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探迷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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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湖辽阔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像一块巨大的水镜。
湖面波光粼粼，水藻在碧波中漫溯，在水流温柔的安抚下向着未知的方向漂去。
一位少年人划着趸船巡视至此，眼尖地发现了今日的第一具尸体，忙撑着长篙朝湖中驶去，勾住尸体往船边拉。
待得尸体漂到离船丈余的地方，少年收回长钩，捞住尸体的胳肢窝就往船板上拉。
这是在……捞尸？云绰无意识地蹙起眉头，耳边忽然响起卫庄的声音。
“月前，谭二算清工钱离开码头，租下一艘趸船来到谒湖。”
云绰迟疑着问道：“来谒湖捞尸？”
“嗯。”
云绰忙问：“那业哥呢？他有没有和谭二哥一起？”
卫庄道：“未曾听说。”
云绰沉默下来，将目光投向平静无波的湖面。
这片湖实在是太深远了，底下暗流湍急，还藏有许多旋涡，若稍不留神被旋涡卷走，那就是水性再好也难逃死劫。
世上不缺无畏之人，每年被湖水吞没的人数不胜数，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或沉入水底，或被水冲走。这就需要捞尸人出手将尸体找回，交给死者亲属好生安葬。
西境人一直深信，人死后只有魂归本位，才能投胎转世。而魂魄一旦脱离躯壳，便会迅速开始逸散，去到天地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人死后的第七天，一股强大的力量会吸引所有散魂来到轮回渡口，乘上一艘据说是由骷髅架构而成的大船，渡过宽广的泪湖去到魂之彼岸。
他将在那里重获新生。
但是，倘若魂魄不幸在游荡中迷了路，不能按时归位，就会彻底消散，再也无法投胎转世。这时就需要一位引路人，将迷路的魂魄引渡回家。
捞尸人担任的正是这样的工作。他们常年接触尸体，游走在生死边缘，就像穿梭在阴阳两界的使者，为亡魂指引方向，使逝者能够长眠安息。
所以在西境，捞尸人很受人尊重，报酬也非常高。
但这片湖实在是太危险了，捞尸人每次下水都是拿命在赌，因此很少有人愿意干这行。云绰想，这恐怕正是同样水性绝佳的谭业没有随谭二一起来谒湖捞尸的原因。
谭二对这个幼弟疼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他冒这种险？
云绰心里堵得难受。
这时趸船靠岸了，年轻的捞尸人跳下船头，抬起死者的上身将尸体搬到岸上。
尸体沉得像铁，却又软绵绵的，跟没骨头一样。死者被水泡到肿胀，舌头高高鼓起，甚至抵开唇齿顶了出来。
云绰想起谭二，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移开脸不敢多看，身前忽然被一道阴影给挡住了。
“在这等我。”卫庄对她说。
“不用！”云绰立马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卫庄没说话。
“走吧走吧。”云绰拖着他往那艘趸船走去。
另一边，少年人拿出草席包裹尸体，动作十分利索。裹好尸体后，他熟练地抽出麻绳，正要开始捆扎草席，突然用余光扫见右方来人。
他扬声问道：“来认尸的？”
“不是。”云绰摆手，“这位小兄弟，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人。”
少年人问：“谁？”
“谭二。”
少年人点点头：“有点印象。”
“真的？”云绰瞬间激动起来。
“嗯。”少年人道，“他之前也在这捞尸，我见过他一两面。不过我和他不熟，你想找他就去问杨跛子吧。”
云绰问：“杨跛子是谁？”
少年说：“一跛脚老头，平时也来湖上捞尸。南岸口有间烂房子，他一个人住那儿，你门若是想找他，可以去那看看。不过这老头脾气怪得很，动不动就骂人，你们当心别说错话。”
云绰道：“多谢提醒，我们会小心的。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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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口早已被废弃多年，如今显然少有人来。入目之处青草蔓蔓，道路掩藏在葳蕤的灌木丛中，几乎发现不了这里还有条路。
好在地上尚有模糊的车轮印记，云绰和卫庄以此为引，找到了杨跛子家——一间破木房子，四处漏风，小得可怜。
“笃笃笃。”云绰放轻力度敲门三声，不见有人来应门。
“没人啊。”云绰嘀咕道，“难道是出船去了？”
卫庄没有说话，银色的眼眸望向湖面。云绰循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一个黑点。
又是一艘趸船，船上立着一道人影，身形单瘦，驼着个背，个头看上去与十岁孩童差不多高。
云绰自然不会认为那是一个孩童。趸船不是客船，也不是渔船，会在谒湖上驾驶趸船的只有捞尸人。
趸船摇摇晃晃驶近，捞尸人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头戴斗笠，手中撑篙，一身灰蓝色的粗布麻衣，袖子和裤脚高高卷起，露出干巴巴的手臂和小腿。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干枯得像一把草，并斗笠一起凌乱地遮在脸前。这显然是这遮掩什么。
但云绰无法想象，因为他露出来的右半张脸已足够丑陋：黝黑，畸形，瘦得脱相，没有眉毛，嘴角不自然地向上咧起，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给扯住了。
云绰抖抖身子，忽觉一阵胆寒。
趸船徐徐朝岸边驶来，一物随船在水中沉浮，一头斜斜伸出水面，荡开道道清泠泠的水波。
云绰远远看去，见这物什白生生的一根，还以为是节莲藕，心中不免感到奇怪——趸船可不是用来采藕的。
腹诽间，趸船又驶近十来丈。那物在水波中浮起，露出光滑肿胀的脚底，以及五个挤在一起的脚趾。
云绰倒吸冷气——
这哪里是莲藕？分明是截人腿！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探迷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