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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亡选择题 ...

  •   彔白觉得唐萃想多了。
      他又不傻,阿唐的演技还拉胯,就算小徐老师真的叫她碰瓷成功了,等大人们来问的时候,彔白照样会实话实说。
      ——人家要问他是不是徐林主动打的你,他保准摇头。
      ——人家要再问是不是唐萃救的你,他不止会摇头,还会仔细的告诉人家,是阿唐先主动去激徐林,徐林才会动手的。
      至于这份证词会造成什么一言难尽的后果,彔白无所谓。
      他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谎,区区一个阿唐,还不值得破例。
      而且比起她那个剧情进转如风,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斩首示众了的剧情发展,彔白寻思着只要他自己不追究,那园区九成九会选息事宁人吧?
      这截监控录像都不用他删,园区巴不得死无对证——
      ——最好是除了实在没办法的当事人彔白外,剩下的所有学生,还有学生家长,都不要知道他们的体系曾经出现过漏洞,放了一个有狂躁倾向(…)的人进园,还在学生面前凶狠的砸了东西。
      不过……
      想到这里的彔白思路一转,心道也无怪阿唐多想。
      她又不知道自己其实不会追究,也不知道自己很有处理监控图像的经验,甚至可以把这件事的痕迹完全抹掉。
      于是哪怕从最轻的结果想,这也是个扣钱丢工作的下场。
      阿唐没钱,也不怎么擅长找工作,这对她来说,大概就是很严重的事儿了吧?
      彔白顺着自己一贯的逻辑往下顺。
      即,如果阿唐现在的行为,是有情可原的,并且具有一定可行性,那么自己是不是该保持旁观,把舞台留给她自由发挥呢?
      按他过去的行为习惯,大概是会的。
      不过今天不一样。
      照阿唐的心理预期来看,事情一定会闹的很大,而小徐老师在其中的人设,大概是个对小孩子动手的人渣——
      这样的标签,再加上他表现出的性格缺陷,只要挑准角度摆进大众的视线,几乎是百分之一百的恶性社会死亡,保不齐要牵连家属的。
      彔白虽然也觉得他很烦,但无论怎么想,小徐老师都罪不至此。
      而且在很早之前,阿公就教导过他,说:“凡事过犹不及呢。”
      彔白也一向很听话。
      你看他就算之前想过去梗许主管脑血管,那也只是计划着梗到他半身不遂的程度,并不强求要死人。
      这就是分寸,晓得吧?
      环视室内一圈,虽然那俩都是成年人,彔白却意外的有些感概,道他自己分明才是这屋里最成熟冷静的人!
      楼下,已经有位保安小哥闻声前来查看了。
      彔白的感应范围是随着时间逐年增长的,不止范围会扩大,精度和强度也会同比增加,几乎每一天,都会莫名其妙的就比昨天强一点。
      可小孩儿毕竟只长了三年,百鸟园太大,他尚且力不能及,但只说这栋楼,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楼,快步前进的保安小哥脚步一顿,眼神瞬间浑浊起来,恍恍惚惚的去了一楼尽头的洗手间,在面池前洗了把脸,便原路返回了。
      他办公室里同期值班的三个同事,也几乎是同时闪了下神,再回神后,便不记得之前听到争执声的事,只当缺的那个人是肚子不舒服,出门蹲坑去了。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监控删改环节了!’
      动手前,彔白还抽空分出一丝精神,隐隐缠绕在徐林精神场的外围,以防他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唐萃套路成功,真的动手打了人。
      ——打人就会有伤口,比起录像这种删一删改一改就能处理好的“证据”,伤痕可要麻烦的多了。
      但也就是在这错神的一刹那,彔白注意到唐萃侧身的动作变大,眼珠斜至眼角,明面上还是在激徐林,暗地里,却突然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彔白几乎是本能般的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果然。
      下一瞬间,唐萃便在这几乎称得上是对峙的场景中,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轻声吩咐身后的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孩儿道:
      “阿白你听话,先回休息区玩一会儿,这位徐先生身上存在安全隐患,等老师处理完了你再出来,别看他,脏了眼睛。”
      然后随着她话里的明确指向,已经到激怒到爆发边缘的徐林,也跟着她转头,直直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彔白。
      ‘看我一眼就能把你弄脏了?’
      怒火的落点无意间便随着引导而偏移,徐林看着那绿眼睛的小男孩,脑海中倏尔出现徐母在电话里的大呼小叫。
      【如果昨天负气出走,还只是废物的话,那你要是负气去工作,再迁怒了哪个小朋友,给人家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你就是垃圾了知道吗?】
      他烦躁的挥了下手,试图打散脑海里回荡的声音,抬眼看去,女同事偏偏又是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机警样子,戒备的好像他随时会扑上去打小孩。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唐萃的动作成了最后的引线,徐林憋了两天的脾气里,登时酿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怒火来!
      他还不如真的做个垃圾呢,徐林不无恶意的看向那小男孩,这么小一点,踹一脚应该会哭很久吧?
      脑海中有成型的画面倏尔出现,徐林却难得的感到了一股快意,就好像他真的做了这件事,变成了这样的“垃圾”——
      就能猝不及防的伤到谁的心,成功的报复她了一样。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虽然其中蕴含的迁怒、心虚、恶意、怒火都是货真价实的,但徐林毕竟是法治社会长大的正常人:
      性格缺陷有,却不至于有病。
      暴躁行为有,但也只限于对物品。
      他就算想打人,潜意识也还怕警察呢,并不是那种真的会不管不顾犯一次浑的人。
      这个念头再如何的恶意十足,它终究只会是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也消失在脑海里。
      坑的是彔白现在也在他脑海里。
      于是身高只得89公分的仸阿族小山主,族姓多勒齐的彔白小朋友,生平第一次“感同身受”般的,体味到这股纯粹的恶意。
      “呀——”
      小小的惊呼声,在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同时响起!
      在彔白下意识推后一小步的同时,他之前缠在徐林精神力场的那缕精神,也随着他的情绪波动,本能的收紧后又拧巴了一下。
      啵。
      随着一声泡沫碎裂碎裂般的轻响,代表徐林精神力场的“圆形”被它撞出裂痕,然后连一秒钟都没撑住,就摧枯拉朽般的破成了碎片。
      下一秒,这种破碎便飞速映照到了现实。
      徐林突然眼白一翻,突然“啊啊啊——”的痛声低吼,耳朵和鼻子同时渗血,额角青筋爆棚,就连眼睑下方,都布满了毛细血管破裂后形成的细小斑点。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让唐萃和彔白都是一愣。
      唐萃纯是给吓到了,她的目标不过是碰瓷,营造一些【徐林有狂躁症所以攻击她】【狂躁症患者攻击彔白,她作为老师拼死保护】的故事情节,好让监控画面看着像那么回事,也让彔白小朋友有这么个情节认知,好在后来大人问话时,给出对她有力的证词。
      ‘结果这家伙真的有狂躁症吗?!’
      那边厢,彔白却是眉头一皱,不太高兴的抿起了嘴唇。
      他是知道这种情况的。
      在彔白还很小的时候,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尤其他还住在山顶上,是多勒齐家半祖传的老屋。
      有段时间,总有个扭曲的黑影,会在他的摇篮前来回晃荡。
      那会儿他才几个月大,行事基本靠本能,觉得害怕了,就无意识呼唤起了熟悉的人。
      然后当天二半夜,他的阿公阿婆、住隔壁的三伯三婶,还有附近所有被他记住过气息的亲戚们,都在这种“呼唤”之下,跟梦游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有志一同走到他屋前。
      他还给大家排了队,能站摇篮边的就站摇篮边,站不下的,就在外围站一圈,一圈绕着又一圈。
      被家长们包围着后,安全感就出来了,于是他哼唧着眼睛一闭,慢慢安定了下来。
      然后等太阳初升,到了他记忆里,大人们要开始活动的时间了,他再哼唧着道一声婴语版的拜拜,送大家排队回去睡觉。
      最厉害的一回,是仸阿族十年一度的开大会,除了多勒齐这一支,他阿婆家的昆恩,还有另一支姓朵纳南的人都来了。
      临到半夜,那黑影又来,彔白不安之下,小小声哭了几嗓子——
      等细弱的哭声一落,无形的波动圆环状扩散出去,于是方圆一里内所有建筑内沉睡的人,都动作划一的翻身起床,然后驼着背弯着腿,耷拉着手臂,井然有序的踏上山路,排着队的往山顶这边爬。
      等爬到了,又是统一的原地顿住,然后跟丧尸围城似的,以他为中心绕大圈,有些实在站不下了,就停在前院的空地上。
      月上中天,轻云退走。
      错落的山居间,是一片青石铺就的大平台。
      一堆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宽松睡衣,半梦半醒的站着,面朝中心还错落有致,待晚风吹过,睡衣跟着风声一道唰唰轻响,好似秋风吹过麦田间,带起了片片弯着腰的穗子。
      只不过这里的穗子都是人形罢了。
      然后因为一次控制的人太多,几个月大的彔白,无声无息的给累晕了。
      到天光大亮了,他还没醒,自然也就没能和往常一样,按时把大家“送回去”。
      满院子的人于是彻底罚站一宿等清晨雾散,山间的露水打了脸,才相继回过神来。
      最先醒的是他三姨奶。
      老太太满身酸痛的环顾了一圈,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人,低头抬眼全是脸,猝不及防间脚下一软,险些给吓出心脏病来。
      这事后来貌似还上过地方的奇闻节目,专家的结论是什么“群体性梦游”。
      因为打了码,阿婆看那视节目的时候还笑呵呵的,彔白的摇篮就挂在电视机前,于是也跟着听。
      小孩儿的逻辑思维并未完全成型,但也大概分辨出这事儿“不好”,之后便很少再干了。
      只是那黑影一直都在,所以他吭哧吭哧的躺在襁褓里,改为想办法打走“他”。
      那个阶段的彔白,对于【生】【死】毫无概念,行事基本全凭本能,二半夜的使劲哼唧,然后精准的在屋里定位到了十几个大大小小、却肉眼不可见的“圆球”。
      他捏着小拳头在摇篮里扑腾了许久,最终成功在天亮之前,把它们一个一个的全捏碎了。
      第二天一早,他阿婆来带他晒太阳,从走廊里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先是墙角。
      整整七只死老鼠,两大五小,一家人死的端的是错落有致。
      然后是楼梯缝。
      二十二节的台阶,二十二道缝,零零星星填满了死蟑螂和死蛾子。
      等上了二楼,窗边落着一只已经死硬了山雀,低头一看,窗前大树下还躺着一只死不瞑目的松鼠。
      就连她家老头子专门挂在房檐鸟笼里的画眉鸟,也死成了一幅格外对称的冥画。
      说难听点是寸草不生啊。
      那是彔白第一次捕捉到生物的生命力场,也是他第一次以此杀生。
      ——糟心的是那黑影屁事没有,当天夜里又在他摇篮边飘来飘去!
      然后山里还有螟虫,趁着月色沙沙啃树叶,吵人的很,彔白虽然特别不高兴,但很体贴的没有大声哭喊叫人,最后干脆把精神延伸出去,碰到吵人的“圆球”,就把它原地打碎。
      打了一夜又一夜,整个夏天里,不知帮多少山樟树免了虫害。
      现在彔白长大了点,看过的电视节目和闲杂书籍远比婴儿时期多,所以比起单纯的“圆球”,他觉得那更像是人类灵魂的外在显化。
      人死了,这个力场会消失。
      反过来也一样。
      这个力场碎了,人就会死。
      这中间会有一定的时间延迟,但就他的经验来看,一旦力场开始碎,那生物本身撑不过一刻钟便会死,其死相,便是脑内大量溢血。
      也就是说……
      彔白看着歇斯底里中的徐林,最多再过十五分钟,小徐老师就要死了。
      小男孩的眉头拧出了个小疙瘩。
      “我没想杀了他的。”
      这嘟囔的是真话,他前头就判断过徐林罪不至此——
      连社会性死亡都犯不着,更何况是真正的肉|体消亡。
      但说实话,今天之前,彔白也没有在精神如此深入的情况下,切身感受某个人怀抱恶意的念头,以至于到了现在还觉得别扭。
      所以:“我也不太想救他。”
      彔白一便自顾自的小声嘟囔,一边抬手一捏,将准备尖叫的唐萃直接弄晕,撂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至于现在该怎么办……
      满脸苦恼的小男孩往前磨蹭两步,在已经半昏迷的徐林身前蹲下,慢吞吞的搁口袋里掏出了个儿童电话出来。
      “喂,阿白哦?”
      接电话的是他阿公,世界上唯二两个多勒齐中老的那个。
      “是的呀。”
      小男孩说话时一字就要一顿,奶声奶气却并不吞音:“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阿公貌似在打牌,咣当一声拍了张“二饼”。
      然后不知道谁顺势糊了一把,差不多半分钟后,老头才打着哈气说:“你要问就快问撒,一心二用,等下我要输牌的。”
      “嗯……”
      彔白沉吟着清了清嗓子,才真人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我发现有个人想要伤害我,那我可以直接判断他是该死的吗?”
      大概是问题内容过于清奇,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回声。
      倒是模型馆门还开着,恰逢一道穿堂风擦身而过,吹起一地血腥气,也带的他脚上的铃铛,玲玲玲的一阵脆响。
      哪怕眼前躺着个呼吸微弱的男人,哪怕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却带着股与善恶无关的,纯粹的认真,就好像只要对面人,给出的的答案是“该死”
      ——那他就能眼睁睁的蹲在这里,若无其事的一直看到徐林咽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另,再提醒一遍,彔白是个善恶模糊逻辑散装的真.熊孩子,不适者求生欲强点,闪避吧。
    最后求个收藏和留言,诸君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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