的呀。”

      漫漫人生路,大家相伴走完一程,之后便要告别,就连师父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她,更何况严格来说,卫庄只是一个租客,一个被她寄予了太多信赖和情感的租客。

      卫庄欲言又止,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许诺的人。

      他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许下一个誓言,但最终,他背离了它。

      无法践行的誓言只会成为伤人的利器,割断彼此之间的羁绊,也刺向许下誓言的自己。

      等到他足够强大,时间的尘埃已铺满回忆的盒子,将那些竭尽全力想要爱护的人掩埋。

      沧海桑田,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狂无知的少年,再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许下易碎的誓言。

      可是,明灯不灭,仍指向心的方向。

      他终会以他的方式去践行他的誓言。

      这本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惊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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